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如今得知李奇是顧留生的生父, 深知顧留生將來無論如何都要找他報仇,還不如就此將他了結,免除後患。如此, 蕭南星對於他來說, 便沒什麼用了。
顧留生見秦衝要對蕭南星動手, 忙對夏翊說:“夏兄, 對不住了!”說罷忽然急速閃到秦衝面前, 一掌朝他左肩拍過去。
夏城完全沒想到顧留生的輕功如此之快,未來得及抵擋,眼見他一掌將秦衝打退好幾步, 救下了蕭南星。
還未站定,夏城也忽然一掌劈過來, 顧留生抱着蕭南星轉身便閃, 躲過他的掌力。
他將蕭南星放在夏翊身邊, 回身迎上去。只見他使出那招“飛天遁地”,直朝夏城肩膀攻過來。
“飛天遁地”本應攻擊敵人的頭頂, 但顧留生念在夏翊的情分上,便沒有下狠手,只朝夏城的肩膀攻擊。
可他哪裡知道夏城此刻一心想要置他於死地。
夏城趁顧留生落手之際,忽然用左手一把緊緊抓住他的手,顧留生還沒落地, 只見夏城忽然眼一橫, 右掌伸出, 使足全身力氣, 一掌擊道顧留生的右掌上。
霎時間, 顧留生只覺得一股強大的真氣,順着他的右臂往全身灌注, 正想這是何意,忽見夏城又要發力,顧留生想也沒想,忙運氣往外衝,兩股氣流對撞,瞬間將顧留生震出幾丈遠,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倒在地上的顧留生只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五臟六腑如千刀萬剮般地疼。
夏城使這一招,正是玄陰掌中的那招令人聞風喪膽的碎筋腐骨掌。
碎筋腐骨掌,出掌之人將自己的真氣灌注敵人全身,再用內力一震,立時便可將敵人的五臟六腑和骨頭震得粉碎。幸在顧留生及時用自己的內力抵住了一部分,將這掌的威力減去了六七分。
多年以後,玄陰掌終於再現江湖。
平翼門的上任門主曾留下祖訓:凡平翼門弟子,任何人不得練碎骨腐筋掌。夏戰更是直接將秘籍毀掉。
江湖中人本以爲這路掌法早已失傳,不想夏城竟會這門功夫。
顧留生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痛苦難擋。蕭南星拔出劍,整個身子擋在前面,她知道自己敵不過夏城,可即便是頃刻之間死了,能和顧留生死在一塊兒,她也是願意的。
夏城見夏翊也在旁邊,稍微收了收掌力,說道:“蕭南星,你當真這般在意他?枉我當初那樣中意你,若你不這麼固執,我還打算讓你嫁與翊兒的!”
蕭南星迴頭,柔情無限地看着顧留生,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道:“夏門主如何想,都和我無關。此刻我心中,除了他,再沒有別人了。”她垂下眼簾道:“夏門主,枉你是江湖最大門派的一派之主,不想卻是個殘害同門師兄弟,圖財害命的僞君子!”
夏城臉色一沉,怒道:“妖言惑衆!”說罷匯聚掌力,使出的又是玄陰掌中那一招令人聞風喪膽的碎骨腐筋掌,只見他一掌朝蕭南星擊過去。
夏翊見勢不妙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蕭南星的面前,夏城見狀,慌忙收掌,手臂上本應匯聚掌心的那股真氣立馬反噬。逼的夏城連退幾步,嘴角也有了絲絲血跡。
“你不要命了!”夏城怒道,“這樣薄情寡義的女子,值得你這樣做麼!”
夏翊張開雙臂,將蕭南星和顧留生整個攔在身後,今天他得知了這麼多事,心中雜亂無章,本就手足無措,此刻他只想保住這二人的性命。
“蕭姑娘從未允諾過我什麼,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夏翊幾近哀求地望着夏城,“可是爹,他二人與我乃是經歷生死的至交好友,我怎能眼睜睜看他們死在這裡?”
夏城吼道:“可你這‘生死至交’今天要殺你爹!”
“我不知道……”夏翊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腦子一片混亂,“我只知道,我必須要救他們。”
“你個逆子!像這樣優柔寡斷,兒女情長的,將來如何能成大業!”夏城見夏翊如此,更是火冒三丈。
“什麼是大業?”夏翊也突然提高了聲音,悲憤而又淒涼,“孩兒從小到大,從未忤逆過父親,我從小就不知道你的‘大業’是什麼,更不知道我的‘大業’是什麼!我不想繼承什麼大業!”
夏城完全沒想到一向對他唯命是從的夏翊會突然這樣和他說話。他頓時急火上心,運氣聚掌,隔空朝夏翊左肩打過去。夏翊卻是紋絲不動,任由掌氣飛來,突然身子一震,口吐鮮血,可他卻絲毫沒有讓。
夏城本就是一時氣急,沒使多少力氣,這一掌,夏翊也並未傷到內在。夏城見夏翊如此堅決,只能停手,道:“罷了!讓他們走吧!”
眼見畫唾手可得,夏城卻要放棄。秦衝心中很是不甘:“門主……切不可因心軟誤了大事。”
夏城一愣,看向夏翊,夏翊依然擋在顧留生和蕭南星前面,紋絲不動。
“翊兒,讓開!”他改變了主意。
“爹……”
“我叫你讓開!”夏城突然發怒。
眼見夏城下了狠心,夏翊終於放棄了求情的念頭:“除非你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翊兒,不是爹不在乎你。此事關係着平翼門的百年聲譽。我不得不如此……”夏城垂下眼簾,皺眉不再看夏翊。
“放他們走!”常莞的聲音忽然傳來。
衆人看去,常莞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旁邊的側門口,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
月光下,那把匕首格外刺眼。
常莞眼中含淚,聲音卻堅定無比:“放他們走,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
“夫人,你……”夏城又有些猶豫了。
夏翊深知常莞的性子,若夏城不放他們走,常莞立時便可能自殺。他連連叫道:“娘!孩兒不孝。”
常莞道:“翊兒,你是個好孩子,快帶他們下山。你爹不敢怎麼樣,若我死在這裡,我們常家,你的舅舅,是決計不會跟他善罷甘休的。”
常莞這番話,既沒有提及夫妻情分,也沒拿父子之情來求情,說得如此冷漠無情,倒像是仇人一般。夫妻做到如此,也實在讓人嘆惋。誰能想到,從前他們是那般恩愛和睦,是一對令無數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呢!
夏城眼見本該站在他這一頭的常莞和夏翊都逼他放人,心痛不已。但他也不能不顧及自己的妻子孩子,如今宋遼戰爭一觸即發,常山被朝廷委以重任,他更不能不顧及常家。
“讓他們走吧!”夏城終於鬆了口。
“門主!”秦衝急着想制止。
“你不用說了。”夏城沉聲道,“讓他們走!”
夏翊一聽,和蕭南星扶起顧留生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夏翊回頭看了看常莞,她脖子上的匕首依然發出冷冽的光。
夏翊走後,常莞終於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匕首。她與夏城相視一眼,二人深情都冷如冰霜,一句話沒說,便各自走開了。
秦衝道:“門主,顧留生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今日你不斬草除根,恐怕會留下後患!”
夏城看了一眼常莞離去的方向,沒有說話,心中五味雜陳。雖然他二人如今的情分早已比不得從前,但到底是夫妻一場,曾經歷經那麼多磨難才走到一起,若她真有什麼事,夏城也不知做何感想。
此時,顧留生重傷在身,早已人事不醒。蕭南星一路強忍着淚水,和夏翊將他一路扶着下山。因怕被平翊門的人發現,到了山下,他們也不敢進城,顧留生又無法騎馬,他們只得繞着外面的山野行走。
眼看顧留生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蕭南星看着也越來越心痛,她直道:“留生,你要是死了,我便同你一起去了。”
可此刻,顧留生哪裡聽得見他說話。
夏翊焦急不已,道:“要是東方先生在就好了。”
蕭南星因這一連串的打擊,思緒雜亂,經夏翊這樣一說,纔想起東方清之事,忙道:“東方先生好像也在平翼門。”
“你怎麼知道?”
蕭南星便將那日與那送飯丫頭的對話與他講了。
“我雖不能十分肯定那人就是東方先生,但也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夏翊想起上午跟蹤夏城到客棧的事,聽那女子的聲音和話語,應是一個病入膏肓之人。結合蕭南星所說,如此巧合,他便也認爲東方清在平翼門,遂道:“蕭姑娘,你在這裡等我!我就是硬搶,也要把東方先生帶下來!”說罷轉身就往山上跑了。
夏翊因心中掛念顧留生的安慰。也來不及多想,徑直就回平翼門了。沒想到剛到門口,忽然衝出十幾個平翼門弟子,一擁而上,將他捆住。
夏城走了出來,神情十分嚴肅。
“爹?”夏翊驚道。
夏城瞪了他一眼,也不理會他,只向其他弟子吩咐道:“給我把他關起來,嚴加看管!”
衆人領命,將夏翊帶走關了起來。如此,夏翊救東方清的計劃,便再沒辦法實施了。他心中擔心顧留生,又想着蕭南星若是遲遲等不到他,她一個女子,該是多麼無助?但此刻他也再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找時機,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