“日映宮牆柳色寒,笙歌遙指碧雲端。珠鉛滴盡無心語,強把花枝冷笑看。”
出了煦暖宮,輕舞一個人邊唸詩邊往前走,她漫無目的地在高高的宮門下兜兜轉轉,一想到嬌妃肚子裡那條無辜的小生命,她就充滿了自責。
沒有任何時候,輕舞對人生感覺是那般無力。
“好詩!”
這時候,身後響起一個悅耳的男聲,一個英俊的藏青身影,出現在輕舞的眼前。
“如果聽的不錯的話,這應該是張詁的《長門怨》,只可惜,今天是小皇嫂的生辰,念如此悲涼的詩歌,很不應景。”
這聲音是自己熟悉的聲線,輕舞不禁定睛一看,只見逆光而站的高大男子,筆直的雙腿,雍容的風度,自成一派風流。
“碩王?”
輕舞的眼神一亮,沒想到墨碩嘆竟扔下新娶的嬌娘,獨自一人跑了出來。
看來碩王即使是成了親,性子裡那種不羈而隨性的瀟灑,未減當年。
對於這種性格,輕舞卻十分欣賞。
許都是江湖兒女,骨子裡那種不同於普通人的清傲,是可以彼此認同的。
“皇嫂看到我很驚訝?”墨碩嘆笑微微望着輕舞,其實他這次並不是因爲反感宴會的吵鬧纔出來的,是見輕舞從宴席上離開,才忍不住跟過來的。
因爲剛剛見到輕舞那六神無主的失落背影,讓他十分心疼。
墨碩嘆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混世魔王,可不知道爲什麼,每一次遇到輕舞的事情,他就身不由己了。
她若喜,他祝福併爲之鼓舞,她若悲傷,他願意給她一個肩膀靠靠,冥冥中總有一種力量,讓他甘願爲這位佳人護航。
“還好吧,見到你是驚喜,不是驚訝。”看到碩王的臉,輕舞心情放鬆了不少,她自是把碩王當成了非同一般的好友,話說的才惺惺相惜。
“呵呵,這話我倒是愛聽,不過如果小皇嫂的表情再欣喜一點,我或許會更加開心。”看着輕舞強作歡顏的眼角向下耷拉着,墨碩嘆不禁打趣道。
“唉,這被都被你看出來了。看來我僞裝的很失敗。”長嘆一口氣輕舞俏皮的聳聳肩,
輕舞露出了投降的笑容。
“呵呵。”
眼神之中滑過一絲欣賞,墨碩嘆自是懂得有些話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聽懂,輕舞就是自己的花解語,兩人的氣場還不是一般的合拍。
許是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輕舞時候的驚豔場景,墨碩嘆沉默不語地站遠原地,深深凝望着她。
精巧絕美的小臉,一顰一笑之中,別有韻致。
見碩王不說話,輕舞也沉默了,她不由得席地而坐。
擡眸,看向遠方的青山雲黛微微出神。
久久,兩人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
尤其是墨碩嘆,似是都在竭力守護着這難得不宜的獨處光陰,他現在只想和她靜靜地待着,什麼也不做,他可以聽到她的呼吸聲,看到她的側臉,這,就足夠了。
“小碩碩。”
不久後,輕舞忍不住先開口了。
或許是因爲有滿腹心事,她急於找人傾訴,這個時候她需要一個她信任的人開解自己。
碩王是最佳的不二人選。
“嗯?”許久沒聽輕舞這樣稱呼自己了,墨碩嘆的心裡頓感一絲歡喜和欣慰。
看來輕舞依舊把自己當作知己,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你說,如果一個人犯了錯,怎樣贖罪和超度才能減輕殺害無辜的罪孽?”輕舞還在爲小胎兒的事情糾結,美麗的秀眉緊擰着。
怔怔地,墨碩嘆看了輕舞一眼。
他自是明白她爲什麼這樣問,雖然他不住在皇宮,可是這皇宮裡面的事情他了如指掌,包括嬌妃對輕舞的傷害,相思的死,輕舞的反擊,靈王爲何會帶初荷在宴會上出現,那杯酒,王太醫的離奇自盡……一切的一切,他都明白,也都看的通透。
知道這些,墨碩嘆不由得對輕舞刮目相看,因爲他發現她的心思手段越來越有大將之風,談笑風生之間已經讓對手衰敗浮沉,不過因爲輕舞的本性善良,內心的純白讓她有時候會感到無所適從。
這其實,也是墨碩嘆最看中輕舞的一點。
看到眼前五官快擠成了小苦瓜的輕舞,墨碩嘆微微笑了,不似開解,他娓娓道來。
“其實小皇
嫂完全不必自責,嬌妃腹中的骨肉,即使皇嫂不假手除掉,九哥必也不會留下那個禍害的。”
輕舞一怔,看來什麼都瞞不過碩王的眼睛,恐怕從家宴一開始就看出了自己的計劃吧,不得不說,碩王的智商很高。
“禍害?禍害。”輕舞喃喃自語地重複着墨碩嘆的話,面露釋然。
是啊,嬌妃肚子裡的孩子對於北芪皇室來說,尤其是對墨九西傲,是禍不是福。
試想,現如今許氏一族權勢高傾,又一手掌握着兵符,許乾坤前段時間傾投吐蕃,對北芪造成了巨大的打擊,這個已威脅到了墨九西傲的皇權,如果這個時候嬌妃再產下皇子,許氏一族更加得勢,必定會掀起更大的風波。
說不定許乾坤會利用這個孩子逼迫墨九西傲退位,說白了,這個孩子斷斷是不能留的,估計,傲也早已對這個孩子動了殺心吧,雖然這個孩子也是他的骨血。
想到這裡,輕舞不禁長嘆一口氣,自己畢竟是個女人,做不到像男人那樣無情冷酷,看來自己在腥風血雨的爭鬥面前,還是稚嫩了一些。
不過,爭鬥對於輕舞來說只是必要時候的手段,倘若一個人一輩子都活在爭鬥裡,那就太可悲了。
“謝謝你,我已經比剛纔好了許多,走吧,壽宴還需要你和我,況且,離席太久,冷落了婉婉妹妹會讓她傷心的。”輕舞此時感覺比來時一身輕鬆,這都是碩王的功勞,別人對她好,她會對別人百般考慮。
“既然皇嫂想通了,我就放心了。以後若是皇嫂有什麼煩惱,可以找我傾訴,我自是隨叫隨到。”
深深凝視了輕舞一眼,碩王這句話說的滾燙,這也是他暖暖的心裡話。
輕舞一笑,然後又鬼馬地變作鄭重其事,“那好吧,其實,我還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呢。我就厚着臉皮‘霸佔’你一會兒。”
“什麼?”
一邊悱惻疑惑地問道,墨碩嘆一邊在心下微微一動,聯想之前莫愁說的那句話,他不禁揣測輕舞該不是想要問白婉婉爲何眉眼之間神似於她吧?
如果她真要問出了口,他又該怎樣回答,難道要把自己對輕舞的一腹深情,在這個時刻全盤托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