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佑抹了一把眼淚,不再發問,只是仔細的剃頭,直到將老者的頭髮剃得乾乾淨淨,這個時候,老者也醒了過來,滿意的摸了摸腦袋,站起身道:“好多年沒享受過了,竟然舒服的睡着了,走了,記得把酒留下。”
船動了,老者靜靜的划着船,而德佑就坐在他的身後,老者並沒有看他,也沒有看衆人,只是目光碰觸到湖中那些腐朽不堪的破船時,目光之中會生出一絲憐憫,不過一閃即逝。
“葉大哥,你說這位老大爺,他是位和尚嗎?”
雪輕歌的聲音在葉東的腦海中響起,其實衆人從德佑的神情變化上,也都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太過震驚,所以沒人提出。
“我不知道,但應該是的!”
世俗之中,沒有人會對頭上的那三千煩惱絲太過在意,執意想要剃掉它們的,只有一種人,那就是佛修者,不爲別的,只是爲了對心中信仰的那一份尊重。
“那和尚爲什麼還要喝酒?般若大哥就從來不喝酒!”
不等葉東回答,老者那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兩人的腦海之中響起:“佛宗爲了表現出六根清淨,要戒掉的東西實在太多,可是強行的戒掉,和自己放掉是兩回事!放不掉,是因爲心中有苦,喝一口也未嘗不是自甘墮落,但至少在佛祖面前落了一個真誠,也許終究有一天,在某些苦楚之下,本是好酒之人終於放下了酒,那大概也就是真的戒了,真的放了!”
雖然葉東和雪輕歌都震驚於老者竟然能夠聽到自己二人的神唸對話,並且將他的聲音送入,但是聽到老者的這番話,卻是讓葉東想起了師兄神算告誡自己的那番話。
好酒之人放下了酒,纔是真的戒了,真的放了。
忽然老者轉身看向了般若道:“你是來找回你失去的東西的嗎?”
般若就坐在老者的另一邊,聽到老者的話,點點頭,毫不避諱的道:“是的。”
“小和尚,你可知道,當初我也想渡盡世人,可是卻發現自己的夢做得太大,力量卻又太小,也許是時候該放下了。”
般若神色平靜的道:“執念,渡盡世間人就是前輩你的執念,身爲佛修者,既然有了執念,又如何能夠真的放下,渡人,永遠不是一時之功!”
老者的眼睛陡然一亮道:“小和尚,你法號是?”
“般若!”
“般若,果然比他有大智慧!”老者說完之後,似乎極爲開心,忍不住捧起邱韻送給他的酒壺,痛快的喝了兩口,然後再次看了般若一眼道:“平安歸來,我送你一滴血!”
般若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一個字未說。
“到了!”
隨着老者的一句話,船停了下來,面前出現了一塊巨大的平整礁石,在礁石的邊緣,還有一條伸出來的礁石,一直延伸着,就像一條路。
礁石之上,平平整整,在靠近中間的地方,有一個已經快要爛成渣的蒲團,邊上還有一張同樣破爛的牀單和薄被,顯然,這就是老者平日裡居住的地方。
無論如何,衆人也想象不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個人,住在這萬魔湖最危險的地方,爲來來往往的人擺渡撐船。
不過,這就是寂滅城了嗎?
老者不理會衆人,自顧自的開始栓起船來,不緊不慢的道:“把你們身上所有的身外之物都留下,然後筆直往前走吧,走到走到沒有路,也就到了你們想去的地方了。”
“留下身外之物?”
“恩,不留也行,反正也帶不進去,不過我看你們個個靈魂力都不弱,似乎還有合魂之魂,所以總歸還是能夠擁有自保之力的,行了,我說的話夠多了,你們進去吧!”
儘管老者的話讓衆人莫名其妙,但是葉東卻依言掏出了自己的空間塵器,放到了地上,而有了葉東的表率,大家也都各自將身外之物掏了出來,最後只有潘朝陽握着他上船開始就擺弄到現在的幾盞銅燈道:“這些我必須要帶着。”
葉東皺着眉頭道:“老者不是說帶不進去嗎?”
這個時候,老者忽然走過來,拿起了一盞銅燈,翻來覆去的看了片刻後,眼中明顯露出了震驚之色道:“已經算是造化之物了,只是要點燃這燈,也不是普通的火!在普通的世界用燈盞施法,在不普通的世界,就用特別的方式施法。你一定執着的帶着它們做什麼?”
潘朝陽一聽,微微一震,沉吟片刻後,放下了手中的銅燈,並且對着老者道了一聲謝。
老者卻根本沒有理他,已經坐在那張蒲團之上,眯着眼睛喝着酒,直到衆人準備好一切,開始邁步走向那條礁石路的時候,老者忽然再次開口道:“你們一會會覺得很困,想要睡覺,不過切記,黃泉路上莫回頭,沒事的!”
黃泉路?
葉東記得自己走過一條黃泉路,沒想到今天竟然又要再走一次,不過卻沒有多問,笑着點了點頭,率先邁開了腳步。
果然,一股巨大的睏意很快襲來,讓葉東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想睜開,勉強看向身旁,其他人,哪怕是朱羽也是這個狀態,無不是困到了極致的狀態,只是腳步在機械的向着前方邁進。
走着,走着,就發現籠罩在霧氣中的礁石也彷彿到了盡頭一般,在那盡頭之處的旁邊,立着一塊小小的石碑,石碑上無字,葉東勉力支撐着自己走到了石碑旁邊,然後毫不猶豫的跨了過去……
那一瞬間,像是歷經了生命的滄桑,葉東感覺自己失神了,身體恍惚傳來了痛感,卻又很快消失!
再接下來,剛纔那消散不了的困境竟然瞬間消失,精神狀態重回了一個巔峰。
沒有路了,畢竟石碑過後只剩下不到兩三米長的礁石,如今卻有一條寬闊的黑色得路蔓延向霧氣的深處。
在霧氣的深處,隱隱約約有着好像建築的輪廓,這裡是什麼所在?
就在葉東一恍神的功夫,大家也都到了我的身旁,同時看見了眼前的所在!
“好奇怪,怎麼突然不困了?”邱韻小聲問道。
葉東卻是笑了笑道:“當然不困了,我們的肉身都已經留在了外面,現在的我們,都是靈魂!”
“靈魂?”
葉東再次點頭道:“是的,靈魂,那位老者其實也是靈魂,而我們所乘坐的船,就是他的肉身,德佑,我想,他應該就是你們門中的兩位老祖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