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險些嚇了一跳,白亦本是個純良的小姑娘家,倒沒想到成了魔要變化這麼大。碧落要是再看到,怕是也不會喜歡她了吧。看了回去得做惡夢啊。
拍了拍胸口,浮黎義正言辭的說,“白亦姑娘,清醒吧。用你的意志力去打敗惡魔!”
白亦橫了他一眼,“囉嗦什麼,打!”浮黎和她拆了幾招,覺得不過爾爾。遂一招下了狠手,白亦被拍飛在地上。
白亦體內的功力來自白凡,白凡功力來自狼精。遂狼精會些什麼她也會,只是初初入體,加上白亦又是個剛剛病弱的,功力不過白凡那時的一成。
因爲受到重創,本能促使她動用起了狼精慣用的那一招。
所以當被拍落在地時,白亦“簌“的化作塵埃,想順着風飛走。浮黎見大事不妙,按在腰間的手提起了半隻手掌大小的葫蘆,拔開蓋子,裡面已經徹響起哀嚎。對準白亦的方向,那團欲隨風飛走的塵埃,全數灌進了葫蘆裡。蓋子一塞,哀嚎聲也無了,白亦也無了。
浮黎搖了搖葫蘆,敲了敲自己腦袋。小魚啊,這丫頭活不活得下來只能看造化了,若活不成,你與我都干預不了那陰司的事了。
有點懊惱的浮黎吹個口哨,本是想叫朵雲,攬月卻踩着七色彩雲在半空中招起手來。浮黎一笑,騰空躍上。
“浮黎,碧落這次麻煩大了。”攬月擔憂的看着浮黎。
“怎說?”浮黎坐下來,撫着自己的眉間,爲了碧落這小子,最近可沒少操心,都擔憂自己快老了。
攬月看着遠方,莫名有些小憂傷的感覺,淡淡說道,“十日後天君要定奪碧落的案子,不過聽衆仙人說,這次死罪難免了。就算僥倖不死,怕是在這天上也呆不下去了。命格那老頭把碧落的輪迴都寫好了,全是畜生道的。”浮黎不怒反笑,“本就是畜生嘛,鰲魚不是魚嘛。”攬月白了他一眼,被噎着說不出話,後又嘟囔說他沒良心。轉過頭不再看他,只是看天。
浮黎眉頭卻一直撫不平。倒不是真不擔心,只是擔心也沒有意義了。那個人如果決定了,怕是再多人勸也無濟於事。
只是,淪爲畜生道都無謂,只怕啊,到時候不得生不得死。最是難過。
碧落被關在了潮溼陰暗的水牢裡,裡面氣息不暢,彌散着不好聞的味道。水牢中沒有充足的光線,碧落低垂着頭,頹廢而疲勞的被隨意擺在地上。髒的水流流過他的身軀,他連一聲嘆氣都沒有,就那麼認命的呆着。睜着眼睛不知道掙扎。
不是沒有不甘心,只是想了更多關於曾經關於現在。
剛剛外面看守的小神仙說了,十日後就是他的定罪。呵,他其實做錯過什麼,由始至今,他不過殺過一個妖物。那些人說是錯了便是錯了,連給人個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他不想做多餘的一個動作,眼皮都懶得撩起來。
隱隱約約聽見門外的看守小仙說話聲越來越清晰。
一個較稚嫩的小仙詢問的說,“我聽說裡頭那位地位很高啊,和浮黎天尊是一個輩分的,怎麼仙籍上才兩百年啊?不是天分這麼差吧!”
另一個的聲音聽起來就比較穩重,此時卻是鄙夷的啐了那稚嫩的一個,“不懂不要亂說,那位雖說是和天尊一個輩分的,卻說是以前就有犯過罪的。三千年前的事我可聽老一輩的說過不少,你怕還不知道吧!”
“啊!”稚嫩的果然好奇心大發,詢問起三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得詳細點,免得到時候大家茶餘飯後的聊天我都對不上嘴。”
那穩重的便挺起胸膛倒豆子般說起來那些個往事。
鰲魚一族,是上古時代的貴族。那個時候以龍爲尊,鳳次之,於龍相近的有鰲魚和騰蛇,於鳳接近的有金翅鳥一族。
騰蛇性子暴躁,對龍神卻是服帖得不得了,金翅鳥一族對鳳凰也有着天生血脈的畏懼。也只有鰲魚一族,貪念着取代龍神的位置,只因爲他們一出生也生長着龍角龍鬚,他們以最原始的龍神自居着過着對抗的生活。
鰲魚一族天生神力,有着戰場上的鬼魂的稱呼。他們不畏死亡,在戰場中敢於犧牲。披着血衣在殺敵。
鰲魚其實也曾被天界的人收服過。天上最大的神仙天君,在那時還不過是個剛即位的年輕人,鬼族的王卻趁着天上青黃不接之際攻了上來。天上一幫子安逸慣了的神仙,如何受得了鬼族的肆虐。不一時就一敗塗地。
天君想到了善戰的鰲魚。以贏了就把他們封爲龍神的祖先的誘惑,讓鰲魚一族爲他拼死拼活。
他們不愧是戰場上的鬼魂,那些鬼族的將士被鰲魚一族戰士血紅的眼睛盯着,也會覺得滲人。鰲魚戰士們在戰鬥時紅了眼,連皮膚都會冒血,最後一身的盔甲都會被血水浸溼像是披上了一身血衣。妖冶而明豔。
稚嫩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那結果呢?那位的家族真的取代龍神成了龍神的祖先了?”
穩妥的聲音停頓了約莫一秒,哈哈笑了起來。”如何可能。天君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只有傻子當真的。”
那聲音繼續說了起來,越說越清晰越大聲。
鰲魚幫助天界打敗了鬼族,可謂是立了大功。他們每日也自豪自己的血脈強大,而天君說的承諾久久都沒有來。
鰲魚的族長去找天君理論,天君卻派了很多天兵把守着南天門。鰲魚一族本不欲強闖,轉身回頭。
天君卻在那時啊,昭告了三界。鰲魚一族是魔族的,根本不是仙類。不少人這才唏噓道,若不是這樣,他們怎麼可能打敗鬼族,哦,原來是魔族的啊,那不奇怪啊。
於是,大家都信了。鰲魚一族本是做了回救世主,無奈卻成了如此,可謂焉知禍福啊。
“後來呢?”那個稚嫩聲音又問道。
穩重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又說了起來。
後來三界就開始截殺鰲魚了,那些弱的丟了大隊的就被殺了。那時候不知道多慘,天地間只有一片血紅色,血氣沖天。
後來那鰲魚一族的族長忍無可忍帶着全部族人大戰了天界,血染紅了半邊天,纔打到天君門口。雙方的損耗都大,比當時鬼族打上來的時候還要恐怖。說他們不是魔族,誰也不信啊。
見着天君了,不知天君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總之那族長出來後就傻了,一羣人羣龍無首的,就算再強大,最後還是慘遭滅亡。
好在有一隻很小的鰲魚那天沒來,他溜到當時龍神的家門口去了。
龍神與世無爭,確是個*子啊。知道鰲魚一族想打他注意,卻還是照顧着那條幼年鰲魚。
最後鰲魚一族滅亡的時候,他還保下了那條鰲魚呢。就是現在的碧落了,不過不知道爲什麼,龍神最後的下場也那麼悽慘,靈神俱滅了。
碧落眯着眼睛聽着,胸腔裡跳動着不安。那些個往事再次被赤裸裸挖出來他才知道,那麼痛。
攬月愁眉苦臉的坐在浮黎對面,浮黎也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和他只能乾瞪眼,兩人坐在一邊一句話都沒說,想着很多事情。
“你說,若是當時我不出手阻止碧落,他至少還是能逃走的吧!”浮黎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犯了錯,當時太子在那邊生氣的時候,真不該拉着碧落。原是不想把事情越弄越狼狽,如今卻還是狼狽。
攬月拍了拍肩,慢吞吞的說道,“也不一定。其實碧落心裡一直有一個結吧。天君大人確實欠他一個解釋。”“能給他解釋就好了。”浮黎語氣不善的說道。轉過腦袋看着攬月,“要是有解釋,三千年前的事就不會這樣了。”“那你知道那時候倒是是因爲什麼嗎?”浮黎搖了搖頭,那時候他同碧落一樣,不過是個幼獸,懵懂的很。只是因爲事情發生的太大,才記憶特別深刻。
“他做事需要什麼解釋呢,不外乎就是功高蓋主之類的理由吧。”浮黎淡淡的迴應道,不想去想太多。
突然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攬月看了浮黎一眼,站起身來猶豫的看過去。
一個狼狽的天兵跪在浮黎面前,慌慌張張的報,“不好了,天尊。二太子出奇憤怒,央得天君即刻提審碧落靈君。”浮黎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愣了一下,揮手讓來人退下。
“這麼急,怕是等不到我們想出什麼辦法了。”攬月看着天邊捲起的火燒雲,第一次覺得力不從心。
原以爲像浮黎這般地位高的人,就真如所見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只是,那些血脈始終是羈絆住他們的繩索。無法逃離。
浮黎神色不明的看着西邊落去的餘暉,嘴角牽強的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我們走吧。”浮黎拉着攬月的衣袖往前走。
攬月皺着眉被拖着走了老遠,不安的看着浮黎。”去,去哪裡啊?”遂又驚異的擡起頭,聲調都被銳了。”難道,你要去劫獄?”驚恐的睜大眼睛看着浮黎,直等他的一句話。
浮黎好笑的看着他,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搖了搖頭,指着前殿金碧輝煌的地方。”恐怕是來不及了,既然要提審,我作爲天尊,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走吧,別愣着!”
攬月不解的亦步亦趨的跟着,不過看着浮黎一臉堅決,也定下了心跟了上去。彩色的衣袂翻飛在空中,揚起一池雲霧。
不一時,眼前就是那琉璃般的宮殿。帶着奢華以及威嚴。
浮黎停在門口,呆呆看着那閃閃大亮的大門,一時竟是半步也挪不開。
攬月戳戳浮黎挺直的背,“你這麼僵硬幹什麼?”不是還沒進去就怕了吧?
浮黎瞄了攬月一眼,剛纔的氣勢頓時泄了,如一個被風霜打敗的茄子。
“不是吧,真害怕了?”攬月無語的看着眼前的人,剛纔還氣呼呼的想要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樣子,還以爲他要掀了這琉璃殿呢。
浮黎壓了壓氣,煩躁不安的扭捏起來,越發不想進去了。
“你知道我的,上次來都不知道什麼年代的事。我,我不是怕裡邊那個人,我就是,就是不想和他說話。”浮黎擡起眼,黑色的瞳仁看着攬月,裡邊倒影着他淡淡的影子。
攬月明白的笑了,略疲憊的拍拍浮黎的肩膀。
“我知道的,我知道。但現在能救碧落的,也只有你了。”攬月的眼裡莫名就沒了情緒,黑色的眼眸裡再也看不見光亮。
浮黎咬了咬嘴脣,輕輕抱了攬月。腦袋擱在攬月單薄的肩膀上,依靠在最信賴的人身懷裡。
“嗯,我會救他的。”浮黎放開攬月,獨身走了進去。
門口的侍衛看見浮黎進來,眼皮也沒擡一下。就像是有人早就預料到他一定會來一樣。
浮黎突然就覺得疲憊了,三千年了,那些秘密到底能藏多久呢,還不是到了這麼一天,終於啊終於,那個人要說出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