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地生反覆囑咐我的話語,又再一次的在我耳畔響起,我的機會到底是什麼?
如果按照洛地生話中所言,我那所謂的機會,和降臨的噩夢應該是並存的。也就是說,只有在噩夢來臨的時候,我的機會纔會顯現。難道可以自行擺脫魔音的束縛,這就是我所謂的機會?
常言道:機會永遠與風險並存,難道我想要得到這個機會,就必須要去抵抗魔音的恐怖侵襲?
我當下不置可否,索性不再去想那些讓人云裡霧裡的東西。與其去琢磨洛地生那句不知所云的話,還不如趕緊想想怎麼先完成無名交代的事。
眼下要想堵住管口是絕對辦不到的了,因爲壓根就夠不着它,我現在只能看看,是否可以將神像的兩顆眼睛堵起來。
我趴在神像頭頂,將頭伸下去,這兩顆眼睛,雖然沒有眼珠子,但卻也能夠看得出來,是瞪大了眼睛正在怒視遠方的狀態。這樣一來,這兩顆眼窩子,也是着實不小,就算我脫個精光,用身上所有的衣服,別說兩隻眼睛了,估計連一隻眼睛也無法堵得住。
心下沒了主意,我盯着兩顆眼窩中密密麻麻的小孔,突然腦中閃過一個成語——濫竽充數!
我並不是說這些孔道中有些是濫竽充數,我想到的是這濫竽充數中的竽。
在紅升堂的時候,別看那包子是個粗人,所謂人不可貌相,那傢伙竟然還是個精通音律,沒事喜歡捯飭捯飭古樂器的人。我經常看他擺弄過這個竽,通過和他攀談,倒是對這玩意兒多少有了些瞭解。那是一種戰國和漢代時期,廣爲流傳的古簧管樂器,形狀類似於笙,卻比笙要大的多,並且管數也要多一些。竽這種樂器,是通過對其內部輸送氣流,使之管內或者腔內的空氣產生震動,從而發出聲音。而通過改變各個簧管的通斷,可以控制其發出的音律,使之演奏出連綿起伏的樂聲。
如果把整座神像看成一個巨大的竽,那麼將其中一些小孔堵住,則便可以改變氣流進入後所發出的聲音。這樣一來,魔音的旋律和頻率都會隨之改變,說不準,可以剝離它控制人心智和身體的魔力。
這說幹就幹,我麻利的脫下外套以及汗衫,伸手進入眼內,將離我最近的幾個孔洞,把衣服攥起來塞進去,將其堵緊。
我弄好一切後,又退回到轉門旁,將揹包的揹帶卸下來,與褲帶系在一起,一頭纏在手上繫緊,一頭栓在轉門前凸出來的那塊小平臺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都沒敢給自己猶豫的時間,閉上眼睛心一橫,便手上一撥,再次將轉門轉動了起來。
那刺耳的尖銳之聲,又一次攝入人的心魂,但是這一次卻沒有迷糊,身子也沒有不聽使喚的亂來。
當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如初,我知道自己成功了。當下心中暗自竊喜,我只是略施小計,就已成功改變了這可怕的魔音,讓其失去了攝人心魄、控人軀體的魔力。
我解開手上的揹帶,準備大搖大擺的推動轉門,進入神像的身體裡。可就在這時候,一陣稀里嘩啦猶如水流般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我的行動,我眉頭一皺心下疑惑,不知又發生了什麼詭異的事情,當下連忙爬上神像的頭頂,朝着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那幫相互亂捅着的人,這次並沒有改變位置,只是他們的身後,從牆壁頂上,隱隱流下來一灘黑水,順着牆壁直流而下,朝着他們流淌過來。直到這黑水開始違反萬有引力的定律,朝着那幫人的身上倒流而去,我才定睛看清了這黑水的真實面目。
當下心中懼駭,只覺得頭皮發麻,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這哪是什麼黑水,分明就是數不盡的黑色小蟲子,通體烏黑,動作敏捷,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大片,宛如一股黑色的浪潮。
這時,不由分說,更加聳人的一幕開始上演,這些小黑蟲,漫過最靠近的那人身上。只見其所到之處,血肉模糊,一個豐滿的軀體,瞬間就變成了一堆骨架。那場面,猶如一把鋒利的剃刀正在剃着光頭,漫過之後,寸肉不留,整個骨架乾淨的就像是人體解剖學課堂上的教學模具一樣。
只是眨巴眼的功夫,一具又一具的骨架顯現出來,這股黑水在刮乾淨七具**之後,當下已經開始朝着神像這邊涌來。
只見整個神像彈指間就被完全包圍了,水流已經開始往神像身上倒流過來,放眼望去,儼然一副勢不可擋的攻勢。
我圍着神像頭頂轉了一圈,當下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一種馬上就要被千刀萬剮的火燒火燎直躥上腦門,心裡頓時無比恐慌起來。
這些黑色的小蟲子從何而來,爲什麼會突然出現,當下心裡緊張的根本無法思考。黑水已經漫過神像的整個腿部,頃刻間就會漫過腰部直至我所在的頭頂,事態已然緊張到讓人無法呼吸的地步。
此時千頭萬緒猶如排山倒海般在腦中閃過,手上捧起無數畫面,轉而又像白駒過隙一樣的從指間流走。
突然一個回念就在快要流走的一瞬間,被我猛的攥起了手心,將其牢牢的抓住。
那是關於六壬盤宮的作用,當時我們全都以爲那是爲了引山鯓進去,然後將其困死在裡面。但是當大歲在發現了那個無底洞,並且斷言那就是個儺井之後,所謂的六壬盤宮的作用,又變得反轉過來。而後無底洞中後來涌上來的山鯓,以及雙層石室的升起,更加證實了我們先前判斷的錯誤,那六壬盤宮確實是爲了阻止東西出去,而並非是爲了引入什麼東西進來。
正是這個回念,讓我開始懷疑青銅轉門轉動時所產生的魔音,它的作用可能並不是如我所料想的那樣,是爲了阻止有人進入轉門之中。心中瞬間升起一個念頭,如果這魔音的存在,恰恰是爲了阻止這些黑色小蟲子呢?彈指間的思量過後,我連忙委身探下去,從神像眼窩子裡,將那些塞在孔洞中的衣服一把抽出來。然後沒有任何的停頓,我是直接跳了下去,落在翅膀上後,一個箭步便衝到轉門邊。
這個時候,已經有些蟲子爬上了轉門之下凸出來的平臺上,我擡腳快速的掃下去一片,然後手上扶過一扇青銅門葉,狠狠的轉動了起來。
之後魔音響起,再次攝入體內,這一次的感覺比前一次要來的輕微。沒有如第一次那種瞬間很強烈的意識模糊,但是身體依然有被外力接管的感覺,只是這股力道,沒有第一次來的那般猛烈,柔了許多。我甚至能夠感覺到,我現在就已經可以與它抗衡,使雙方處於膠着狀態。它還是和先前一樣,想控制我自己栽下去,但我卻硬生生的抗住了這股衝動,雖然它無法得逞控制我的身體,但是我自己卻也對自己的身子無能爲力,我就像個木頭人似的,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再朝腳下看去,宛如一場黑色的退潮,那些小蟲子全都在那熙熙攘攘的原路退回。當時被驚得都沒來得及流出來的冷汗,現在刷刷的全淌了出來,我光着膀子站在那裡,只覺得渾身發涼。整個身子無不瑟瑟發抖,我眼瞅着近在眼前的青銅轉門而不能挪動身子,只能杵在這乾着急,這心裡別提他媽的又多憋屈了。回想起剛纔驚心動魄的一瞬間,眼下還是悸動不已,腦海中刷刷的閃過,在神像頭頂上看見的森森白骨,這心裡頓時五味雜陳。雖說無名早已證實了那些人其實都已經是死人了,但是不管怎麼說,羅祥海兄弟倆也是與我一個村子裡一起長大的家班弟兄,現在竟然因爲我一時的莽撞,連個全屍都被弄沒了。還有那剩下的五具屍首,雖然素不相識,可也是無冤無仇,他們也全都因爲我而沒了肉身。
身子開始漸漸恢復行動力,我盯着眼前的轉門,眼下這困局算是越來越明瞭了,但也讓人變得更加無從下手起來。這魔音不除,轉門一動,就算不被它弄下去,也只能一動不動的杵在門外,啥事也幹不了。而如果破壞掉魔音產生的旋律,倒是可以阻止身子被其控制,可是卻又半路殺出了一羣小蟲子,儼然一副比那魔音更加可怕的存在。
心下想來,這魔音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現在的情況分明就是困局已經變成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