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聖焰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說話,可他這個時候連扭頭的力氣也沒有了,勉強着從嗓子眼裡發出聲來:“你是誰呀?”
番夙的臉瞬間出現在扶聖焰的眼前,她斜着歪倒在地面同他說着話。
“扶聖焰,那不屑道人怕是要置你於死地,如若我能救你,你願意跟我走嗎?”
扶聖焰輕哼着,忍着清醒時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那種噬肉的鑽心的痠痛癢麻,“你爲什麼要救我?”
“我救你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只問你答應不答應跟我走?”
“你這一窩的小妖都放下不管了嗎?”
“她們有吃有住有人教導,我用不着再操心!”
“這繩子,是不屑道人給我綁的,你能解得開嗎?”
“我試試!”
番夙說完,便圍着扶聖焰轉起來,她一手從頭上拔下幾絲發,隨意折了幾道便做成了一根絲鋸。她用髮絲順着繩索的紋路用力來回蕩了幾下,繩索絲毫無損,可她的髮絲卻斷了。
見此法不成,她雙手合圍成圓,雙掌的中心位置上突然騰起一團火苗,火苗跳躍着接近繩索,它在繩索的周圍燃燒起來,只是,無論怎麼燃燒,都不見有任何煙霧冒出來,那道繩索絲毫不怕番夙的火。
番夙施了半天法都不見有任何成果,她無奈之下只得仔細尋找扶聖焰身上的繩索頭,想着把那繩索順着一頭解開。
可查看了一大圈,愣是找不到頭也找不到尾,這繩索像是一團密密麻麻的蠶繭,把扶聖焰嚴嚴實實地包裹在中間,。
折騰了很長時間,番夙不得不嘆口氣,“看來,我救不下你了!”
扶聖焰被番夙這番努力勾起了希望,又一聽番夙說救不了他,心想: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此刻,夜深人靜,番夙就站在扶聖焰身邊,一直陪着他站到天矇矇亮,她不停地與扶聖焰說着話,避免他真的被那道難纏的繩索捆縛而死去。
啓明星在天空泛着光亮,番夙略微擡頭,看天光即將放亮了,於是拍了拍自己的腿,對扶聖焰說:“再過一天你就熬過三天了,你得撐住!”
道觀裡,自從番夙率領着一羣小妖投奔過來之後,每天早上最早起來的幾乎都是番夙,道觀的大門也是她每日準時去打開。
這時,道觀晨起的第一聲鍾已經敲響了,到了往常開山門的時辰。
番夙先是打開了緊閉的中門,朝外面的大門看了看,回頭又看看扶聖焰毫無生氣的樣子,略爲躊躇片刻,便又走回到他身邊,一咬牙將自己右手中指的指尖咬破。
她將幾滴自己的血液滴在了扶聖焰的脣邊,道:“爲你續命,只能這樣。我幾百年的修爲,總能爲你緩一緩體內氣息。”
果然,番夙的血沾到扶聖焰的脣邊,立刻就滾進他的口腔裡,那是妖血,且是具有着上百年功力的妖血,自然可以暫緩扶聖焰的元氣流失。
只是,這血只這幾滴,便可讓原本先天具有渾然明澈法師體質的扶聖焰逐漸生出妖邪之氣,雖然並無大礙,可在多年得道的人眼中,已是根基不純、心念不正。
番夙做完這些,將手指上的血跡擦淨,並將傷口撫去,隨後才緩緩打開了道觀的門。
一扇寬厚的木門被打開,隨着門板的移動,一個人倒跌進了大門內。
此人挎着一個小包裹,剛纔她一直背靠着大門的門檻,似乎是低着頭睡着了。
大門毫無徵兆地被番夙打開,她的身後就沒了靠背,一頭栽倒,人也就醒了。
番夙驚疑地看着門外的女子,問她:“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道觀門外?”
那女子看到番夙也是一愣,口中嘀咕着說:“道觀裡也養女人嗎?我,我是來找人的!”
“你找誰?你是哪裡的?”番夙見對面的女子面貌秀麗、身材勻稱,透出一股小家碧玉的柔媚、清麗之氣,仔細打探,她身上並無同類妖靈的氣息。應該是個人。
“我來找扶聖焰的!聽說他在這裡!”女子回答。
“你?”
番夙吃驚不小,居然還有女子尋到鼓殼山道觀找扶聖焰,她心中疑惑着,又前後左右地圍着面前的女子轉了一圈,再仔細查詢,肯定這是一個凡間女子。
不過,番夙可不希望有女子接近她的目標。“你走吧,我們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
說着,番夙跨進大門裡,擋住半邊門板的通路。
“你騙人!我知道他在這裡。”女子倒不急,繼續坐下來,在門檻上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我在這裡等他出來!”
“你快走吧,他不會出來的!”番夙急欲將這個女人趕走,卻不小心說漏了嘴。
女子輕輕一笑,衝着番夙露出兩顆細緻潔白的牙齒。“我就說嘛,他一定在這裡的。”
說完,她忽然站起來,兩手攏在嘴邊,朝着門裡喊:“扶聖焰,扶聖焰——你快出來呀,我是阿蠻哪——扶聖焰——”
門口的阿蠻高聲喊叫了幾聲,番夙制止不住,又攆不走她,便小聲威脅道:“你再不走,小心這道觀裡的妖怪吃了你!”
沒想到,她說完這話阿蠻卻笑了,“道觀裡有妖怪,真是可笑。扶聖焰就是捉妖怪的,這道觀裡的道長們都是捉妖怪的,難道這裡還會有妖怪?”
番夙一回頭,身後已有兩三個早起的女妖圍攏過來了,她們低聲在她身後詢問:“奶奶,怎麼回事?我們聽見有人在門口喊叫!”
番夙回頭,朝幾個女子斜了斜眼。“這名女子不相信我們是妖怪,你們幾個讓她瞧瞧!”
幾名女子面面相覷,奶奶吩咐的,她們必須照辦。於是,一羣女妖的手臂瞬間變成草條花莖,眨眼就伸長了一倍朝着阿蠻搖搖擺擺地打招呼。
阿蠻目不轉睛地瞪着她們,驚奇地說道:“哇,你們都會法術呀?我以後也要學!”
不等那羣女子再說話,阿蠻已經挎着自己的小包袱走進道觀。
番夙只得在後邊跟着,心說:不知道她看到扶聖焰會是什麼反應?
才進中門,阿蠻左右瞧瞧,右手邊的大榕樹下倒吊着的人在晨曦中格外醒目。
還沒等身後衆人看清楚,阿蠻猛地將手中的包袱一拋,奔跑到扶聖焰的身邊雙膝一軟跪下:
“哎呀,扶聖焰,你怎麼被吊在這裡了?嗚嗚,是誰這麼狠心哪!”
眼淚傾盆大雨似的落下來,阿蠻的哭訴高一聲低一聲,邊哭邊哽咽敘述起扶聖焰的好處,逐漸攪的人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