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定策之後,一直等至接近中午,別墅的電話鈴聲又響起來,趙善宏接聽。
“趙先生,準備好贖金了沒有?”
“全準備好了,我會準時放到公路與通趙家別墅小路交界的廢品箱內。可是,你什麼時候放祖亮回來?”
“點數清楚贖金之後。”對方說,仍是上一回的那個男聲。
“今天黃昏,你們把祖亮放回交叉路口,他曉得回我的別墅,我在這兒等他。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報警。”
“好,我們一發覺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心肝上的那塊肉立即撕掉,不要說我們沒有言在先。”
電話掛斷了,一切如常進行。
趙善宏準時把一大紙盒的美金現鈔扔到指定的公路廢品箱去,然後跑回別墅去,依照許萌萌的指示,跟王如玉通了個電話,對方的語氣跟平時一樣,只問:“你今天晚上又不回大宅來了?你那個姓許的女人陪在身邊?”
“我有緊要事在這兒辦。這個時候,不是你爭風吃醋的時刻。過了今天,我會回來看你。還有,好好地看護秀秀,別是他哥還沒尋回,又再丟了一個。”
這個答覆,實在無懈可擊,一點漏洞也沒有。
另一頭,蘄碧輝與許萌萌已經在趙善宏的安排下,跟負責此案的警方人員接洽妥當,他們早已派人跟蹤王如玉與陳豔。
果然,候至下午四時多,趙善宏就接到警方的電話,對他說:“你的兩位太太,帶了趙家小姐趙秀秀,坐上了由司機劉阿明開的汽車,離開了趙家。”
時間一直爬行着過去,趙善宏的心,每過一分鐘,就像要跳出胸口來一次。
蘄碧輝一直陪在別墅內,不時用眼睛看許萌萌,也很緊張。
只有許萌萌最淡定,她一直如常的在屋內走來走去,爲趙善宏與蘄碧輝添新的熱的香濃咖啡,悄悄地在心裡說:“我們的命運自明天開始就要改變了。”
許萌萌的策略,真的要實現了。
才一入夜,別墅小路上忽然揚起一陣車隊進來的聲音。
大批的警員從車上跳下來。
趙善宏飛奔走出大門,正與跑進來的趙祖亮撞個正着。父子相見,恍如隔世。
“爸爸!爸爸!”趙祖亮已經十三歲,但仍是個孩子,經過這綁票的非常事件,他是死裡逃生,心有餘悸。
“孩子,爸爸對你不起,保護你不力,更對你母親不起了!”
說這幾句話時,趙善宏雙眼流着熱淚。
他再擡起頭來,看到那輛警方專用的囚車裡面坐着三個人,他慢步走上前去,瞪着眼憤怒地質問:“你們爲什麼這樣害我?”
那個叫陳豔的小妾回答:“因爲我們並不愛你。”
趙善宏像被人照頭打了一棍,他苦笑着說:“我從來沒有要求你們愛我,可你們何必要出手如此狠毒?”
“不愛你是一回事,我們要愛別人又是另一回事。”
對,她們爲了跟自己的摯愛,有絕對安樂的日子過,就選擇這條她們認爲兩全其美的路走去。
“秀秀呢?”趙善宏轉臉向另一個小妾說:“她不是我的孩子?”
“對,她不是。她父母現在入獄之後,將把她送進孤兒院,我寧願她這樣長大。”回答的是王如玉。
趙善宏點點頭,迴轉身,走回別墅裡去。
在這一剎那,他似乎整個人都衰老了一些。
蘄碧輝看着趙善宏背景,輕輕嗟嘆:“誰沒有死門?誰沒有厄運?連本國叱吒風雲的政界紅人尚且要怕他三分的財閥,也會爲兒女私情而一夜白頭,也有無名小卒敢向他挑戰。”
無可否認,趙善宏的忽爾憔悴,並非只爲連日來的緊張戒備、憂心忡忡所致,而是他以爲高高在上,並保護得極其嚴密的自尊心,自雲端直摔到地上。
錦衣玉食,珠圍翠擁的生活,換不回半點真心誠意,那幾個人爲了私情私慾,而不惜置他的健康、生命於不顧。
趙善宏自問待兩妾不薄。他給她們是很高的待遇。如果政敵商敵與他鬥法,給他爲難,不會如此令他傷心。只有兩個他供養得頭頭是道的女人勾結情人,並謀害他的骨肉,撕他的臉皮撕得太血肉模糊,才令他痛徹骨髓。
蘄碧輝看着趙善宏緩步走進屋內,隱沒在長廊之內。
他甚至沒有再跟警方說什麼,連寶貝兒子都扔在一旁。
蘄碧輝對許萌萌說:“你還不進去陪陪他!”
許萌萌搖頭,道:“讓他歇息一會兒吧,現在風浪過去了,最好讓他獨個兒靜靜沉思冥想,他需要寧靜地處理日後要走的路,要做的事。”
許萌萌挽起了祖亮的手,把他帶進房中去,讓傭人爲他調水洗澡,換好了清潔的衣服,再讓他吃了些溫熱的雞粥,才讓他上牀去睡覺。
許萌萌溫柔地說:“祖亮,爸爸爲了你,擔心了好多天、好多夜,你乖乖地休息好。明早醒來,再跟爸爸一起吃早餐。”
祖亮點了點頭,很放心地鑽進被窩裡去。
“好好地睡。”
許萌萌拍了他兩下,站起來,熄了房燈。
“呀!”祖亮突然驚叫。
嚇得許萌萌慌了手腳,把房燈再扭亮,問:“什麼事?”
“我怕黑。他們用黑布把我的眼蒙起來幾天,我什麼也看不到,只聽到他們說:‘你不聽話,不合作,我們就宰了你。’”
祖亮忽然哭了起來。許萌萌走回牀邊,坐下,給他擦眼淚。
一陣憐惜之心,叫許萌萌緩緩地張開嘴,唱了一首中國的民謠。歌聲婉轉慈愛,音調和諧悅耳,非常有效地安慰着孩子,平伏了他激動的情緒。
祖亮說,“你別走,在這兒陪我好不好?”
許萌萌點頭。
“你再給我唱幾支歌好麼?”
許萌萌想了想,又唱起了一首中國民歌來,唱呀唱的,自己都沉醉在懷念家鄉的氣氛中,不由自主地不停唱下去。
直到有些疲累了,停下來,看到祖亮已經熟睡。
許萌萌也疲累得很,靠在旁邊的沙發上就睡着了。
醒來時,已是一室的陽光,許萌萌發覺身上蓋了一塊薄薄的布被,祖亮站在一旁搖撼她的手臂,說:“爸爸告訴我把你叫醒,我們一起吃早餐去。”
“祖亮,是你替我蓋的被?”
“不!”祖亮搖頭,“是爸爸,他今早走進來看我們。”
許萌萌沒有再做聲,心內有微微的感慨。
她明白趙善宏的心情。
快-手快腳地清洗完畢,許萌萌就拉着祖亮走出飯廳去,傭人已站着侍候早餐。
她和祖亮分別坐在趙善宏身旁。
“善宏,你昨晚睡得好麼?”許萌萌問。
“你呢,祖亮說他喜歡你,你把他照顧得很好。”
許萌萌笑笑。
“萌萌,我有句話要答覆你。”
“答覆我?”
“對,你曾向我提出要求,要赴國外留學吧?”
是有這回事,許萌萌睜着眼,緊張地看着趙善宏,等他的答覆。
趙善宏看着許萌萌,很鄭重地說:“我儘快替你安排。美國紐約我有很多熟朋友,會照顧你,考入紐約大學並沒有太大困難,我認識大學的校長,幫過他的忙,只要泰國有畢業證書發給你,讓他交差便可。”
以下的一句話更不必說了,在泰國,以趙善宏的聲威地位,要弄張中學畢業甚而大學畢業的文憑,易如反掌。
趙善宏本身就有兩個大學的榮譽博士學位,還是十多個名校的校董。
令許萌萌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的是趙善宏爽然答允她的要求,實行打開金鎖放蛟龍之舉。
是爲報答許萌萌陪着他,幫助他度過難關,抑或是趙善宏心灰意冷,再信不過任何身邊的女人,實行斬斷所有的情誼關係,以求長久的安靜?
許萌萌並不排除這兩個可能性。
就爲了答覆來得突然,且潛藏着一份可大可小的危機,許萌萌不敢造次地表現她的情緒。
趙善宏沉默而快速地吃罷早餐,站起來,再交代:“待會兒警方可能還要來,向祖亮查問一些有關案件經過的資料。萌萌,我希望你能陪着他。”
許萌萌點點頭。
“我還有很多事要辦。”說完趙善宏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