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涼如水,一陣清冷的夜風吹過,獨孤滅天額頭的幾縷髮絲隨風揚起,落寞地飄向後方。
獨孤滅天眼裡一縷悲哀的神***不能消散,神情說不出的落寞孤寂。
十二年的朋友,就這麼死在了自己的劍下。
“煙雨,煙雨。。”獨孤滅天苦笑了一聲,煙雨組織的人,豈非也跟天上的繁星一樣多?
耳畔傳來一陣衣襟帶風之聲,獨孤滅天旁邊的房檐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長髮飄飄的少年,這少年眉目俊朗,面如冠玉,雙眸如星辰般璀璨,柔和完美的線條,構成了他精緻可愛的臉龐,並不像獨孤滅天那刀削斧鑿的線條分明。一絲灑脫飛揚的微笑,好像從他生下來就始終掛在嘴邊。那可愛俊朗的微笑,可以讓任何少女爲之瘋狂尖叫。
少年看着獨孤滅天寂寞的背影嘆了口氣,以一種獨特的一步三搖,用一種很是懶散,卻又很是飄揚灑脫的獨特姿態移步走了過來。同時遞過來的還有一個酒壺:“大哥,三十年的竹葉青,喝不喝?”
這個世上,敢如此唐突地接近獨孤滅天的,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蕭子涵。
獨孤滅天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知己,朋友,兄弟蕭子涵,以前那個胖嘟嘟的可愛小孩,現在已然變成了一個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俊小夥子了。
獨孤滅天搖了搖頭,喝酒會讓人腦子迷糊,變得不清醒。他只想讓自己再冷靜一點,這樣才能讓他更好地去思索一些難懂的事情。
蕭子涵笑了笑,收回了手,自顧自地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對於這個大哥的莫名其妙,他卻是早已領教了。
他大概知道他的大哥在想些什麼,不過他卻不想去深思。
那是因爲他覺得,想這些事情實在是沒有必要,人生如此美妙,生命如此美好,何必去想那些太過於複雜的東西,杞人憂天的事情,他蕭子涵可是向來不幹。
如同一個資深酒鬼般,蕭子涵將三十年竹葉青在口裡細細地品了品,體驗了竹葉青的渾厚香醇後,蕭子涵再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嚥下去:“大哥,昨天,我也通過試練了。”
“哦。”獨孤滅天淡淡地回答道,他並沒有表示出過份的驚訝,他們是從小長到大的兄弟,對於彼此的瞭解一如對自己的瞭解一樣清楚明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子涵那可怕的實力與無窮的潛力。
蕭子涵的嘴角挑起了一絲有點可愛的得意的笑容:“我也同樣將試練的所有人都殺掉了,而且用了半個時辰不到,那些人都很害怕我,說我和大哥一樣厲害呢,哈哈。。”
獨孤滅天猛地全身劇震,身子猛彈了起來,用着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蕭子涵。
子涵他生性衝動,愛玩,還有那麼一絲玩世不恭的倨傲與不羈,偶爾就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大孩子。
如果說獨孤滅天是一冷靜的萬年花崗岩的話,那麼,蕭子涵就是一把出鞘的神兵利劍,鋒芒畢露,光芒萬丈。組織裡,除了獨孤滅天與金老大,他誰的話也不聽,誰他也不放在眼裡。
儘管蕭子涵的性格中衝動莽撞的因子與獨孤滅天的沉穩,冷靜相差得太遠,可是他們還是成爲了不折不扣的肝膽相照的熱血兄弟。
獨孤滅天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跟子涵在一起,但在他的記憶中,當年在街頭流浪的時候,他的身邊,總是跟着這麼一個屁顛屁顛的可愛的小孩子。
獨孤滅天一見面就喜歡上了這個可愛的小孩子,可是當年他也不過比蕭子涵略大一點而已,也不過是一個小屁孩。
獨孤滅天寧可自己吃殘羹剩飯,喝陰溝裡的髒水,也要讓蕭子涵吃上熱乎乎的白米飯,爲此,獨孤滅天偷蒙拐騙什麼都幹,沒少受過別人的胖揍。
可是獨孤滅天並不後悔,他甚至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爲了照顧子涵的,每次看着子涵那可愛的小臉蛋上露出了小酒窩,發出憨憨的令人疼惜的微笑,他甚至覺得,自己哪怕是爲了蕭子涵而死去,也是值得的。
當年,金老大在城外遇到他們,一見之下,獨孤滅天與蕭子涵那可怕的練武天分與良好的身體素質讓金老大驚爲天人,立刻把他們接到了煙雨樓中,開始從各個方面盡心地**他們,最後更是親自教導他們上乘武功。
那個時候,獨孤滅天七歲,蕭子涵五歲。
現在,獨孤滅天十九歲,蕭子涵十七歲。
十二年來,他和蕭子涵從來沒有因爲任何事情紅過一次臉,吵過一次架,很多事情,他們甚至只需要看對方一眼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
子涵小時候那可愛的胖嘟嘟的小臉蛋還浮現在獨孤滅天眼前,可獨孤滅天怎麼也想不到,現在的子涵,竟會如此得意,如此興奮地將同伴幹掉的事情說出來。
他看着子涵那張被激情,興奮,還有那麼一絲絲與他爭勝的表情脹滿着的臉,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兄弟竟然是如此地陌生。
他眼神裡又泛起了那絲不由自主的悲哀,這次,卻不只是爲了他自己。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本來就是煙雨樓裡面的定律,每個人參加任務前都要經過試練,而試練,就是組織清理內部垃圾的最好時刻。
如果他們通不過試煉,那麼,他們就得被淘汰。
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同伴們死在他的劍下的那一刻,他們眼中的那一縷神色。
那帶着一絲絲的絕望,卻又是完全鬆懈,解脫的眼神。
有好幾次午夜,他都因夢見這眼神而被嚇醒過來。
蕭子涵也被獨孤滅天的舉動嚇了一跳,“大哥,你這是怎麼了?”蕭子涵有點害怕地道。
他實在是怕這位大哥,不,那不應該叫怕,那是一種發自心裡的尊敬與崇拜,讓他不願違背獨孤滅天的任何意願。
獨孤滅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實在不能怪子涵,他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孩子,比自己還小兩歲,當初在街頭流浪時就被自己寵着,沒有多大的爲人處事的經驗,何況,在煙雨樓中,視人命如草芥是他從小受到大的教育。
近墨者黑,謊言說一千遍也會變成真理,何況以子涵那大孩子一樣心無城府的心性,根本難以對他從小長到大的煙雨樓的內部規定有任何懷疑。
蕭子涵偷偷地看了一下獨孤滅天的臉色,看着獨孤滅天的臉色好了點,他連忙岔開話題:“大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在外邊找到了個很好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做。。。”
話還沒有說完,蕭子涵突然閉住嘴,因爲獨孤滅天的臉色瞬間變成了鐵青色。
他從來沒有看過獨孤滅天這種臉色。
煙雨樓和一般殺手組織不同,它不是一個死板之極的殺手組織,人性中所有潛在不潛在的慾望,都能在這裡得到最好的滿足。
它的內部設有各種各樣的娛樂場所,妓院,賭場,酒肆,應有盡有,而且那些場所的豪華,消費的奢侈,哪怕是江南那些最懂得享受生活的大富豪都難以想象的。
按照金老大的說法,鬆弛有度,有張有弛,這纔是爲人處事的王道。只有懂得在空閒的時候放鬆的人,才能在關鍵的時刻發揮自己更大的精力。
蕭子涵的面容俊朗,風度翩翩,再加上嘴巴甜,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很會哄女孩子開心。一向很受組織裡的女孩子歡迎,獨孤滅天也從來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跟他說過什麼。
男人本色的意思,很大程度上是說男人本來就很好色,見到很漂亮嫵媚的女人,那隻要不是石頭人就會心動,這是老天爺的設定,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的,要不怎麼有那麼多人說,那個見色不亂在柳下惠,其實是陽痿天閹呢。。。
但,那終究也只是作爲一個男人,心靈上一時因爲美色的震撼,從而產生的本能**衝動,這跟感情是搭不上半點兒邊的。
獨孤滅天並不是那種死板的老夫子,在他的觀念中,男人風流點很正常的事,何況這種事情都是你情我願的。大家都沒有付出感情,擺明着是露水鴛鴦只求一夜銷魂快活,那麼,自己又何苦去打擾自己唯一的兄弟享樂?
但是。。
獨孤滅天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唯一的至愛,唯一的兄弟,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親人,會在剛剛親手殺掉朝夕相處了十二年的同伴後,還能興高采烈地提起他在外邊剛找的一個姑娘。
就好像,你從來不會想到,你那很可愛的三歲小弟弟,會有一天在一刀一刀殘忍地捅死他最喜歡的小狗後,還能津津有味地舔着刀上的鮮血對你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獨孤滅天望着這個滿臉畏懼的蕭子涵,眼前這個朝夕相處,無比熟悉的面孔,現在他卻感覺是那麼的陌生,從他的心裡直冒出一股寒氣,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