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處處逢源

趙穆聽畢項少龍沒有半分隱瞞的說話,興奮得站起來,仰天長笑道:“此回是天助我也,若我有朝一日坐上王位,你將爲我的三軍統帥。”

項少龍心中好笑道:“事不宜遲,我們要立即佈局對付孝成王,否則若李牧率兵回朝,就大事不妙。”

趙穆沉吟片晌,問道:“趙雅給你馴服這一點不足爲奇,爲何晶王后也要爲你說話呢?她和成胥早有一手,沒有理由肯平白地助你這個外來人的。”

項少龍笑着把韓闖的事稍作透露,趙穆更是捧腹大笑,愁懷盡解,坐回他身旁道:“本侯須把你和我的關係讓田單知曉,好安他的心。”

項少龍色變道:“萬萬不可,除非侯爺肯泄出自己真正的身份,否則以他的精明,怎肯輕信?不若由我詐作受他籠絡,說不定反可收奇兵之效。與此人共事,等似與虎謀皮,定須防他一手。”

趙穆點頭道:“你想得非常周到,就這麼辦。李牧也不是說回來就可回來的,我們還有充裕的時間。”

項少龍道:“侯爺最好找些人讓我好向昏君交差,如此更能得他寵信。”

趙穆笑道:“縱使把所有人讓他知道又如何?不過此事讓我再想想,定下策略,我們可一步步推動。只要裝成是項少龍刺殺孝成王,兵權又落在我們手上,哪怕晶王后不和我們合作,李牧和廉頗更休想有命再作威作福。哼!樂乘死了亦好,我始終對他有點懷疑。”

項少龍乘機問道:“田單和李園究竟是什麼關係?”

趙穆道:“我看不外是互相利用吧!”

項少龍暗忖田單顯然在這方面瞞着趙穆,不再追問,道:“趁我還未正式被委任,我要設法見上田單一面,好爭取他的信任,侯爺有什麼指示?”

趙穆欣然道:“本侯對你信心十足,放膽去隨機應變,待我想通一些環節,再找你商量大計。”

頓頓續道:“田單黃昏時會到郭縱處赴宴,你看看可否在路上截着他說上幾句。”

項少龍涌起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欣然去了。

項少龍心情大佳,溜去見紀嫣然,順便把事情的發展告訴她,親熱一番,於黃昏時策馬截得田單的車隊,登車與他密話。田單非常小心,劉中夏和劉中石兩大高手,仍在車內貼身保護他。

項少龍開門見山道:“鄙人想好了,決意爲田相效力,生死不渝。”

田單大喜,旋又奇道:“董兄你不是說要考慮幾天嗎?爲何忽然迅速作出決定?”

項少龍正容道:“因爲鄙人剛見過孝成王,他決意破例委我作城守,代替樂乘之職,迫得鄙人作出取捨,決意今晚乘夜率衆離去,另再派人攔截來趙的親族牲口,轉往貴境,以示對田相的忠誠。”

以田單的厲害,亦要呆了一會才定下神來,訝然道:“邯鄲無材至此嗎?爲何孝成王竟會起用你這個全無資歷的人?我不信孝成王有此胸懷和眼光。”

項少龍道:“或許是因爲鄙人和雅夫人的關係吧,她知道鄙人對孝成王相當不滿,故欲藉此職位把我留下來,好教鄙人與她相宿相棲。”他一邊說話,一邊留意對方的神色,只見田單聽到自己與趙雅的關係,眼中不住閃動寒芒,顯然是想到若能通過他董匡控制趙雅,等若把《秘錄》取到手中。

田單驀地伸出有力的手,抓上項少龍肩膀,正容道:“董兄你千萬勿要這麼溜走,你若真的坐上城守之位,對我來說更是有利無害,明白嗎?”

項少龍故示猶豫道:“但是……”

田單加重語氣道:“由今天開始董匡是我田單的好兄弟,禍福與共,決不食言。你安心作邯鄲的城守,過兩天我進一步向你解說。”

項少龍心中暗歎,這時代的人個個睜大眼睛在騙人,田單一方面派人殺他,但一見自己利用價值大增,又再稱兄道弟,若非自己身份特殊,給他騙死仍未覺察。

車隊快要開上往郭府的山路,項少龍忙告辭下車,返府去也。

翌晨天尚未亮,項少龍與滕翼入宮參加早朝。孝成王當着文武百官,正式把項少龍委作城守主將,滕翼爲副將,又把軍符、寶劍和委任狀隆而重之賜與項少龍。郭開知事情已成定局,當然不敢出言反對。而其它親趙穆的官將,又或屬於晶王后或趙雅系統的人更是齊聲附和。原本沒有可能的事,就這麼決定下來。事後衆官將紛紛向兩人道賀,着意巴結,使兩人有今非昔比之嘆。早朝後,孝成王親自陪項滕檢視城兵,讓三軍上下無不知道兩人得他寵用,不敢不服。

孝成王和他們兩人談起守城之道,滕翼固是出色當行,項少龍亦憑以前得來的知識,加上守城大宗師墨子的兵法一一應付,令孝成王完全放下心來,深慶沒有任用非人。其它陪侍一旁的將領則無不驚異,皆因兩人隨口道來的守城兵法,很多均是聞所未聞,發前人之所未發,原本心中不服的,此時無不折服。孝成王事了回宮,項滕兩人在另一副將趙明雄的陪侍下,回到東門的兵衛指揮所,當項少龍在指揮所大堂高踞北端的將座,百多名偏將、裨將、校尉、隊長等分列兩旁下跪叩禮,項少龍有如活在夢中,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忙個不停,銳意整頓守城兵將,加強武備和訓練,同時把自己的精兵團員安插進來,作兩人的近衛。又把本在城兵中服役的蒲布等四名自己人,雜在一批人中升爲裨將,以收如臂使指之效。一切妥當,項少龍往見趙穆。奸人把他召入密室,坐定後開懷笑道:“董將軍你猜郭開有什麼對付你的手段呢?原來這忘恩負義的傢伙透過另一人來向本侯告密,說你是孝成王用來對付我的奸細,要我小心防你,教我差點笑破肚皮。”

項少龍心中勃然大怒,郭開這種小人,爲一己私利,妄然置大局於不顧來陷害自己,好讓他一事無成,確是陰險卑鄙之極,冷然道:“我們可否藉此事把郭開扳倒?”

趙穆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將來趙國落入我們手裡,我們教他家破人亡,受盡慘刑而死,目下暫讓他得意一時吧!”

項少龍趁機把那天和田單在馬車內的密議說出來。

趙穆嘆道:“王卓你這一着非常厲害,難怪田單轉趨積極,頻頻找本侯商議奪取趙政的事,現在萬事俱備,欠的只是一個刺殺孝成王的機會。唉!我有點迫不及待哩。”

項少龍道:“此事萬勿操之過急,我當城守時日仍淺,尚未控制大局,但每過多一天,我便多一分把握。目前最緊要是取信孝成王,幹些成績出來給他看。”

趙穆道:“這個容易,現在我們先泄露點佈置予孝成王知曉,還怕他不當你如珠如寶嗎?”

當下兩人仔細推詳,好半天趙穆才說出一堆名字,都是趙國邯鄲以外一些城鎮的城守或將領。

項少龍見他眼神閃爍,心知肚明這些人說不定與趙穆毫無關係,只是趙穆想借他之手陷害他們,心中暗罵,皺眉道:“爲何沒有一個是邯鄲城內的人呢?”

趙穆猶豫半晌,始肯透露兩個卿大夫和四名將領的名字,後四人全是負責邯鄲外圍或長城的守將,項少龍以前往大梁時認識的滋縣城守瓦車,赫然列名單上。

項少龍此時更無疑問奸賊是在借刀殺人,當然不會說破,點頭道:“侯爺在宮中的禁衛軍裡絕不會沒有自己人,最好泄露兩個出來,好教昏君深信不疑。”

趙穆此次爽快地點了兩個人出來,其中一個是曾隨項少龍往大梁的營官查元裕,項少龍更是心中好笑,知趙穆欺他不熟邯鄲的情況,豈知他對查元裕比趙穆更清楚其爲人,故意戲弄他道:“唔!這樣把我們方面的人暴露身份,終是有點不妥當,不若鄙人避開這些人,找幾個替死鬼來頂罪,如此更能打擊將來反抗我們的力量。”

趙穆登時色變,偏又有苦自己知,若此時改口,不是擺明在欺騙自己的“親信”嗎?忙道:“我看還是過幾天再說,倘你這麼快得到準確的情報,於理不合。”

項少龍心中暗笑,同意道:“鄙人一切唯侯爺之命是從,侯爺認爲時機到了,便命鄙人去辦吧!”

趙穆鬆一口氣,又見項少龍當上城守,仍是如此聽教聽話,欣然道:“本侯知道你最近提拔一批人,我也有幾個名字,你可酌量加以重用,可使你更能控制城衛。”

項少龍知道趙穆愈來愈信任他,所以開始透露點真實的數據給他,拍胸保證道:“這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立即把他們安插進重要的位置去。”

趙穆大喜,說出四個偏將的名字來。在城衛的系統裡,最高的官階當然是作爲城守的主將,接着是兩名副將,八名偏將和二十名裨將,均有領兵的權力。城衛分爲十軍,每軍約三千人,軍以下是裨、校、部、隊和伍。最小的軍事單位“伍”就每“伍”五個人,選其一爲伍長,上一級的“隊”是五十人,由隊長率領。一“裨”則是一千人,由裨將帶領,在軍方屬上層將領。偏將的地位更高,有權領“軍”,不過領軍的偏將亦有主副之別,軍與軍間也有強弱之分,所以只要項少龍把此四人安插到主領軍的位置,又讓他們統率較精銳的城軍,等若間接由趙穆控制城衛。項少龍自有制衡之策,並不怕這種安排。

項少龍知道趙穆絕不會將與他勾結的奸黨如數家珍般讓他全盤探悉,心生一計道:“人心難測,侯爺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保證下面那些人有起事來,義無反顧地對侯爺作出全力的支持呢?”

趙穆苦笑道:“這種事誰可擔保!”

項少龍想到的是二十一世紀的合約,笑道:“鄙人倒有一個愚見,就是效忠書,侯爺可教那些人把效忠之語,立下誓狀,交與侯爺,將來萬一侯爺有難,效忠誓書勢將落到孝成王手上,爲此他們想不禍福與共也不行,只好全心全意和侯爺作反到底。”

趙穆哪知是計,拍案叫絕道:“有你此條妙計,何愁大事不成。”

項少龍自動獻身道:“第一封效忠書由我董匡立下給侯爺,以示鄙人對君上的感恩和對侯爺的忠誠。”

趙穆歡喜得差點把項少龍摟着親上兩口,連忙使人取來筆墨帛書。項少龍暗忖除個簽名還可勉強應付外,他的字怎見得人,不過事已至此,惟有硬着頭皮寫下“董匡效忠趙穆”歪歪斜斜六個字,畫下花押。趙穆哪會計較,更深信不疑他是出身“蠻族”。兩人關係至此如膠似漆,再無疑忌。離開侯王府,項少龍忙入宮覲見孝成王,當項少龍稟上有密告,孝成王把他引入書齋說話。

項少龍還是首次與趙國之主獨對一室,知對方視他爲心腹,恭敬道:“末將已成功打進趙穆的集團去。”

孝成王大訝道:“趙穆怎會這麼容易相信你?”

項少龍道:“一來因爲我們一直關係良好,更因是我寫下效忠書。”當下把情況說出來,同時道:“只要我們把這批效忠書取到手,那誰是奸黨,可一清二楚,不怕殺錯人。”

這回輪到孝成王大笑起來,道:“董將軍此着確是妙絕天下的好計,寡人此回真的完全放心,時機一到,董將軍給我把趙穆抄家,搜出這批效忠書,看誰還敢造反?”

項少龍道:“此仍非最佳之策,一個不好,立生內亂。何況還有田單在旁虎視眈眈,我以爲先由末將把效忠書弄到手上查看,清除禁衛軍裡的賊黨,無內顧之憂後,再對付軍隊的餘黨,那時縱使趙穆三頭六臂,亦只有俯首伏誅。”

孝成王興奮地不住點頭道:“將軍看着辦吧!這事全權交給你去處理。”

項少龍又把與田單的關係交代出來,聽得孝成王兩眼寒光閃閃,咬牙切齒道:“果真想來謀我大趙,給將軍試探出來。”

項少龍再與他商議一番,這才告退。項少龍剛離開書齋,給一個宮娥截着,說晶王后有請。他早曾聞得孝成王因自己的“問題”,不大管晶王后的事,仍想不到她如此明目張膽,待他甫見過孝成王,竟派人把他攔路請走,無奈下惟有隨宮娥朝內宮走去。像上次般無異,路上所遇的鶯鶯燕燕,無不對他投以飢渴之色,大送秋波。這些天來天未亮他便要入宮早朝,又忙於城務,分身不暇,不但沒有時間見趙雅和紀嫣然,回府後諸女均早已歇息,田氏姊妹雖堅持要候他回來,但他怎忍心這對可愛的人兒捱更抵夜,所以堅決不要她們侍候,更與衆女話也沒有多說幾句。今天稍有空閒,本想往訪紀才女,或是見見趙雅,只恨給晶王后捷足先登,不禁大感苦惱,卻又無可奈何。直到此刻,他仍未真正清楚晶王后和趙穆間曖昧難明的關係究竟達至何等地步,藉此機會探探口風也是好的!宮娥把他直帶至御花園東一座清幽的小樓前,沿途禁衛無不向他肅然敬禮,使他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虛榮和風光。

另兩名宮娥把門打開,拋媚眼嬌笑道:“王后在樓上等候將軍呢!”

他尚未有機會反應,兩名俏宮娥跪在兩側,侍候他脫下長靴。項少龍一顆心跳起來,暗想人一世物一世,自己流落到古戰國的時代裡,若能與一國之後攜手尋歡,總是難得的奇逢豔遇。憶起當日她欲拒還迎,最後仍是拒絕他時的媚態,一顆心不由熱起來。但又是不無顧忌,若給孝成王知道,他會怎樣處置自己?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中,他登上小樓,每一步像有千斤之重。

晶王后身穿華服,獨自一人斜倚在一張長几之上,背靠軟墊,見到他出現在樓梯盡處,欣然道:“將軍來了,請坐到本後身旁。”

項少龍硬着頭皮,坐到長几旁另一方的邊沿處,籲出一口氣道:“王后何事相召?”

晶王后修長入鬢的鳳眼霎了霎,幽幽一嘆道:“董將軍剛見過大王嗎?唉!你大王近年的身體差多哩,又不肯多點休息,真怕他下回發病再起不了榻來。”

項少龍色心立斂,再次領教到她的手段。她語氣雖像關心孝成王,骨子裡卻在暗示孝成王若死,太子登位,由於年紀只和小盤相若,自然唯她之命是從,那時她成爲項少龍的主子,所以項少龍若懂時務,刻下定須看她臉色做人。淡淡幾句,恩威並施,還加上親切感和色誘,確令人很難抗拒。項少龍尚未有機會說話,晶王后輕拍手掌,不半刻兩名宮女步上樓來,把燙熱的白酒和酒杯放到兩人間的小几上,又退下去。

晶王后親自把盞,斟了滿滿兩杯,舉起從未做過半點粗活、塗上紅脂油活像春蔥的纖手,遞一杯給項少龍,自己再捧起一杯,向項少龍敬道:“謹以此杯祝賀將軍你榮登城守之位!”

項少龍忙道:“多謝王后提拔!”

“當!”兩杯在空中相碰,晶王后以袖遮掩,一口氣把酒喝掉,放下杯子,玉頰升起兩朵紅雲,豔色照人。

項少龍再保證道:“董匡絕不會忘記王后恩德,王后放心。”

晶王后嬌媚地瞅他一眼,溫柔地道:“本後自然知道將軍非是忘恩負義的人,呀!你那天的表現非常精采,現在人家對你愈來愈放心。哎!看你這人哪!坐立不安的樣子,是否在怕大王知道你來這裡呢?”

項少龍嘆一口氣,坦然道:“我知王后對鄙人恩寵有加,不過這麼相處一室,似乎有點不妥當,若大王誤會王后,鄙人萬死不足以辭其咎。”

晶王后“噗哧”嬌笑道:“你說話倒婉轉,不像你平時的作風,明明是人家召你來,卻說得此事像由你惹起似的。安心吧!大王從不理本後的事,亦不會因此對你不滿,這樣說你放心嗎?”

項少龍愈來愈弄不懂宮幃內的事,一切似乎均非遵照常理而行,正思忖要怎樣探聽她與趙穆的關係,晶王后凝視他道:“趙穆有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我?”

項少龍坦然道:“王后莫怪鄙人直言,趙穆雖沒有明言,卻隱隱暗示王后是他那方的人,此事鄙人當然不敢告訴大王。”

晶王后雙目閃過冷狠的神色,咬牙道:“告訴他又如何?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這麼一說,項少龍自然知道又是與孝成王跟趙穆的性遊戲有關,想不到貴爲王后仍不能倖免,可知孝成王是如何荒淫無道。

晶王后幽幽一嘆,道:“幸好得董匡你提醒我們,想不到趙穆如此愚蠢,竟然引狼入室,招惹田單。”

項少龍差點高聲歡呼,這是有心算無心,晶王后淡淡幾句話,立即使他知道晶王后確曾有與趙穆合謀之意,現在卻因田單的介入,臨陣退縮,力求自保。這些人的關係,隨利害衝突不住改變,假若趙穆真的得勢,說不定晶王后又會重投他懷抱。

晶王后瞟他一眼,皺眉道:“你爲何不說話呢!”

項少龍聽她語氣愈來愈親切,心中一蕩道:“鄙人心中正想,若有什麼事可令王后開懷,即使赴湯蹈火,鄙人在所不辭。”

晶王后格格嬌笑起來,好一會後風情無限地瞅他一眼,柔聲道:“你這人粗中有細,很懂討女人歡心,難怪趙雅那騷蹄子給你迷得神魂顛倒,把齊雨、韓闖和李園三人拒於門外,還神采飛揚,更忘掉項少龍。人家也很想試試那種滋味,好了!本後知你貴人事忙,不再留你。”

項少龍本聽得心花怒放,暗喜終可嚐到高高在上的趙國之後的滋味,哪知對方在最**時忽下逐客令,知這狡後又在玩似迎實拒的手段,心中大恨,又無可奈何,惟有施禮告退。離宮前涌起衝動,想借見雅夫人一探小昭諸女,但終把不智的慾望壓下去,徑回指揮所去了。

回到東門兵衛指揮所,已是黃昏時分,滕翼剛練兵回來,兩人到放滿竹簡帛書的宗卷室說話。

滕翼大致向他報告城防的情況,結語道:“現在邯鄲可用之兵,實際只約二萬人,其它是老弱婦孺又或全無訓練的新兵,有起事來,只會礙手礙腳,徒亂士氣軍心。”

項少龍道:“兵貴精不貴多,二哥設法把新兵和老弱者調往城外幾個營地,讓他們接受訓練和做些預防性質的工作。”

滕翼道:“若要作這種調動,只是三弟手上的一半軍符仍不行,必須得孝成王把另一半虎符授你才成。”

項少龍道:“此事包在我身上。”接着說出趙穆提到那四名偏將的事。

滕翼一聽便明白,笑應道:“曉得!我可保證把他們明升實降,使之一籌莫展。”

項少龍嘆道:“若非有二哥助我,只是城防複雜無比的事務,足可把我煩死,真想不通以前樂乘怎可以夜夜笙歌,還藏納這麼多女人?”

滕翼道:“道理很簡單,繁重工作一律由副將趙明雄包辦,功勞當然歸他。趙明雄是個人材,只是因由廉頗提拔出來,一直受到排擠。聽說樂乘數次想換掉他,均被你的雅兒親自向孝成王說項保住,想不到雅兒對孝成王這麼有影響力。”

項少龍沉吟片晌,問起城外的齊軍。

滕翼道:“我派人在駐紮城北二十里的齊軍營地四周設立哨崗,日夜不停監視他們的動靜。表面看來,營地全無異樣,甚至看不到有加緊訓練的情況,但我卻懷疑他們在暗闢地道,由於他們非常小心,所以察覺不到。此事我交由小俊去偵查,很快應有迴音。”記起一事,滕翼道:“噢!我差點忘了,龍陽君派人找你,請你有空到他那裡一敘,還有是郭縱今晚在府內大排筵席,這次不但有你的份兒,連我都沒有漏掉。”

項少龍和他對望一眼,搖頭嘆息,不勝感慨。

滕翼道:“我不去了,給你在這裡坐鎮大局,現在邯鄲表面看來風平浪靜,其實內中殺機重重,一下疏忽也會令人悔之已晚。”

項少龍道:“這裡全仗二哥,唉!你看我們是幹什麼來的,竟爲趙人化解起危機來。”

滕翼陪他站起身來道:“孝成王把趙穆拱手送你,三弟自然須作點回報,先回府走一趟吧!我看你這幾天與善柔她們說的話加起來沒有十句呢。”

項少龍苦笑着離開。

與以烏果爲首的衆親衛剛開出指揮所,遇上田單的車隊,項少龍自然知道田單是特意來找他,連忙鑽上他的馬車去。劉氏兄弟仍默坐車尾,項少龍坐到田單身旁,這權傾齊國的人物微笑道:“董兄當城守非常出色,令整個形勢氣象煥然一新。”

項少龍謙讓兩句後道:“爲取信孝成王,我派人監視田相的護駕軍士,請田相見諒。”

田單欣然一拍他肩頭,笑道:“我田單豈是不明事理的人。”接而沉聲道:“查清楚是誰暗殺樂乘嗎?”

項少龍差點招架不來,忙道:“若我估計無誤,該是項少龍所爲,因爲幾天後他在邯鄲附近一個小村落出現。”

田單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淡淡道:“此事定是項少龍所爲,其它人均沒有非殺樂乘不可的理由。而且樂乘只是他第一個目標,第二個目標若非趙穆,當是孝成。”

項少龍感到整條脊骨涼滲滲的,非常難受。

田單冷哼道:“假設是項少龍所爲,便非常有趣,他究竟潛伏在邯鄲城內那個秘密處所呢?誰人作他內應?使他可如此精確地把握樂乘的行蹤。董兄可回答得這些問題嗎?”

項少龍沉聲道:“若我是項少龍,定不會蠢得躲在城裡,至於內應,對他更是輕而易舉,烏家以前在此根深蒂固,自仍有肯爲他們賣命的人。”

田單微笑道:“可是他爲何要打草驚蛇,殺死樂乘呢?若論仇恨之深,何時輪得到他。”

項少龍心中懍然,完全摸不通田單說起此事的用意,皺眉反問道:“田相有什麼看法?”

田單望往簾外暗黑的街道,一字一字緩緩道:“項少龍早回來了,我感覺得到。”

項少龍大吃一驚,低聲道:“田相知否他在哪裡?”暗忖只要他指出自己,立時出手把他殺了,至於後果如何,再顧不得那麼多。

田單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項少龍是我所知的人中最有本領的一個,孝成王平白把他放過,等若錯過趙國中興的千載良機。”

搖搖頭,再嘆一口氣,拍拍項少龍肩膀道:“記着我這番話,樂乘的近衛家將裡必有奸細,只要詳細調查當晚樂乘的親衛有哪些人藉故沒有隨行,可知誰是內應,這事你給我去辦好,若能抓得項少龍,我可以用他來作幾項精采的交易。”

項少龍愕然道:“什麼交易?”

田單淡淡道:“例如向趙雅交換她手上的魯公秘錄。”

項少龍不由心生寒意,這人實在太厲害,若非自己有董馬癡的身份,可以用此妙不可言的方式與他玩這個遊戲,說不定會一敗塗地。

馬車駛上通往郭府的山路,車廂顛蕩,田單看似隨意地道:“董兄的守城法是從哪裡學來的?”

項少龍早預料他有此一問,聳肩道:“我老董每件事都是由實際經驗得來,打得仗多,自然懂練兵;與馬兒相處多,便知道它們的習性,實在算不了什麼。”

田單沉吟不語,好一會道:“董兄爲何忽然看得起我田單?”

項少龍裝出誠懇之色道:“養馬的人,首無要懂得相馬,田相請勿見怪,以馬論人,在鄙人所遇的人中,無人及得上田相的馬股。”

田單爲之啼笑皆非,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遂欣然受落,道:“你小心點李園,此人心胸狹窄,對你恨意甚深,不置你於死地絕不甘心,尤其近日趙雅投進你的懷抱,使他奪取魯公秘錄的好夢成空,更不肯輕易罷休。”

項少龍此時更無懷疑,偷襲龍陽君者,非田單和李園兩人莫屬。此時郭府在望,項少龍心中暗歎,想回去見善柔和田氏姊妹一面而不得,只不知會否見到紀嫣然、趙雅又或趙致呢。工作確使人失去很多生活的真趣。

郭府張燈結綵,賓客盈門,氣氛熱烈。項少龍在進府前溜出車外,避免與田單並肩而臨的場面。當他繼田單之後,踏進府內,田單正在郭縱的殷勤歡迎中,逐一與慕名的趙國權貴行見面禮,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項少龍心中暗喜,辭退引路的府衛,溜到主宅前美麗的大花園裡,深深吸幾口清涼的空氣之時,香風飄來。趙雅喜孜孜來到他身旁,一把挽起他膀子,拉他步往位於園內美景核心的其中一座小亭,欣然道:“雅兒還以爲董爺沒空來,唉!董爺真行,幾天工夫,弄得邯鄲士氣大振,防務周密,現在再沒有人懷念樂乘。”

步過兩道小橋,他們來到位於小湖之上的亭子,人聲燈光像由另一個世界傳來,這裡卻似是個隔絕凡俗的寧恬天地。項少龍斜挨石欄,伸手摟她的小蠻腰,微笑道:“我決定爲你王兄解掉邯鄲的危機,你該怎麼謝我?”

趙雅嬌軀輕顫,靠入他懷裡道:“雅兒只好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做董爺最乖最聽話的女人啦!”接而低聲道:“你真的不念舊惡?雅兒擔心王兄受不起再一次的打擊。”

項少龍淡淡道:“本人自有妙計,保證事後你王兄根本不知項某人曾來過邯鄲,還當上城守。”

趙雅一怔道:“怎麼可能呢?”

項少龍不悅道:“你總是比別人對我沒有信心的。”

趙雅惶然道:“雅兒不敢!”

項少龍見地駭成這樣子,心生憐意,親個嘴兒,笑道:“不用驚惶,只要你言行合一,我怎會不疼愛你。”

趙雅幽幽道:“你真會帶人家走嗎?”

項少龍知她成了驚弓之鳥,最易胡思亂想,作無謂擔憂,正容道:“我董匡有閒情來騙你這個到處找那滴蜜糖的可憐女子嗎?”

趙雅俏臉一紅,跺足嗔道:“人家真不甘心,你變爲董匡,人家仍要情不自禁鍾情於你,還要投懷送抱,受盡你的欺壓。”

項少龍開懷大笑,道:“今晚郭府爲何大排筵席。”

趙雅奇道:“你忙得昏天黑地,竟不曉得郭財主要把女兒許配李園。”

項少龍一震道:“郭縱真的要走,你王兄肯放過他嗎?”

趙雅嘆道:“合縱之議,到現在仍因燕國的問題談不攏,王兄又不肯讓步。郭縱是隻講實利的人,哪肯坐在這裡等秦人來攻城略地,現在他有李園作嬌婿,王兄能拿他怎樣?”

項少龍道:“若你也隨我走了,你王兄不是更傷心嗎?”

趙雅秀眸射出茫然之色,緩緩道:“我這王妹對他還不情至義盡嗎?連妮姊之死都不和他計較,還差點把自己最心愛的男人害死,只有他欠我,我還欠他什麼呢?況且我一介女流,可以做出什麼事來?王兄的性格人家最清楚,不要看現在他那麼恩寵你,危機一過,會是另一副臉孔,看廉頗李牧立下這麼多功勞,卻受到些什麼對待。他這個人只有自己,雅兒早心淡。唉!異日王兄不在,讓那女人當上太后,第一個她要整治的人正是我這個可憐女子,不走行嗎?”

項少龍道:“聽你這麼說,我放心多了。”

趙雅不依道:“到現在仍不肯相信人家嗎?以後爲了你,就算死,人家絕不會皺半下眉頭。”

項少龍責道:“不準提個‘死’字。對了!今晚看來並不像是個婚宴呢!”

趙雅道:“婚宴將在楚國舉行,到時郭縱自然會到楚京主禮,你明白啦!”

項少龍恍然道:“確是高明的策略,好了!我們回去湊熱鬧吧!”大力拍她的粉臀,道:“你先回去,免得人人嫉忌我。”

趙雅嬌癡地道:“今晚到人家處好嗎?”

項少龍想起善柔,眉頭大皺道:“待會再說,紀才女今晚會否來呢?”

趙雅道:“她早來了!還不是來找她的情郎,幸好給雅兒早一步截着,得了先手。”

項少龍啼笑皆非,把她趕走,然後往主宅走去。在園內正進行酬酢活動的賓客,見到他此趙國新貴,紛紛過來巴結打招呼,好不容易脫身,給韓闖扯到一角道:“董將軍真行,本侯從未見過我晶姊這麼看得起一個人的。”

項少龍道:“還要多謝侯爺照拂。”

韓闖道:“這個放心,我已在王姊前爲你說盡好話,但你卻要小心郭開這小人,他正散播搖言,說你因和王姊有染,借她關係登上城守之位。嘿!這卑鄙小人自忖成了孝成王的情夫,橫行無忌,我最看不過眼。”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韓闖道:“難怪你不知此事,除宮內的人,這事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孝成王怎能沒有男人,可惜你不好男風,否則可取而代之。”

項少龍渾身汗毛直豎,乾咳道:“請勿再說!”

韓闖親切地道:“幸好你仍愛女色,我王姊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你若能哄得她開開心心,將來太子登位,趙國可任你呼風喚雨,那時千萬不要忘掉我這位老朋友哪。”

項少龍知道他是想通過自己間接控制晶王后,由此可見趙國之後並非對他言聽計從。又怕他再向自己索取田氏姊妹,拉他往主宅走去,邊分他心道:“侯爺出入小心點,偷襲龍陽君的人,說不定出自齊楚的合謀。”

韓闖色變道:“什麼?”

項少龍這時更肯定晶王后並沒有對王弟推心置腹,剛好撞上一羣賓客,項少龍乘機脫身,舉步走進宴會的大堂去。

正在堂中的郭縱欣然迎上來道:“董先生榮任城守,老夫尚未有機會親向將軍道賀。”

項少龍環目一掃,仍看不見他的兩位兒子,心知肚明他是重施岳父烏應元故計,先把兒子遣往外地佈置,笑向他拱手爲禮道:“應向郭先生道賀的是小將才對,先生得此嬌婿,使邯鄲有資格當丈人的,無不恨得口涎直垂。”

郭縱哈哈笑道:“與董馬癡說話,實是人生快事。”

大堂內聚滿賓客,怕不有近千人之衆,很多平時難得一見的夫人貴婦,均盛裝而來,衣香鬢影,誰想得到趙國正深陷在國破家亡的危機中。項少龍眼利,看到大堂另一端處聚着今晚的主角李園,正神采飛揚地與圍着他的田單、郭開、成胥等談笑風生,晶王后鳳駕親臨,卻不見孝成王,顯是表示不滿,只由王后出席。另一邊則是以紀嫣然爲中心的一堆人,鄒衍破例出席,傷勢初愈的龍陽君正與之喁喁私語,兩人是老朋友,自然份外親切。趙霸和趙致幫手招呼賓客,後者見到項少龍,美目異采大放,拋下一羣貴婦人,快樂小鳥般往他飛過來。項少龍正暗責自己胡塗,兩手空無賀禮,見狀乘機脫身迎上趙致。

此風韻獨特的美女一見面便怨道:“董將軍啊!致致這些天來想見你一面也不得,掂掛死人家哩。”

項少龍湊近她耳旁道:“好丫頭春心動哩!”

趙致俏臉霞升,橫他一眼,一副本姑娘是又如何的動人姿態,低聲道:“我不管你怎麼說,總之致致今晚要來陪你。”

項少龍想起趙雅,苦惱得差點呻吟起來,苦笑道:“陪什麼呢!”

趙致大窘,推他一把,嗔道:“人家不睬你。”扭身落荒逃去,鑽進賓客堆中。

項少龍頭大如鬥地朝李園走去,高聲道賀。

李園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勉強還禮,道:“董兄如此得貴王和晶王后恩寵,李某要向董兄恭賀纔對。”

項少龍見他特別提起正與田單正在一旁的晶王后,知是暗諷自己與她有私情,故作聽不懂地道:“怎及得上國舅爺有位王后妹子呢?”不理李園難看的臉色,向晶王后和田單施禮後,眼尾都不望另一旁的郭開和成胥,轉往紀嫣然那一組人去。

紀嫣然顧忌龍陽君,不敢表現出驚喜之情,淡淡笑道:“像是很久沒有見過董先生哩。”

鄒衍禮貌地循例的招呼。

反是龍陽君向他熱烈祝賀,告了個罪,在紀嫣然絕不願意的眼光下,扯他到一角道:“我派人去找過你,剛好你到宮裡去。”

項少龍心中一動,低問道:“什麼事?”

龍陽君壓低聲音道:“我剛接到大梁來的秘密消息,信陵君派一批高手來邯鄲,看來是要對付我,現在我身旁雖仍有數百親衛,但算得上是高手的卻沒有多少個,總不能從我魏境調一營兵將來守護我,你可否加強城防呢?”

項少龍心中一懍,沉聲道:“有沒有那批人的資料?”

龍陽君苦惱搖頭。

項少龍道:“邯鄲每天由城郊和外地來趕市買賣的人這麼多,又不能關閉城門,除非像項少龍般我們清楚知道目標是什麼人,否則是防不勝防,這樣吧!我由手下里精挑一批人出來,日夜貼身保護君上,是了!君上沒有什麼事吧!”

龍陽君頗有虎落平陽的感慨,嘆道:“現在仍不宜有任何劇烈動作,否則我何用怕信陵君的人?我們大王已派來一旅精兵,好接我回大梁,只要多捱幾天,我便可以走了。”

項少龍道:“君上不理合縱的事嗎?”

龍陽君沉着臉冷哼道:“我早多次表明立場,沒有誠意,不合縱也罷。我會留下個人來聽消息的,”兩眼射出灼熱的光芒,探手過來,暗暗緊握他的手道:“奴家除大王外,從未像對董兄般如此感激一個人,無論發生什麼事,董兄請勿忘記在大梁有個人正盼望你。”

項少龍給他摸得渾身酥麻,既尷尬又難過,但是看到對方那孤苦無依,深情似海的樣兒,又不忍掙脫他的掌握,幸好很多時他都不自覺地把這嬌美的男人當作女人,心理上好受點,安慰地拍拍他肩頭道:“董匡曉得,路上珍重。”

龍陽君識趣地鬆開手,剛好此時韓闖走來,項少龍怕他向自己索取田氏姊妹,忙向龍陽君道:“君上請幫忙纏住此人。”

龍陽君微一錯愕,旋即欣然迎去。

紀嫣然此時借鄒衍之助,由一羣仰慕者裡脫身出來,向他嬌嗔道:“董匡!你忙得沒有見人家一面的時間嗎?”

項少龍很想說讓老子今晚來和你上牀吧,可是想起趙雅和趙致,偏偏這麼簡單一句足可令俏佳人化嗔爲喜的話硬是說不出口來,幸好仍有轉移她注意的妙計,低聲道:“龍陽君剛告訴我,信陵君派的高手來了。”

鄒衍嚇一跳道:“他們來幹什麼?”

紀嫣然氣鼓鼓地道:“人家早說過他定要奪回魯公秘錄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董匡!你是否不理嫣然。”

此回真是最難消受美人恩,項少龍陪笑道:“你不怕鄒先生笑你嗎?”心中暗歎稍歇幾天,難道今晚又要連趕三場?

紀嫣然嬌媚地看鄒衍一眼,嫣然一笑道:“什麼鄒先生這麼見外,現在他是人家的乾爹呢!沒人在時,你這沒有心肝的人也要改變稱呼呢。”

項少龍訝然望向含笑的鄒衍,笑道:“那我也沒有好顧忌的,今晚董某便來把心肝掏出讓紀才女處置。”

紀嫣然轉嗔爲喜。

項少龍乘機問道:“紀小姐用什麼方法,竟能絕了李園那傢伙的癡想,肯迎娶郭家姑娘?”

紀嫣然苦惱地道:“什麼方法都不成,他今天才來找我,說正虛位以待,卻給我把他轟出去。”

李園這時不斷往他們望過來,露出嫉恨的神色。鐘聲響起,入席的時間到。

衆人入席,項少龍想起剛纔紀嫣然隨口衝出的話,愈想愈不妥,溜出去找烏果。此時烏果正與在廣場等候的衆權貴親隨指天罵地胡說八道,見項少龍來,嚇了一跳,尷尬地來到他旁,低聲道:“三爺這麼快便走嗎?”

項少龍哪會和他計較,沉聲道:“立即通知二爺,信陵君遣派一批不知人數多少的高手前來邯鄲,極可能趁今晚入宮偷取魯公秘錄,教他設法防備。”

烏果搔頭道:“禁衛軍和我們城衛涇渭分明,除非有孝成王之命,否則我們踏入宮門半步會給趕出來。”

項少龍一想也是問題,道:“請二爺設法使人監視王宮,若有疑人,跟蹤他們看在何處落腳。唔!都是隻動用我們自己的人較好一點,多留心例如地道那一類出口,說不定信陵君有辦法得到王宮秘道的數據,又或藏有內應。”

烏果領命去了。項少龍稍鬆一口氣,返回宴會的大堂去。

主府在望,右側忽傳來一陣甜美的女聲嬌呼道:“董先生!等一等。”

項少龍聽來聲音很是耳熟,訝然望去。在八名女婢衆星拱月中,郭家小姐秀兒一身華貴的大紅袍服,由右側的石板路盈盈而至,顯是到宴堂參與訂婚盛宴。項少龍停下步來,有點不自然地向她道賀。

郭秀兒淡淡還禮,向婢女們道:“我要和董先生說兩句話,你們退到一旁去。”

八婢大感愕然,退往遠處。

郭秀兒往項少龍望來,神情忽黯,輕輕一嘆道:“父命難違,秀兒別無選擇,先生可明白秀兒的心意嗎?”

項少龍想不到地如此坦白,呆了一呆,不知應怎樣答她。就算兩人間全無障礙,由於烏郭兩家的仇恨,他亦沒有可能與郭秀兒結合。

郭秀兒悽然一笑,背轉身,轉過來時,郭秀兒手上多了個玉墜,踏前一步,塞入他手裡,深情地道:“秀兒不能把身體獻與先生,由玉墜代替,假若先生對秀兒尚有點情意,請把它掛在身上吧!秀兒死而無憾。”

言罷轉身而去,低頭匆匆走往主宅,衆婢連忙跟上。項少龍緊握尚有餘溫的玉墜,泛起銷魂蝕骨的滋味。舉手攤開一看,原來是隻造型高古的鳳形玉墜,若拿到二十一世紀的古董拍賣行,保證賣得的錢可令任何人一世無憂。想到這裡,不禁暗罵自己。人家嬌嬌女情深義重,他卻偏有這荒謬的想法。搖頭苦笑,順手把玉墜掛在頸項,然後趕去參加盛大的晚宴。

大堂內氣氛熱烈,以百計的女婢男僕,在酒席間穿梭往來,爲客人捧菜添酒。大堂對着大門的一端只設四席,一席是郭縱夫婦和李園郭秀兒,另三席則是晶王后、田單、龍陽君、韓闖、姬重一衆主賓。其它席位陳列兩旁,共有三重,每席四人,中間騰出大片空地,自是供歌舞表演之用、一隊樂師分佈大門兩旁,正起勁吹奏,鼓樂喧天,人聲哄哄,氣氛熱鬧。項少龍趁人人注意力集中到剛進場的郭秀兒身上,閃到席後,往前走去,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應坐到哪一席去呢?這時代最講究名位身份,絕不能有空位便擠進去。

幸好郭府管家高帛遙遙看到他,趕上來道:“雅夫人早囑咐小人,要與董將軍同席,將軍請隨小人來。”

項少龍立感頭痛,若與趙穆同席,紀嫣然和趙致自然沒有話說,但若和趙雅坐到一起,兩女定會怪他偏心,撒起嬌來就夠他受了,所以齊人之福,確不易享。硬起頭皮隨高帛往前方的席位處走去,在場賓客,有很多人還是初次見到登上城守之位的傳奇人物,紛紛對他行注目禮。那些貴婦貴女們,更是狠盯這外相粗豪雄偉,龍行虎步的猛漢。但項少龍只感內外交煎,不辨東西的跟着高帛,在這廣闊若殿堂的大空間靠壁而行。

高帛停下來,躬身道:“將軍請入座。”

項少龍定神一看,三對美眸,正以不同神色盯着自己。原來趙雅、紀嫣然、趙致三女同坐在前排第二席處,首席坐的則是趙穆、郭開、成胥和鄒衍。

項少龍精神大振,暗贊趙雅思慮周詳,坐到席末趙致之旁,正是他聰明的地方,若坐到任何兩女中間,總有一人被冷落,但敬陪末席嘛,只顯出他對三女的尊重。一時男的在羨慕他與三女同席,女的卻希望代替三女與這聲名鵲起的人物親近。鼓樂忽止,再起時,一隊過百人的美麗歌舞姬,到堂中心處歌舞娛賓。

趙致湊過來道:“嫣然姊叫我問你溜到哪裡去?”

項少龍苦笑道:“方便也不行嗎?”

趙致又傾側到紀嫣然處,再湊過來道:“方便哪用這麼久的?”

項少龍啼笑皆非,差點把剛塞進口內的佳餚噴出來,忍笑道:“致致何時變成傳聲筒,告訴她凡事可大可小,老天爺都管不着。”

趙致“噗哧”一聲笑出來,苦忍着去傳話。

趙雅和紀嫣然聽罷立時笑作一團,好一會,趙致又喜孜孜轉過來道:“這回是夫人問的,她說郭秀兒和你先後腳進來,神色有異,是否剛給你竊玉偷香,拔了李園的頭籌。”

項少龍暗呼厲害,當然矢口否認。幸好此時歌停舞罷,通傳式的打情罵俏告終。

郭縱起立發言,宣佈把郭秀兒許配李園爲妻,正式婚禮在楚京舉行,接着自是主賓互相祝酒,滿堂喜興。項少龍細察郭秀兒神情,只見她像認命似的神色如常,禁不住心頭一陣感觸。若沒有自己的介入,郭秀兒絕不會生出迫於無奈的感覺,因爲李園確是女兒家們的理想快婿,不過自己空有奇謀妙計,亦難以爲她解困,他們根本註定難以走在一起。對戰國的權貴來說,嫁娶全是政治遊戲。愈有身份的女子,愈是如此。想深一層,烏應元把愛女嫁給自己,還不是一種籠絡手段,只是湊巧烏廷芳戀上他,否則可能是另一出悲劇。趙倩能與他有情人成眷屬,實是罕有的異事。滿懷感觸下,不禁多灌兩杯下肚去。

趙致耳語道:“致致恨不得立把田單碎屍萬段,幸好知道董爺定會爲致致作主。”

項少龍暗忖你實在太看得起項某人,柔聲道:“多想點快樂的事不是更好嗎?”

趙致不知想到哪裡去,俏臉紅起來,低聲道:“致致全聽董爺吩咐!”

項少龍發起怔來。趙致和郭秀兒本質上沒有分別,認爲男性當家作主乃天經地義的事,縱是違背自己的願望和想法,亦乖乖奉行,分別只是趙致比郭秀兒幸運。由這角度來看,善柔和紀嫣然都是反時代風氣的傑出女性,就像墨子般反對極權和不必要的禮教和奢華。墨子始終是男人,故其言論得以流芳百代。紀嫣然等無論如何思想超卓,人們最終注意她們的還是她的美色。因郭秀兒的被迫嫁與李園,引發項少龍連串的幽思,神思迷惘裡,一陣急劇的足音把項少龍驚醒過來。

整個大廳驀地靜下來,人人注目一名匆匆連滾帶跑奔進大堂內的趙兵,他衝翻一位女婢手捧的酒菜,仍然絲毫不停地衝入無人的堂心,看到項少龍,氣急敗壞地搶到項少龍席前,在全場觸目中下跪稟道:“董將軍不好哩,王宮起火!”

全場爲之譁然。

趙宮的大火終於熄滅,雅夫人的行宮燒通頂,只剩下包括小昭等在內的三十具焦屍,其中有十多人本是生龍活虎的禁衛軍,卻無一人能逃出災場,身上有明顯的劍傷或箭傷。趙雅哭得死去活來,全賴衆宮娥攙扶。項少龍等匆匆趕回來,禁衛已搜遍整座王宮,仍找不着敵人的蹤跡,只發現行宮附近一條地道有被人闖入的痕跡,負責守衛該處的四名禁衛均被人以辣手活生生勒斃。成胥的臉色比旁邊的孝成王還要難看,他身爲禁衛頭領,發生這樣的事,責任自然落在他身上,重則斬首,輕極也要革掉官職。

孝成王氣得雙手發顫,在大批近衛重重簇擁下,暴怒如狂大罵道:“全是蠢材,若賊子的對象不是物而是寡人,寡人豈非……哼!”

嚇得禁衛跪滿遠近,噤若寒蟬。項少龍想起小昭等,整顆心扭痛得可滴出血來。其它郭開等數十文臣武將,不知所措地呆看眼前可怕的災場。項少龍心中充滿復仇的怒火,對方連小昭等也不放過,自是存有報復之念,否則搶去秘錄便已足夠,何苦殺人放火。滕翼此時來到項少龍身後,輕拉他一把,示意有話要說。

項少龍退到遠離衆人處,滕翼低聲道:“找到那批兇徒,他們藏在韓闖的行府裡。”

項少龍劇震道:“什麼?”

滕翼肯定地道:“絕錯不了,小俊率人親自跟蹤他們,看他們進入韓闖的行府,現在他們正密切監視,保證他們即使會飛也走不掉。”

項少龍心念電轉,驀地想起三晉合一的大計,和這偉大構想的三個創始人,趙國的平原君已死,剩下的是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還有另一人應就是韓闖的長輩,因爲韓闖無論年紀和聲望都嫩了點,一幅清晰的圖畫立時在腦海裡成形,因平原君之死,趙國再無重臣推行計劃,只剩下魏韓兩國,仍在默默地進行,這亦是韓闖暗中包庇信陵君的人的原因。若信陵君的人不是如此辣手,說不定項少龍會放他們一馬,因爲他根本不將魯公秘錄放在心上。但牽涉到小昭諸婢的血仇,就算天王老子也沒得商量。

忽聞孝成王喝道:“董匡何在!”

項少龍先向滕翼道:“立即召集人手,準備行動。”

大步往孝成王走去,此時趙穆、田單、龍陽君、韓闖、姬重、晶王后、李園等全來了,人人木無表情,看孝成王如何處理此事。

孝成王鐵青着臉瞪視項少龍,暴喝道:“你這城守是怎麼當的,連賊人入城都不知道。”

李園、郭開、姬重三人立時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反而韓闖默然垂頭,顯然他事前不知道信陵君的人如此手辣心狠,又牽累項少龍。晶王后花容慘淡,扶着孝成王咬脣不語。項少龍一眼掃去,一絲不漏地收取所有人的反應。

他並沒有像成胥等般跪伏地上,昂然道:“兇手早潛伏城內,只是等到今晚動手而已!”

韓闖震了一震,露出驚惶之態。李園等則掛着不屑的冷笑,嘲弄他推卸責任。因若兇手早便來了邯鄲,那時他還未當上城守,責任自然不在他身上。

孝成王顯已失去理智,戟指罵道:“你怎敢說得如此肯定?”

項少龍愈發清楚孝成王是怎樣的一個人,靜若止水般道:“此事如無內應,實教人難以相信,無論時間、情報、來去無蹤的方式均是天衣無縫,絕非倉卒可乘。所以末將敢斷言,兇徒定是在邯鄲潛伏一段長時間,到今晚覷準時機動手。”

孝成王清醒了點,開始思索項少龍的說話。

田單插入道:“大王何不讓董將軍去主持搜索敵人的行動,好讓他帶罪立功?”

龍陽君出言附和,晶王后則低聲在孝成王耳旁說話。

孝成王擡起血紅的眼睛,瞪着項少龍道:“寡人限你三天之內,把賊子找出來。”再望向伏地抖顫的成胥道:“給我把這蠢材關到牢子裡,若找不到賊人,就拿他作陪葬。”

成胥一聲慘哼,給幾名禁衛押走。

孝成王又望向項少龍,語氣稍轉溫和,輕喝道:“還不給寡人去辦事?”

項少龍漫不經意地環視衆人,看到滿面憂色的趙穆時還從容一笑,淡淡道:“如此小事一件,何用三天時間,明天日出前,宮內失去的東西,將會放在大王案上,兇徒則會一個不漏地給大王拿回來,就算死了也讓大王見到屍首。若辦不到,我董馬癡不用大王動手,無顏再見明天的太陽。”

話畢,在全場各人瞠目結舌下,大步朝宮門走去。韓闖倏地變得臉無人色,趁衆人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到項少龍遠去的背影,悄悄退出,再由另一出口往項少龍追去。來到宮門的大校場,烏果等百多名親兵早牽馬以待。項少龍面容肅穆,一言不發飛身上馬。韓闖剛剛趕上,大叫請等。項少龍早知他會追來,使人讓出一匹馬,與韓闖並騎馳出宮門。

韓闖惶然道:“董將軍要到何處拿人?”

項少龍雙目神光電射,冷冷看他道:“自然是到韓侯落腳的行府去,韓侯難道以爲賊子會躲在別處嗎?”

韓闖劇震道:“將軍說笑!”

項少龍長嘆道:“真人面前哪容說假話,念在韓侯恩德,而董某亦知韓侯不知賊子會辣手至此。現在事情仍有挽回的餘地,只看韓侯肯否合作,否則有什麼後果,韓侯不會不清楚吧!”

一夾馬腹,戰馬倏地前衝。烏果等如響斯應,馬鞭揚起,全速追隨。落後的韓闖猛一咬牙,趕馬追去。蹄聲震天響起,驚碎邯鄲城住民的美夢。

項少龍一衆飛騎,徑向把韓闖行府四方八面的大街小巷重重封鎖的精兵團團員處馳去,到達後向滕翼打個手勢,後者會意,忙與另十多名兄弟飛身上馬,隨他們直奔韓闖的行府。後面追來的韓闖大惑不解,這豈非打草驚蛇?不過他這時唯一關心的事就是自己,其它的無暇多想,拍馬趕去。快到行府正門,行府燈火亮起,大批韓闖的手下衝出,擺出看熱鬧的樣子。

項少龍略往後墮,讓韓闖趕上,沉聲道:“侯爺合作還是不合作?”

韓闖肉在砧板上,猛一咬牙道:“你說怎樣就怎樣!”

項少龍暗忖哪還怕你不肯聽話,笑道:“囑你的手下全體出來協助搜捕賊人。”

此時五十多騎剛抵達行府正門,韓闖向手下喝道:“你們全部給本侯出來,好助城守追捕賊黨。”

那些人爲之愕然,還以爲他是裝模作樣,應喏一聲,回頭奔進府內喚人備馬。

項少龍等則馬不停蹄,直奔出幾個街口之外,向韓闖打個招呼道:“下馬!”

韓闖仍未清楚是什麼一回事,項少龍和滕翼兩人飛身躍下仍在疾馳的戰馬,身手矯若遊龍,馬兒則由兩旁的戰士牽帶,馬不停蹄繼續前奔。韓闖無奈下減緩馬速,到可應付的速度時躍下馬來,馬兒隨即被牽走。心中不由佩服,只是這簡單的一着,可看出項少龍的高明。換過自己是信陵君的人,亦不會起疑。在現今這情況下,邯鄲自是追兵處處,若行府聽不到任何動靜,纔不合理。項少龍和滕翼兩人閃到一旁,行府衝出一隊三百多人的騎士,朝他們直奔過來,此時韓闖由百多步遠的下馬處走回來。

項少龍道:“着你的手下們直奔過去,一切均須聽我的人吩咐!”

韓闖已騎上虎背,向手下們打出手勢,令他們繼續前進,只截停一人,囑咐兩句,手下滿肚疑問的領命去了。到蹄聲逐漸消失,項少龍從容道:“侯爺,現在整個區域均給我們重重包圍,沒有人可闖進這幾條街的範圍裡,只要侯爺肯與我們合作,我可說是敵人埋伏在雅夫人府後園處,準備行刺雅夫人,給我們逐出來,避往侯爺行府的方向去,侯爺以爲計劃行得通嗎?”

韓闖臉色陰沉,半晌後沉聲道:“可以不留下任何活口嗎?裡面尚有十多名婢僕。”

項少龍道:“那些婢僕知情嗎?”

韓闖搖頭。

滕翼明白項少龍心意,接着道:“要看情況而定,胡亂殺人,反會使人起疑。”

韓闖漸漸平復過來,知道項少龍如此甘冒殺頭之險維護自己,算是非常夠朋友,除暗罵信陵君的人暴露行藏壞事,還有何妙計?嘆氣道:“一切由你們作主。”

此時荊俊不知由哪裡鑽出來,興奮地報告道:“部署妥當!”

項少龍升起奇怪的感覺,現在就像二十一世紀對付恐怖份子的行動。這些恐怖份子佔據一座建築物,手上擁有珍貴的武器程式數據,而他們的目標是要把文件安然無恙的奪回來。最大的優勢則是敵人對即將來臨的噩運一無所覺,更兼有着韓闖這位深悉敵人一切的背叛者。

韓闖不待詢問,再嘆一口氣道:“他們共有二十五個人,不過人人身手高明,帶頭者是樂刑,乃信陵君的得力手下。”

項少龍在魏都大梁時曾與樂刑同席吃飯,暗歎一口氣,問清楚他們躲藏的地方,道:“你們的人若要進入他們躲身後院的那座糧倉,須什麼暗號?”

韓闖暗叫厲害,點頭道:“暗號是‘魯公多福’,記着不留一人,趙雅處煩請董兄裝模作樣一番。”

烏果剛好和幾名手下回頭來到四人身旁,滕翼把他拉到一邊,吩咐他率人到只隔一個街口的雅夫人府去。

項少龍伸手搭上韓闖肩頭,安慰道:“侯爺放心,在此事上我董匡定與侯爺共進退,事後那些屍體會廣佈在後院、牆頭和街上,何況孝成只要得回秘錄,哪還計較是怎樣得回來的。”

韓闖皺眉道:“最怕你下面的人會泄出秘密。”

項少龍大力一拍他肩頭,才放開他道:“封鎖外圍的是本地的趙兵,參與行動的全是隨我來的族人。打開始知道此事與侯爺有關,我立下決心不顧一切爲侯爺掩飾。”

韓闖明白項少龍根本不須這麼做,感激地道:“董兄確夠朋友!”

項少龍卻是暗責自己心軟,縱對韓闖這種壞蛋亦是如此,不過沒有韓闖的幫助,可能得回來的只是被燒成灰燼的魯公秘錄,道:“侯爺請移駕與貴僕們會合,等待消息。”

話畢與滕翼、荊俊往行府潛移過去,韓闖則在幾名精兵團員“護送”下,迅速離開。附近的居民早被蹄聲驚醒,人心惶惶,卻沒有人敢探頭張望,還把門窗關上,怕殃及池魚。項少龍壓下因小昭等諸女慘死而來的悲痛和仇恨,回覆平時的沉穩冷靜,好進行反恐怖份子的行動。

借點月色,項少龍、滕翼和荊俊領着二十多名身手特別出衆的精兵團團員,迅若鬼魅、無聲無息地以一般的攀牆工具,落到行府廣闊的後花園裡。一切寧靜如常,只是街上不住傳來故意安排下陣陣戰馬奔過的聲音,恰恰掩蓋他們行動中發出的任何聲響。後院整齊地攤列三座倉房,中間是目標的糧倉。衆人潛移過去,摸清門窗的方位,各自進入最方便的位置,藏起身形。又有人爬上屋頂,準備由高高在上的氣窗破入倉內。倉內烏燈黑火,聲息全無。接着再有五十多名精兵團員,由各邊高牆借鉤索爬進來,隱伏在花叢林木中,人人手持弩箭,蓄勢以待。項少龍見佈置妥當,向滕翼招呼一聲,往倉門走去。兩人拔出寶劍,到達正門前。

“篤篤!”驚心動魄的叩門聲份外刺耳,倉內寂然無聲。

滕翼沉聲叫道:“魯公多福!”

不片晌,有人在門內沉喝道:“什麼事?這時怎可來找我們?”

滕翼回喝道:“快開門!侯爺着我們來有要事相告。”

此人哪知是詐,“咿呀!”一聲,把厚重的木門拉開少許。滕翼伸腳猛撐,開門者慘叫一聲,連人帶門往內倒跌。木門洞開。動手的時刻來臨。

團員通過糧倉上下八個透氣窗戶,先把二十多個剛燃着的風燈拋進去,這種風燈設計巧妙,像一個足球那麼大,燈引在正中處,全燈的燈皮滿布氣孔,又塗上防燃的藥物,並不會着火燃燒,乃精兵團黑夜突襲的法寶之一。放着十多籮穀物的寬敞糧倉,立時大放光明,把或坐或躺的三十多名大漢的身形位置,完全暴露在衆人眼下。他們一時間由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轉到大放光明的境況,眼睛沒法適應過來,睜目如盲,又兼乍逢鉅變,人人不知所措。此正是二十一世紀對付恐怖份子的高明手法,無論是如何窮兇極惡的恐怖份子,說到底仍只是一個人,與其它人的生理無異。所以反恐怖專家針對人的感官設計林林種種的武器,項少龍最擅用的是冷凍束和神經彈。前者可發射攝氏零下二百七十三點十五度的冷凍流,在這絕對零度中,任何有生命的細胞均停止運動,解凍後卻可將敵人完好無恙,活生生地俘虜過來。神經彈籠罩範圍極廣,可暫時地癱瘓對手的中樞神經,當目標處於麻痹狀態,只好任由宰割。

在古戰國時代裡,當然沒有這類威力驚人的武器,但項少龍設計的這種“風燈”,在眼前的情況下,正恰到好處地發揮出同樣的作用,分別只在留不留活口。項少龍和滕翼早有心理準備,當“風燈”擲入倉內,敵人現形的剎那,兩人即滾地搶進倉裡。項少龍順手擲出手上飛刀,刺入被反撞回去的厚木門拍得頭破血流,翻倒地上那人頸側處。在似光還暗的糧倉中,這批雙手染滿血腥的兇手仍是全副武裝,沒有鬆懈下來,有幾個人更戒備地往大門迎來,其中一人項少龍隱約認得正是樂刑。項少龍和膝翼躍起來時,長劍剛由下而上送入兩人腹胸內的至深處。當項滕兩人同時把寶刃左右橫拖,弩箭聲起,慘叫不絕。樂刑和另外那人劍尚未出鞘,發出震倉痛嘶,帶着一蓬鮮血,往後跌退。其它人紛紛中箭,東翻西倒。樂刑和那人蹌踉退跌十多步,仰天翻跌,氣絕斃命。

項少龍想起小昭燒成焦炭的慘狀,哪會留情,衝前連殺兩人,才發覺再沒有能站起來的敵人了,穿窗而入的荊俊比他還多宰掉對方一人。

項少龍撲回樂刑的屍身旁,一輪搜索,找出給他貼身藏好《魯公秘錄》的正本和手抄本。心頭一陣感觸,若非這兩卷東西,小昭等何用送掉性命?

滕翼走過來沉聲道:“你真要爲韓闖掩飾嗎?”

項少龍站起來道:“我是否太心軟呢?”

滕翼抹掉刀上的鮮血,淡淡道:“時間無多,我們快佈置吧!”

打出手勢,精兵團員迅速把屍體移往街上和園牆外,尚未斷氣的補上一劍,完成項少龍自問沒法子親力親爲的事。

孝成看着桌上的魯公秘錄,龍顏大悅,對項少龍解說如何把潛伏雅夫人府內的人迫出來,如何包圍殲殺,毫不在意。陪侍一旁的晶王后和仍是秀眸紅腫的趙雅,欣慰地看着項少龍。

只有郭開眼珠亂轉,冷冷問道:“董將軍爲何如此失策,竟不留下任何活口,好向信陵君興問罪之師?”又向孝成王道:“若安釐得到這批人證,說不定可整治魏無忌,看來偷襲龍陽君者,必有這批人的份兒。”

孝成王得郭開的“新姦夫”提醒,皺眉向項少龍道:“郭大夫言之有理,董將軍有什麼話說?”

項少龍從容答道:“鄙人是別無選擇,必須儘速痛下殺手,否則若教對方自知難以倖免而毀去魯公秘錄,縱使只是毀去部份,我們也得不償失。”

晶王后幫腔道:“龍陽君認出其中幾個人來,更證實帶頭者乃信陵君的食客樂刑,只要把屍體全部送返大梁,我看無忌公子會非常煩惱。”

孝成着緊的只是魯公秘錄,一想也是道理,點頭向項少龍欣然道:“董卿立此大功,寡人自當有賞,唔……”

項少龍跪地謝恩道:“大王愧煞鄙人,鄙人讓兇徒潛伏邯鄲而不察,終是疏忽失責,大王不予計較,是最大的恩典。鄙人提議把這些人示衆三天,公告全城,好安國民之心。”

孝成見他居功不驕,更是高興,不住點頭。

項少龍乘機道:“爲城防安全,鄙人想調動人馬增強城防,望大王欽準。”

孝成在此事上卻不含糊,道:“卿家快把計劃遞上來讓寡人一看,若無問題,立即批准。”說話時連續打兩個呵欠。

項少龍趁機告退,天色開始明亮起來。

第八章 劍聖戰書第11章 閉門之戰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12章 秦女刁蠻第一章 五德終始第四章 周旋到底第五章 偎紅倚翠第八章 破浪長淮第五章 偎紅倚翠第二章 墨子真傳第一章 始皇立威第11章 逃出大梁第五章 偎紅倚翠第三章 太后遷宮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12章 三大殺招第11章 扭轉局勢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十章 救世聖人第11章 扭轉局勢第六章 出使六國第七章 跨嶺入楚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六章 餘情未了第四章 大戰前夕第12章 嬴政登基第三章 太后遷宮第二章 墨子真傳第五章 秘密任務第十章 都騎統領第五章 相府爭雄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八章 破浪長淮第11章 扭轉局勢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三章 太后遷宮第八章 黑龍出世第12章 勢力平衡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八章 黑龍出世第六章 遠方來客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七章 滔天之恨第11章 稷下之戰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一章 時空機器第八章 楚國強徒第八章 披荊斬棘第八章 黑龍出世第四章 巧結奇緣第七章 跨嶺入楚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六章 後患無窮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四章 初露頭角第三章 錯綜複雜第七章 跨嶺入楚第四章 成敗關鍵第二章 歌姬之首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12章 勢力平衡第11章 稷下之戰第11章 閉門之戰第五章 秘密任務第11章 高手交鋒第一章 大梁驚魂第五章 相府爭雄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六章 踏上征途第七章 稷下劍聖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八章 楚國強徒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二章 墨子真傳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四章 成敗關鍵第三章 情場較量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十章 蕞城之戰第12章 秦女刁蠻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七章 落難姊妹第八章 劍聖戰書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三章 錯綜複雜第12章 勢力平衡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二章 歌姬之首第五章 秘密任務第二章 墨子真傳第五章 錯有錯着第四章 初露頭角第11章 相府晚宴
第八章 劍聖戰書第11章 閉門之戰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12章 秦女刁蠻第一章 五德終始第四章 周旋到底第五章 偎紅倚翠第八章 破浪長淮第五章 偎紅倚翠第二章 墨子真傳第一章 始皇立威第11章 逃出大梁第五章 偎紅倚翠第三章 太后遷宮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12章 三大殺招第11章 扭轉局勢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十章 救世聖人第11章 扭轉局勢第六章 出使六國第七章 跨嶺入楚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六章 餘情未了第四章 大戰前夕第12章 嬴政登基第三章 太后遷宮第二章 墨子真傳第五章 秘密任務第十章 都騎統領第五章 相府爭雄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八章 破浪長淮第11章 扭轉局勢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三章 太后遷宮第八章 黑龍出世第12章 勢力平衡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八章 黑龍出世第六章 遠方來客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七章 滔天之恨第11章 稷下之戰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一章 時空機器第八章 楚國強徒第八章 披荊斬棘第八章 黑龍出世第四章 巧結奇緣第七章 跨嶺入楚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六章 後患無窮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四章 初露頭角第三章 錯綜複雜第七章 跨嶺入楚第四章 成敗關鍵第二章 歌姬之首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12章 勢力平衡第11章 稷下之戰第11章 閉門之戰第五章 秘密任務第11章 高手交鋒第一章 大梁驚魂第五章 相府爭雄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六章 踏上征途第七章 稷下劍聖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八章 楚國強徒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二章 墨子真傳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四章 成敗關鍵第三章 情場較量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十章 蕞城之戰第12章 秦女刁蠻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七章 落難姊妹第八章 劍聖戰書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三章 錯綜複雜第12章 勢力平衡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二章 歌姬之首第五章 秘密任務第二章 墨子真傳第五章 錯有錯着第四章 初露頭角第11章 相府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