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很快就散去了,道觀裡恢復了寧靜,只是那到處散落着的衣物和摔碎在地上的雜件顯示出剛纔這裡曾經遭遇過一場熱鬧的驚劫。
不屑讓扶聖焰他們把伯勞擡進自己居住的臥室外面的休息廳,然後揮手讓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扶聖焰一個人。
伯勞雖然氣若游絲,可還是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看看師傅坐在身旁,又看見扶聖焰站在牀邊看着自己,有些費力地把胳膊擡了擡,把沒有蓋好的棉線毯向上拉了拉。
見伯勞已無大礙,不屑道長的目光轉到了扶聖焰身上。“之前幾月,你的功力一直遲滯不前,怎麼今日突然法力暴漲?可有事情隱瞞於我?”
扶聖焰不敢隱瞞,便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講述了一遍,他說:“聖焰本以爲那本書在當日是被師傅燒燬了,不曾懷疑。不過,今日看見伯勞師弟突然施出了書中所繪的一項法術,纔想可能是伯勞師弟將我的書掉包了!”
不屑聽完,沉吟片刻轉向伯勞:“你聖焰師兄說的可是真?”
伯勞無法再抵賴不認,只得從乾癟的喉嚨中發出一聲“嗯”聲,然後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不屑,希望能得到師傅的原諒。
“這事還有幻祥的參與吧?”不屑想了想,料定伯勞一定是拉着幻祥一起欺騙他。
“……”伯勞沒有說話,無言中也默認了。
“你這不肖之徒……”到如今,不屑已知道自己當日受了幻祥、伯勞的矇蔽,冤枉了扶聖焰,還罰他被綰絲繩所傷,心中愧疚,可伯勞如今也已元氣大損,他不能再加重責罰他了,所以,口中雖有重責之意,卻並未真的實施。
“聖焰,你隨爲師到大殿上來!”
“方纔爲師沒有仔細查問你,你既一直修習李重陽的書籍,爲何先前功力絲毫沒有顯露出來,只在今日才突然爆發,這一點爲師需要你解釋清楚!”
見不屑在懷疑這個,扶聖焰用心想了一會,他心中也是疑惑的,不知道阿蠻是如何替他解開法繩的。這件事既然瞞不住師傅,扶聖焰索性講明。
“實不瞞師傅,我在嵐冥脈之時曾被妄邪尊者痕斥用一道法繩束縛了身上的法力,所以,到鼓殼山後身上原有功力才一直不得施展。今日與那道人對陣時本以爲會倉促落敗,不料緊急之中被阿蠻無意中伸手拍到手腕,竟將那法繩輕易解開,我這才反敗爲勝。”
不屑聽說扶聖焰曾被痕斥用法繩束縛,頭腦中對扶聖焰腕上的紅繩也還有些印象,再擡眼細看,扶聖焰手腕上的那道繩果然已經不見。
若是妄邪尊者所爲,不是他本人施法破解,這道繩如何就開了?
不屑更爲懷疑,阿蠻這個丫頭來到道觀的時日雖少,卻處處顯示出機靈、敏銳的作風,連妖力強盛的番夙她也絲毫不畏懼。今日一戰更能察覺出她的心思機巧、遇事沉穩,方纔若不是他向扶聖焰暗授方法,那些圍困道觀的百姓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這個阿蠻——莫非身份有古怪嗎?
想到這裡,不屑道人立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快去,叫阿蠻速速來此!”
站在大殿門外臺階上的淺幸和幻祥聽見師傅喊話,語音中露出了急迫之意,兩人急忙一路小跑到阿蠻的住處尋她。
阿蠻被帶到了不屑道長的面前,她明亮、漆黑的瞳仁內閃爍出一種若有若無的狡黠的光芒,那光芒在進門之後迅速消隱在她俏麗的容顏上。
淺幸和幻祥退出大殿,並關上了大殿的門。
不屑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女子,眉毛彎彎如新月,眼神清澈無邪,皮膚光滑如鏡,脣紅齒白,嬌豔得猶如雨後的芙蓉花。
看了半晌,不屑一直沉悶着不說話。
扶聖焰見師傅突然之間改變神色,並急切地招來了阿蠻問話,並不知其中到底是什麼緣故,可他看阿蠻毫無一絲覺察的樣子,連忙在旁邊用眼色警告她,意思是讓她要對不屑師傅恭敬、尊崇些,不要像平素裡那麼大呼小叫地直呼其名。
番夙在道觀裡一直稱呼不屑爲道長,可阿蠻呢,自從來了之後,無論是當着人面還是私下裡和扶聖焰說話,總是“老道長老道短的”,不屑師傅有時聽見了也裝作沒聽見,不與她多計較。
可現在情況可不同了。
扶聖焰努着嘴、斜着眼角,意思是讓阿蠻先開口說幾句柔軟的言語,也好放下不屑師傅心中的警惕,可阿蠻看見扶聖焰一直盯着她用力,就不由分說地走到扶聖焰面前去了,十分關切地詢問:“扶聖焰,你的臉怎麼抽筋了?不是剛纔被那道人暗算了吧?”
扶聖焰緊搖着頭,偷眼瞧着不屑一咧嘴,說道:“我沒事啊,是不屑師傅找你有事!”
“哦!我知道,我不是站在這裡等着聽是什麼事嗎?”阿蠻瞧了瞧不屑,略微擡高眼皮,“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走了!”
不屑悶聲咳嗽一下,這纔開了口。
“我來問你,扶聖焰手腕上的那道法繩可是被你解開的?”
“是啊,是我解開的!”
“你乃一介凡俗女子,有什麼能力解開痕斥所用的法繩?除非,你不是凡間之人!”不屑說着,雙眉立起,目光陰森變冷。
“哇,你這老道不講理呀,我不是人,難道我是妖啊?”阿蠻口氣嬌蠻,不理會不屑發出的凜凜威脅。“我要是妖纔好呢!我要是妖,就是那最厲害的妖,你們這些法師誰也別想抓住的妖!哼!”
“你還不從實招來。到底是何方妖孽?”不屑說着,抄手隔空抓起了一個烏亮閃閃的鉢盂,那鉢盂對着阿蠻的全身瞬間噴出白色的霧氣。
稍待一會,等霧氣散去,阿蠻還好端端地站着。
不屑道長不禁吃驚,他側臉瞅着自己揚起的鉢盂,再看看阿蠻,低聲自語道:“難道,我想錯了!”
“錯了錯了,你大錯特錯了!”不屑發呆的功夫,阿蠻衝到他面前,在他的鼻子底下大喊,“我能解開扶聖焰手腕上的繩子,是因爲那痕斥在我手心上留了解開法繩的咒法,那咒法一碰到繩子就立刻生效。所以我一拍到扶聖焰的手腕,那法繩就自動解開了。你若不信,自己去問那人哪?!喏,繩子還在我這裡,你不信自己瞧瞧!”
阿蠻說着,從懷裡掏出那道紅色的繩圈,把那繩放在自己的掌心裡。
果然,她的掌心一接觸到紅繩就立刻顯示出幾個咒法的符號來,很清晰的金色字體,只一眨眼就又消失了。
“原來如此!”不屑默默點頭。
扶聖焰也終於明白了,原來是痕斥授予阿蠻,讓她可以隨時爲自己解開法繩的,只是,她怎麼一直不對自己說,到了那麼危急的時刻纔想起解救他。
聽到阿蠻的解釋,不屑道長終於放了心,別的都不提,只說阿蠻能禁住他的法器紫金鉢噴出的強烈伏妖元氣就足以能證明她的原身不是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