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幽泉等人煉化烏金棺木時,沈衝正遊離在識海邊緣,他的意識十分凌亂,各種思緒紛雜,卻無法連接起來,往日的記憶如碎片般循環往復,有時清晰,有時模糊。
記憶最深的便是幼年時,母親還在的時候,南燕王府中,父王手把手教自己習文學武,母親淡雅甜美的笑容和懷抱,雖然很少走出母親的清心園,但過的卻是單純快樂的生活。
但忽然間,隨着母親的過世,父王態度變的十分冷漠,連府中的下人也遠遠避開,在王府中的日子突然變的舉步爲艱,與大夫人更是到了不能相融的地步。
還有金陵城的質子生活,雖衣食不缺,但卻沒有一點安全感,奚落和白眼更是家常便飯。
逃出金陵城,踏上修行路……
之後的點點滴滴都慢慢變的虛幻,一個個記憶片段在眼前變換、旋轉,模糊之中,沈衝感覺眼前出現無窮的雲霧,而這些雲霧全部形成漩渦狀,一個又一個。而沈衝就在這些漩渦中,不斷的往下墜去,所有的記憶都已消失,感受到的只是無邊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沈衝漸漸被一聲聲輕語低呼,從昏迷中喚醒過來,當沈衝的意識變的越來越清醒的時候,這若遠若近的呼喚才漸漸變的清晰。
“衝兒,衝兒,醒來……”
是誰?沈衝想張口詢問,但卻發出不聲音,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女子,眉目低垂,一臉憐愛的看着自己,這個女子算不得十分美貌,身形有些清瘦,但卻溫雅婉轉,雙目柔情似水,給人一種極爲親近的感覺,讓人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
看到這張臉龐,沈衝突然間有了前所未有的放鬆,焦灼、恐懼,所有的負面心理全部消失,神智清明,彷彿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夢醒之後,沈衝感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懷中,一絲清涼從額頭涌入,頓時舒泰無比。
剛剛在自己額頭輕輕一吻的女子一臉的慈愛,眼神更是溫柔,其中還蘊含了一絲不捨,緊緊的盯着沈衝。
“你是……”
沈衝望着這張似乎相隔很遠,但又極爲熟悉的臉龐,眼中充滿了驚訝,這張臉在他夢中千迴百轉,無數次午夜夢迴,都能看到她,但醒來之後,便什麼也抓不到,只留下無盡的悲涼與思念。
“孃親,真的是你嗎?”入道之後從沒有過的淚水已從涌出眼眶,沈衝飛身撲起,緊緊的抱住了這個女子。
“孩子,讓我好好看看你!”沈若蘭的眼有也有淚水滑落:“不錯,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我終於看到了你長大後的模樣。”
“孃親,這裡究竟是哪裡。”當抱住孃親的那一刻,沈衝便已清醒過來,以他現在的修爲,自然感到有些不對,孃親的相貌栩栩如生,一顰一笑都如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但卻全部都是虛幻,甚至連他自己都是虛幻的意識存在。
沈衝已想起他現在仍是意念化形,在龍魂珠的最後一次轟擊中散成碎片,不知道飛落到了哪裡。
但沈衝也肯定眼前的母親絕不是心魔所化,就算是幻覺,能多與母親相處片刻也是好的。
“這是娘所營造出來的太虛幻界!”沈若蘭含笑着說道。沈衝緩緩坐起身來,揉了揉腦袋,向四周看去,這太虛幻界並不大,只有一座山谷,周圍沒有一絲風,山林密佈,一條清泉緩緩流下,花香陣陣,不時的還能聽到鳥兒的輕鳴,一團團輕霧環繞,雖然沒有仙靈之氣,但卻讓人心曠神怡。
“這太虛幻界仍是處在你的識海之中,”沈若蘭笑道:“衝兒,你已經修煉了娘給你留下的神通創世紀吧。”
創世紀,上古無上神通之術。
沈衝想起在清心園,母親竹樓中的那張九洲山河圖,正是那張圖留下了母親的傳承。
沈衝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你猜的不錯,當年爲娘離開在即,只能以迴夢心法將我的一縷意識留在了九洲山河圖之中,你既然已修煉了創世紀神通,這縷意識便留存於你的識海之中。”沈若蘭說道。
“孃親一直都在,爲何不出來與孩兒相見。”沈衝急聲道。
“我也想早些與你相見啊,”沈若蘭嘆了口氣:“可惜我的修爲太弱,還是藉助九洲山河圖保留了一絲意識,再過得幾年,也就會消散了,如果不是外力衝擊識海,我也無法將你拉入太虛幻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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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孃親的神魂可在,孩兒定然會想辦法讓孃親重生。”沈衝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如果有殘魂在手,未必不能重塑形體。
“癡兒,爲娘能看到你長大成人已經很開心了,已沒有任何奢望,何況我的神魂早已湮滅,一切皆爲緣法,又何必強求。”沈若蘭吐氣如蘭,輕撫着沈衝的臉龐。
“孃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您爲何會離去,而父親也是性情大變。”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沈衝憤恨的問出了心中一直纏繞的問題。
跟父親的約定只有不到一年,但沈衝仍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過是前世的孽緣!”沈若蘭輕輕嘆了口氣:“你也不要怪你父親,他沒有做錯什麼,而我也從沒後悔過,待神道宗覆滅,你父親一定會將一切告訴你。”
“神道宗,”沈衝臉色一寒:“莫非是神道宗,孩兒現在已有了足夠的實力,反回神洲之後,定然會將這個宗門剷除。”
“不,”沈若蘭急聲道:“娘能感覺到你如今境界的強大,但單憑你一人,還不是神道宗的對手,神道宗還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這股力量甚至超越了神魂境巔峰,只有你父親能對付他,所以我纔會將一切託付給你父親。”
超越了神魂境巔峰,那便是破碎境強者,但九洲之上的破碎境強者受天地之力的制約,只能發揮出神魂巔峰的力量,能讓母親如此焦急的,想必神道宗的這尊強者的力量已超脫了這片天地,能將力量完全發揮出來。
沈衝有過面對龍秀神君的經歷,深知在一尊發揮了全部實力的聖皇面前,是多麼的無助,就算父親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凝聚出命魂,也絕不會是聖皇的對手。
沒想到父親面對的這是這麼強大的敵人,沈衝已暗暗下了決心,如果脫身,一定要儘快趕回神洲,以他現在的力量,絕對可以助父親一臂之力。
既然知道了敵人是誰,沈衝也不再多說什麼,能和母親在一起,可是難得的時光,從小時候到現在,從神洲到幽洲,兩人有着說不完的話,很多時候都是沈衝在說,沈若蘭在聽,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也許是三五個時辰,也許是三五天,沈衝完全沉浸在與母親相聚的快樂中。
忽然間,山谷上空傳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
沈若蘭再次凝視着沈衝,眼中流露出濃濃的不捨之意:“時間差不多了,你必須要離開了,孃的意識已經耗盡,這片太虛幻界也撐不了太久,在你的識海中,按着本心的指引,便能找到出路,重新迴歸。”
“娘!”沈衝叫道。
“去吧,不要揹負太多東西,神道宗之事就交由你父親去解決,上一代的恩怨就由我們上一代來解決。”沈若蘭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你的修爲已遠高於孃親,孃親也沒有什麼可以留給你了,這創世紀乃是爲孃的本命神通,希望這些感悟可以幫到你。”
說話間,沈若蘭的身形已虛化,融入到腳下大地之中,同一時間,這座小山谷已完全崩塌,整個空間如鏡子般碎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