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樂的態度很溫和,字裡話間完全沒有輕視二人的意思,他們倆當然能察覺得出來。
擺在庭院涼亭中的果子點心也很誘人,就算奧蘿拉貴爲公主,也沒嘗過類似的東西,索性就毫不推拒地吃了起來。
開了前面這個口子,他倆也不太好意思三緘其口,加上陶樂的問題,本來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個清清楚楚。
奧威帝國與藍星的距離,不多不少,恰是一百萬光年。
經過無數代人的努力,他們的科技已經高度發達,但同時也伴隨着對資源和環境的肆意破壞。
帝國所轄的衆多星球,都已經變成了不毛之地,百姓生活所用的食物和水,全都是靠着技術合成。
天然食材對他們來說,已是無法想象的奢侈品。
星際時代,一個國域廣闊的帝國,自然也會存在不同的人種。
在奧威帝國,人與人之間,並不是平等的,而是按照人種,分成了七個等級。
皇族,也就是瓊兔族是一等人,不僅天資聰穎,而且多數都擁有能力。
菲尼安所代表的青狼人,除了一身力氣別無他長,屬於社會的最底層,只配待在地下百層以下的空間,靠做苦力生活,不僅沒有受教育權,連基本的生存都難以得到保障。
但這一代的青狼族中,卻出現了一個異類,就是菲尼安。
他不僅在力量與敏捷上,遠勝於同族,而且還開啓了極罕見的天賦能力,可以操縱一切智能設備,取得控制權。
靠着這一能力,菲尼安成爲了整個青狼族的希望,整合了下四族的力量,準備發動起義,推翻不合理的等級制度。
但就像常見的狗血橋段一樣,他遇上了瓊兔族的公主,也是帝國未來的聖女奧蘿拉,立時便陷入了愛河,忘記了所有的一切。
不公正的待遇,被歧視壓迫的痛苦,肩上沉甸甸的無數受苦者託付的命運,都飛到了九霄雲外。菲尼安的心裡眼裡,只剩下了奧蘿拉一個人。
她是那樣的善良單純,給予了他同等的愛與信任。
家國與愛情,從來兩難全。仗着菲尼安的能力,他們偷到了一艘飛船,在層層追堵下跑到這裡,已是再難支撐。
聽到這裡,陶樂就提出了一個疑惑了很久的問題。
“你們倆分屬於不同的種族,怎麼能夠在一起呢?”物種之間不是有隔離的嗎?
“愛情是不會受到受時間、空間、物種與身份影響的。”大狼人一臉柔情地看着小兔兔,說出的話既像是解釋,又像是表白。
“如果會在意這些差異,那就肯定不是真愛。”奧蘿拉適時地接口道,仰頭向對方回望過去。
他們兩個瞬間進入了一種你儂我儂的境界,成功地讓陶樂認識到自己的多餘。
不過,他們剛纔所說的那番話,也將她心中高築的那堵牆,撬開了一道細小的裂縫。
不計時間,空間,物種,身份差異的愛情,真的存在——或者說,真的可以存在嗎?
從眼前這兩個人看來,確是如此。既使都背棄了自己的身份與責任,經歷了逃亡與俘虜,他們倆依然還是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這其中包含的勇氣,犧牲與激情,是她無比羨慕,卻又下意識地想要逃避的。
不不不,她清醒過來,這不過是一個遊戲而已。
眼前的兔人和狼人,只是遊戲中的兩個NPC。就算人工智能做得再出色,也是按照預設的劇本來走,和自己和西穆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她回過神來,忽然便看見了下黃泉。
他不知何時已經已經進入了庭院,正斜斜地倚在一棵樹下,似乎已經聽了不短時間。
看到陶樂望過來,他連忙解釋道:“我隱約聽到了你的聲音,所以便貿然過來叨擾一番。”
“你的農場擴建了,不似之前那樣方便。”
“沒關係。”陶樂毫不介意。
對於遊戲中的私宅,她看得並不像現實中那樣重。
“整整一週,你都沒上線。”下黃泉好奇地問道:“在忙什麼?”
“嗯,工作上的事。”陶樂站起身來,與仍然卿卿我我的兔人狼人道了別,便與下黃泉並肩走在莊園中。
不知道爲什麼,這會兒她忽然就想要找個人好好聊一聊。
眼前這位,既是她的天命藍顏知己,想必也能提出一點合理的建議,幫着自己指明方向吧?
“我雖然忙於工作,但你不是響應了軍方徵招,參加訓練抵禦外敵了?”陶樂回想起之前的事,反問道。
“每天幾個小時而已,並不是時時刻刻。”下黃泉說道:“倒是你,從剛纔起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有什麼煩心事,不如說出來聽聽?”
“你以前,真是退役軍人?”陶樂想了想,問道。
“是。”下黃泉笑得很爽朗:“轉業後重拾舊業,當了個廚子。”
“可我明明記得,在海盜那裡,你說過自己是專業做視聽監控設備的。”
“那個只是個人愛好。”下黃泉脣角眼角都是笑意,將頭湊到了她的耳側:“你對我的事如此上心,莫非是對我也有那種意思?”
“有什麼意思,少貧嘴!”陶樂輕輕推了他一把。
跟下黃泉在一起,總是這麼輕鬆自在,就算是對方時不時地有親暱的言行,似乎也是天經地義,完全不惹人厭煩。
“那個,我有點事情,想徵詢一下你的看法。”陶樂問道。
“你說,我知無不言。”下黃泉溫聲道。
“若是你的面前,有一份特別沉重,無法丟棄的責任。在此同時,又遇上了一個喜歡的人。且二者之間,只能選擇其一,你會怎麼選?”
“我從不做選擇題。”下黃泉搖搖頭:“如果是真心喜愛的人,我會將她也看作自己的責任,與之前那份,一起揹負。”
“如果不能一起都選呢?”陶樂搖搖頭:“就像剛纔的兔人和狼人,他們就只能選擇愛情。”
“那不會是我的選擇。”下黃泉的脊背挺得筆直,面上帶着着她看不懂的肅穆之色。
“我不會逃避屬於我的責任,而是會想方設法蕩平一切困難,堂堂正正地與愛人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