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生與死
“回來了？小仙怎麼樣？沒大事兒吧？”
魏淑仙在屋裡儘管疼的齜牙咧嘴，在接生婆的面前掙扎着，用力着，可院裡的動靜還是讓她聽出來是徐達年和小仙看病回來了，她強忍着，還是擡起頭來問着，揚揚手，讓站在屋裡驚嚇的不知所措的吳之希趕緊出去看看。
走進院子的徐達年看到有陌生人在院子裡，再聽到屋裡魏淑仙的大驚小叫，不由得心裡一緊。
“壞了，仙兒要生了？怎麼這麼寸啊？”
徐達年嘴裡說着，就把小仙抱給蘇倩，就想進屋去，卻被門口的一個婦女攔住了，
那人生硬地說：“女人生孩子，男人就別進屋了。”
徐達年一愣，望着隨後進院裡的魏老三，那意思在求援地用眼神詢問：“還有這規矩？我是仙兒的男人，怎麼不能進？”
“妹夫，咱在院裡等着吧，你進去也幫不上忙。你還是讓孩子到這屋躺下，咱商量一下到縣城醫院去吧。”魏老三指着一間旁邊的屋子，對徐達年說。
徐達年一時真是左右不是，屋漏偏遇連陰雨，急事兒都趕到一塊了！他只好再把小仙從蘇倩手裡接過來，抱到另外一個屋子。
徐達年看着孩子的小臉蠟黃蠟黃的，有氣無力，奄奄一息的，他的擔心又加重了一倍。再聽着另外一個屋子裡魏淑仙的痛苦的哀嚎，他已經是六神無主了。
“放鬆，用力，再用力！”那間屋裡傳出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這一切就像鞭子一樣抽打着他這個無用的男人！
屋子裡，接生婆的額頭已是佈滿了細密汗珠。她一邊用手輕壓着魏淑仙的肚子，一邊安慰着。
魏淑仙還是堅持用力地往下使着勁兒，陣痛越來越密，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臉流到枕頭上，她的兩隻手亂抓，被子都踢得亂七八糟了。
在用力的間隙，她還不忘告訴接生婆，俺這是生三胎了，咋就這麼費勁？
就在這時，突然，接生婆的神色緊張起來，她低頭一看，產婦的底下不是嬰兒的頭，而是一隻腳，不由得失聲叫了一聲：“胎兒移位了，壞了，恐怕要難產了！”隨後她毫不遲疑地伸出兩隻手，輕柔地頂住嬰兒的腳，慢慢地往回縮，直到嬰兒的兩隻腳平了，她才鬆了手。
“準備剪刀!”接生婆好似命令着一旁的魏老三的媳婦。
看到孩子已經出來了，魏老三媳婦從地上早已準備好的一大盆開水裡撈出燙着的一把黑亮的剪刀，遞給接生婆。
就聽“咔嚓”一聲，接生婆已經把接在她手裡的嬰兒的臍帶剪斷了，然後把嬰兒雙腳握在她手裡，頭朝下倒立着，拍打了兩下，然後抱在懷裡，就見嬰兒竟然“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接生婆利索地把孩子放到大盆邊用手試着水溫，輕輕地爲嬰兒洗着身子，然後叫魏老三的媳婦拿來小棉布包，從裡面找出一個墊布趕緊裹住嬰兒，包紮好，遞給魏老三的媳婦，纔算鬆了一口氣。
接生婆望着已經癱軟在炕上的魏淑仙，笑了笑，對魏老三的媳婦說：“這媳婦真堅強，要是一般的早受不了了！恭喜啊，一個小傢伙，挺好的，感覺有六七斤重！”
魏老三媳婦驚喜地趕緊點頭，不住地謝謝接生婆：“謝謝，謝謝啊！俺都嚇死了！要不是您親自來，這母子倆可就不好說了，凶多吉少啊!多虧了您啊！”
躺在炕上的魏淑仙隱隱約約聽到是生的小子，再聽到接生婆和三嫂的對話，她的心裡揪着的難受才稍稍放鬆。
女人啊，這鬼門關又走了一遭，圖的是什麼？
魏老三媳婦把嬰兒小心放到魏淑仙的身旁，然後送接生婆出得屋來，看到徐達年和自己的男人都在院子裡焦急地等待，就趕緊高興地說：“仙兒添了個大胖小子，都平安！妹夫，你趕緊謝謝這位神婆吧，是她老人家把仙兒從鬼門關救過來的！哎呦，嚇死俺了都！”
徐達年聽了，真是五味雜陳，說不出話來。怎麼又出來一位“神婆”？這位老者已經把仙兒母子從鬼門關拯救了，我的孩子小仙是不是也會讓那位神婆拯救得了？
“謝謝您！三嫂，我要給這位大娘怎樣的酬勞錢？”徐達年機械地問。
“你別管了，妹夫。讓你三嫂去辦吧，你趕緊進屋看看他們母子去吧。”魏老三說着，就熱情地攙着接生婆走出了院子。
徐達年經魏老三這樣一說，遲疑了一下。他懷着非常複雜的心情慢慢地走進了屋子。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對母子，他和仙兒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無以言表的感情，怎麼也不會想到還要有個“結果”來昭然若揭！
躺在炕上的魏淑仙抱着孩子正仔細地瞧着他的模樣，看哪兒是徐達年的遺傳的影子。她擡頭看到徐達年進屋裡來了，心裡有了一種羞澀而幸福的感覺。
與以往生孩子的不同，魏淑仙感到從情感上對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起碼是見證了她獲得真正的愛的體驗。
“你來了，徐大哥。小仙好點了嗎？”魏淑仙關切地問，“看，咱們的孩子也來到這個世上了。你又當爹了，這回是兒女雙全了，稱心了吧？”她有些恭維徐達年的意思，笑嘻嘻地說。
徐達年儘管心事重重，可看到炕上那個還閉着眼睛，似乎對這個世界不願睜眼看到的小生命，心裡的骨肉之情油然而生。
“啊，我的孩子！”徐達年趕緊趴到炕上，仔細端詳着孩子的模樣，“瞧他的小鼻子，跟小仙的一樣，也是尖尖地往上翹着！”
“可不嘛，都是你的孩子。小仙一會兒見到這個小弟弟不定多高興呢！”魏淑仙也興奮地迎合着，她還伸手撫摸了一下徐達年的頭。
徐達年忽然從孩子身邊移開自己的頭，埋在被子裡，哭了。是那樣地委屈，那樣地悲切，那樣地無助。
魏淑仙被嚇了一跳，這個平時在她眼裡堅強的男人，怎麼像個孩子般哭了？還是在新生兒子面前？
她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趕緊推着徐達年問：“怎麼了？徐大哥，幹嘛這樣哭啊？”
徐達年被魏淑仙這樣一推，再這樣一問，他心中的複雜情緒徹底地爆發了，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不由得哭出聲來。
自己這失敗的一生，難道註定要這般苦難連連，不堪負重？一個當年的意氣風發，英雄氣概的軍人，竟然淪落到這個偏僻的小村莊，而自己的孩子一個病情嚴重，生死未卜，一個生不逢時，該怎樣養活？而眼前的這個女人，這樣半路萍水相逢，同病相憐的，還要對外說不清的關係，往後該怎樣走下去？
“對不起，仙兒，你不知道小仙病的多重！我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你別見怪。”徐達年擡起頭，愁眉苦臉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那趕緊給小仙看病要緊啊！俺這裡沒事兒的，孩子也見面兒了。”魏淑仙着急地說。
她理解，心裡知道這個男人還是對他的小仙閨女放心不下，勝過剛出生的兒子。
“那多不好，讓村裡的鄉親怎麼看？不管你們母子了。再說了，我在臨縣的看了，神婆說小仙命大，受邪靈侵蝕，待幾天就好了。可我…”徐達年爲難地說。
“嗨，那咋地？誰家沒個災兒趕到一塊了，俺還怕他們嚼舌頭不成？是不是蘇倩帶你去的？可別全信啊！靈不靈，咱也不能拿孩子的病試把試把！三哥不是說咱前莊有市裡的醫生？不行讓人家瞧瞧？”
“也讓人家看了。那個醫生說孩子是什麼腦膜炎，必須要到大醫院住院。我還沒想好去不去，你說呢？”徐達年猶豫着說。
“你真是！俺說什麼纔好？快去啊！醫生都說要住院了，不定孩子的病多重呢！快去快快去！”魏淑仙真是着急了，急速地催促着徐達年，她對着屋外面喊：“三哥呢？在不在外面？”
“在的，仙兒妹妹，有事兒你說！”魏老三好像就是在屋外隨時待命似的，聽見叫他，趕緊答應着。
“三哥，麻煩你趕緊安排人把小仙給送到縣城醫院去，孩子病的不輕，不行就用咱隊的馬車去，快些。”魏淑仙乾脆利索地說。
“好好，我這就去安排！”魏老三說着，看到徐達年從屋裡低着頭出來了，有些氣惱，“妹夫，不是三哥說你，你個大男人咋就這麼磨嘰？還沒俺妹妹會料事兒！”
徐達年有些無地自容，被人奚落，心裡的苦還無法說出。他趕緊到另個屋裡，進屋看到小仙昏沉沉的躺在炕上，抱起來說：“小仙，爸爸這就送你去醫院，不怕啊！”
“還是送醫院啊？俺還在給孩子準備燒香呢！”在一旁的蘇倩見狀，小聲嘀咕了一句。
徐達年抱起孩子，沒看蘇倩，徑直地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