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話 十年傷九牧

自天網被衝破後,接連一月,天穹缺口處不斷有天魔涌入,這天,羣魔在九嵩山以西的火山下排開成十八陣列,略略數去,每一陣列竟都有上千之衆,陣列之前,共有三十六個不俗天魔,他們有的衣背寫“風”、“雨”、“雷”字,有些胸前寫着豐滿或瘦削的“人”字,有的胸前繡着不盡相同的紅色花,正是天魔七十二斥候的剩下一半。在他們的率領下,羣魔一改往日的急躁好動,盡皆噤聲屏息,昂首靜立,面目肅然卻隱有激動。

不久後,天穹忽然傳來震耳聲響,陣陣天鼓動盪得九嵩山草木皆兵,羣魔卻一個個變得眼神熾熱,肅然面目下的激動再難遮掩。

缺口處率先挺進十八個天魔,或着灰濛長袍、或着血紅衣甲、或着枯黃緊身衣,手中兵器各有不同,正是三護法座下的十八使者,塵護法所轄灰、埃、霾、靄、霆、坼,血護法所轄嗜、煉、噬、蠱、蝕、罹,花護法所轄馨、賞、落、枯、葬、祭。

十八使者憑空踏來,竟在半空留下一條貫連天地的火焰天梯——原是塵颺術法、血煞術法、花歿術法三者交錯使然。十八使者立於十八個陣列首位,亦回望等候。接着,缺口處又是兩個身軀探了進來,二魔一男一女,男的手拿拂塵,灰衫短打,粗眉方臉,不苟言笑,殺氣凜然;女的手握團扇,修羅衣裳,烈焰紅脣,眼中含笑,情柔骨酥。二魔分左右立在天梯兩側,躬身抱手,神情恭敬未敢擡頭。

頓時,羣魔無不欣喜若狂,多年的辛苦忍受,今日終於熬到盡頭,竟有不少咬牙切齒,已暗暗爲即將到來的殺戮大攢怨恨。

就在萬衆矚目之刻,一個威嚴的身軀終於出現了。只見他身如高塔,衣甲漆黑無盡,披風如火似血;面容剛毅,嘴角似蘊笑意,渾身卻絕不失硬派;發如赤煉,虯髯淡金凝結,風來巋然不動;棱骨高聳,眉角斜指兩鬢,雙眼真算得上有神。這人先是四望九牧一番,未見惺惺之態,仍生顧盼之威,而後大踏步沿梯邁下,使者以下的羣魔急忙拜倒,十八使者單膝而跪,齊道:“參見尊上!”

天魔尊來至高臺,在早放好的焦黑大椅上坐定,粗眉方臉男、修羅衣裳女侍立左右,羣魔這才拾身垂立。

天魔尊揮了揮手,粗眉方臉男開口問衆魔道:“那兩顆隕石與寒劍可曾找到?”

十八陣列之前的蠱使者開口道:“稟大護法,只有三個普通天魔回來,並未帶回隕石。”話音落下,三個天魔嘍囉滾出陣列,不敢發一言。他們臉上都有抓痕,卻不知何人所爲。

“先行之事如何,簡單說來。”

“稟……稟大護法,我們一事也沒辦成。”

“天上、天下乃至寒劍沒有帶回,難道連下落也不曾探聽到?”

“不……不曾……”三魔戰戰兢兢,聲音顫巍,十分懼怕。

粗眉方臉男眼中閃過幾分失望,作出大怒,擡手就要揮袖,卻聽天魔尊道:“塵護法,問問聖獸的事。”原來粗眉方臉男正是天魔尊駕前大護法塵颺。一年前,天魔尊欽定三個任務:找尋寒劍、找尋天上的隕石、找尋天下的隕石,因此派出一半斥候,十八使者各出兩個,這纔有了三十六斥候與一衆天魔嘍囉先行一事。如今無人完成任務,按規定必要受慘無人道的折磨。只有他這一怒,才能給天魔尊臺階下,才能救得這些已經經歷了先行之苦的三位天魔——這是塵颺的忠心——既要維護屬下,又要保全天魔尊的一言九鼎,因此寧願自己做個惡人。也正是因此,衆魔對他是敬畏,對天魔尊是敬愛。

塵颺連忙住手,喝問三魔:“聖獸爲何離開九牧?”

“小的……小的不知。”

“那你們來九牧是遊山玩水來了?”

“尊上開恩,大護法開恩,蠱使者大人,請您替手下說說情。”

身邊五短身材者,正是蠱使者,他面無表情道:“尊上早有敕令,你們卻一問三不知,如何有情可說?還不自己了斷!”

三魔雙眼成灰,道一聲:“小的拜別尊上。”正要自拍天門以死,忽然一道黑芒纏來手腕,將三人攔了下來。

塵颺忙問:“尊上,您?”

“你不覺得他們身上的傷勢有些熟悉嗎?”

塵颺細看半晌,仍無所獲:“屬下不能看出。”

“也是,他們受傷已有一年,你看不出也在情理之中。”

“是屬下學藝不精。”塵颺再轉問三魔:“打傷你們的是誰?”

“小的們不知他是誰,只知他滿頭銀白,面容滄桑,灰衣素服,身材單薄,年齡約莫半百,大有高士之風。人還在幾千米之外,功法就將我們所傷。他使出功法之時,周身就有白色、銀色、黃色、藍色和紫色共五種不同顏色的玄光。”

“尊上,您看?”塵颺小心問道。

“他們爲九牧高人所傷,未有寸功,情有可原。看在血護法之面,下不爲例。”

塵颺忙對三魔道:“尊上開了天地之恩,許你們日後將功補過,你們還不退下?”

“多謝尊上,多謝尊上,小的以後一定勤加修行,多謝尊上。”說罷,三魔正要退下,卻忽然想起什麼,在蠱使者耳邊說了一說。

蠱使者聞言輕蔑一笑,對身邊的罹使者道:“罹使者,他們仨個剛說,一月前曾看到辜、孤二斥候換作九牧人裝束,大搖大擺地出入於九牧九城之一的良穆都。”

罹使者眉頭一皺:“竟有此事?”

“若是你麾下斥候叛變,你這連坐之罪恐怕逃不了。”

罹使者連忙出了陣列,跪下道:“稟尊上,一月前,辜、孤二斥候曾在良穆都出現,請允許屬下現在就去拿他二人回來。”

“不用了,他馬上回來。”

話音剛落,幾千米外果然一個人影跌跌撞撞擠進羣魔中,正是辜斥候。辜斥候正疑惑臺上怎麼不見血護法的身影時,就聽罹使者怒道:“辜斥候,還不滾出來!”

辜斥候來不及喘息,連忙跪來臺前,不住扣頭:“小魔血護法座下罹使者麾下辜斥候,見過天魔尊,見過兩位護法,見過十八使者。”

“嗯。”天魔尊勉強算應了一聲。

辜斥候不敢起身。

罹使者怒問:“聽說你和孤斥候大搖大擺地出入良穆都,可是事實?”

“是實,但小魔事出有因。”說罷,辜斥候忙將隱秘事細細講述一遍,最後道:“這便是小魔爲何能出入良穆都,聖獸又離開九牧的原因。”

聽罷原委,衆魔驚歎不已。罹使者容色緩和,再問:“那爲何遲了十六天。”

“當日小魔察覺到天網被破,便與良穆城主有所約定,讓其聚集九牧九城的人前去永牧州商量應對之法。這樣一來,才使極沐寒內中空虛,小魔與孤斥候約同妍、悅、姬、豔四位花斥候去了極沐寒,僥倖打敗城主夫婦,探聽到寒劍在九牧之南,正要去尋,忽被一人攔住,那人……那人……”辜斥候想起當日之事,那揮之不去的陰影又籠罩心頭,一時竟不敢再說。

修羅衣裳女一聽此言,忙問:“妍、悅、姬、豔四人爲何沒有一同回來?”

“尊上駕前,小魔不敢隱瞞,那人手中拿的竟是神兵天劍,孤斥候和四位花斥候都已喪生劍下。”辜斥候此言一出,羣魔皆暗中交談起來。所言無非擔憂、驚怕、憤恨之語。

修羅衣裳女質問:“那你是如何逃生?將過程照實說來!”

辜斥候莫敢仰視:“那人被我六人重重圍困,眼見落敗在即,他勉力使出幾道星芒纔將我等擊潰。”羣魔聽了“星芒”二字,無不提心吊膽。見衆魔如此,辜斥候才知自己動搖了人心,急忙設法補救:“那人好像身上有傷,我這才只是兵器被毀,得孤斥候捨命相救,這才僥倖逃生。”聽了這話,衆魔果然安靜不少。

天魔尊心下讚許,先對羣魔道:“那人就是天上,不過連辜斥候都能從他手下逃生,顯然天上和本尊一樣都有傷在身。”天魔尊破開天網,自身已受到不少損耗。不料天網裂開之時,仍然爆發出極大的威勢,所幸三護法之一的血護法拼着性命才爲天魔尊擋下那一擊。血護法雖因此殞命,卻使天魔尊僅是受傷——此事爲衆魔皆知。

安慰手下一回,天魔尊才道:“繼續說。”

“小魔逃生以後,日夜兼程去了南方,可惜小魔無能,未能找到寒劍。但託尊上洪福,所幸有所收穫,不至空手而歸,是以來遲。”

罹使者道:“你明明空手而歸,怎敢妄言!”

“雖然沒能找到寒劍,不過機緣湊巧,卻在一處湖底找到一顆隕石。”

塵颺心中起疑,問:“是怎樣的機緣湊巧?”

辜斥候把從矆斥候口中得知的事說了一遍。

塵颺道:“隕石現在何處?”

“小魔與飛龍馱隕石到了莽荒山,可惜飛龍被一妖獸咬傷中毒而死,是以先且回來覆命。”

罹使者忙道:“尊上,屬下這就去帶隕石回來。”

天魔尊點頭允了。

罹使者帶上辜斥候,乘一隻飛龍疾飛東北,不一會,就已帶回隕石。

天魔尊看了眼隕石角落的奇怪法印,道:“雲之法印,看來是天下了。”

修羅衣裳女向前幾步:“尊上打算如何處置?”

天魔尊回道:“花護法,遠處一條河流你可看到?”原來修羅衣裳女乃是天魔三護法之一的花不語。

花不語垂首忙回:“看到了,似乎九嵩山以西都是憑藉這條河流存活。”

天魔尊略一頷首:“將他放置河流中游。”便有罹使者單手遙指,隕石負於身上,幾個起落已將其拋在河流中游處,再跪來高臺下,將從隕石下取來的霜色長槍雙手奉上。

塵颺接過,捧給天魔尊。

天魔尊接下長槍,讚道:“雖比不上天劍和隕落星辰,倒也算得上絕世之兵。”

塵颺問:“天下從九天銀河墜下,竟未粉身碎骨,莫不是霜色長槍之故?”

天魔尊道:“不錯,想必天上也是爲人所救,因此只是有傷。”說到這裡,望辜斥候道,擡起頭來讓本尊看看。”辜斥候急忙挺胸擡頭。

“嗯。”天魔尊沉吟片刻,對花不語道:“帶他去百兵閣挑選一件兵器。”花不語自帶古辛而去。

天魔尊又對塵颺道:“塵護法,那柄寒劍既然不能找到,暫且不用再費時間。如今最緊要的是儘快拿下九嵩山以西,以讓萬民有休養之地。”

塵颺急忙領命:“屬下明白。”

天魔尊望河中隕石一陣,再開口對塵颺道:“你一向能領會本尊意圖,應該知道本尊爲何放過天下吧?”

“屬下不敢妄猜。”

“很好。幾年後,你自會知道。”

正說着,花不語已帶着辜斥候回來。見他手拿的兵器後,天魔尊不由嘆道:“你倒也有眼光。”

花不語道:“辜斥候見血護法的蝕日吞月輪在此,詢問屬下原由,屬下告知血護法之死後,他說要拿這蝕日吞月輪親手殺了天上,爲血護法報仇。”

“你這忠心與志向倒與血護法相似。”天魔尊十分感慨,長嘆一聲,雄聲對衆魔道:“衆先行身在異鄉,朝暮擔驚受怕,如今九死一生,這算苦勞;辜斥候利用九牧的本有矛盾,設計逼得九牧聖獸棄家而逃,又大創極沐寒,帶回隕石,此算功勞。”再望辜斥候道:“辜斥候,念你有諸多功勞,今日本尊就破例提拔。即日起,血護法之位便由辜斥候接掌。”

衆天魔聞聽,不敢沉默:“此乃辜斥候理所應得,尊上真英明神武!”

辜斥候大喜而喜,震驚下又猶自不敢信。

“以後,你就改名叫古辛吧。”

塵颺道:“還不謝恩?”

古辛十分激動,連連扣頭:“多謝尊上栽培,多謝尊上栽培!”

塵颺看了天魔尊一眼,領悟其意,轉身對羣魔道:“凡一心爲我無情魔域者,尊上絕不虧待。”衆魔雀躍山呼,均更有幹勁。

趁着海嘯山呼,天魔尊再推波助瀾。他聚起全身修爲,向着身後的大火山打出一掌。火山被掌力引發,地底岩漿噴薄而出,直衝雲霄!這一掌威力極大,天魔尊自然也不輕鬆,未等收掌,身形已不能穩立。

花不語連忙上前:“尊上,屬下扶您去歇息吧。”

天魔尊掃看一遍衆魔,似有萬千關心關懷,而後才緩緩點了點頭,在花不語攙扶下前去養傷。

塵颺恭送天魔尊離開後,立於高臺,再對羣魔道:“十一年來,我們被困九牧外,受盡煎熬,實力大 有損傷,尊上不惜損耗修爲,正是爲了我等休養生息。從今天起,這裡將是我們新的家園,我們將在這裡開始新的生活,可是,九嵩山以東,還有強敵環伺,九嵩山以西的山暮城也不會坐以待斃。我們不但要守護好新的家園,讓來犯之敵鎩羽而歸,終有一天,還要踏過九嵩山,讓魔域之塵遍灑九牧!”

羣魔感受着身邊熟悉的炙熱氣息,個個激動興奮,齊聲高呼道:“無情魔域,千秋萬代!無情魔域,千秋萬代……”

再說這火山噴發帶來的岩漿,不幾日,已將周圍幾百裡內多處地方覆蓋。溫度驟升下,九嵩山以西成了寸草不生的一片黃沙。如此環境,更利於天魔恢復元氣。

幾月後,天魔開始爲禍九嵩山以西。他們每到一處,必然整個血洗,半個生靈也不曾留。隨着不斷的殘殺,沒有多少時間,天魔域內的那條原作“絳河”的河流也被鮮血染紅,改稱“赤河”。

眼見駐暮城遭難,早在天網被破之日就有商議的九牧九城,各 帶門中精英前來征討。可一來,天魔域魔氣灼天,大地靈氣大消,九牧九道威力大減,天魔實力雖未完全恢復,卻是如魚得水;二來,天魔心性戾而叵測,爲了勝利,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九牧人光明坦蕩,時常不能料敵之先,因而大多處於被動;三來,九牧各方勢力的功法互不相同,更有些悄懷鬼胎,使得人齊心不齊,每遇事情,不免要多加斟酌幾番討論,可卻往往是多謀而寡斷,錯失良機;四來,九牧還未從上古之戰的戰殤中走出,又有“四五之分”“七九之約”自作囹圄,人才凋零,青黃不接,對付剩下的三十六斥候都有吃力,何況如今十八使者和三大護法坐鎮九嵩山以西?

此四個因素,使征討多落得鎩羽而歸。當然,也有些許擊敗天魔的時候,可最終,天魔挾無辜以要挾,衆人投鼠忌器,無奈敗北而走。幾年間,在一次又一次的敗北後,一次又一次的傷亡後,九牧九城更顯捉襟見肘,力不從心,再不敢妄動,只好與天魔以九嵩山爲界線分疆而治,讓時間撫平九牧之傷。自此後,九嵩山以西便得了一個新的名字:“天魔域 ”。

隨着時間逝去,殺伐殺戮手無寸鐵之人已滿足不了天魔的慾望。與域外天魔的肌肉虯扎不同,九牧人長得細皮嫩肉,等天魔看慣了,也覺另有一番風味。因此上,見了長得標緻的九牧男女,天魔先是大作蹂躪,而後再送上黃泉。但天魔一向貪圖新鮮,漸漸地,也覺得這樣用強的方法少了很多趣味。

再言躍升護法的古辛,他地位本在中下,如今跳上枝頭,自然不被大多天魔所服。古辛深知自己處境,爲了賺得功勞服衆,也曾率領手下將魔爪伸向九嵩山以東,可天魔域中的魔氣熱浪爲九嵩山所擋,出得天魔域,他們也不好受,雖勉強掠得幾個城鎮,卻難以久居困守。期間,古辛藉着征戰四方之名,時常私去九牧南方查探,可也都無功而返。古辛幾尋無果,只得迴轉天魔域另尋良策。想了許久,終爲天魔尊獻上一計:每隔一段時間,挑選對天魔域貢獻大者進行賞賜。何爲有貢獻?過九嵩山打探九牧人物、功法等重要情報而全身而回者;賞賜爲何?並非珍寶一類,而是允許他們抓來天魔域的九牧少男少女,從小好好培養,長大後,雲雨巫山、調情助興,可任憑天魔施爲。

此舉不但可以激發天魔建功立業之心,更能迫使天魔域的九牧人屈服於天魔淫威之下,也算得上是恩威並濟的良策,天魔尊自然答應,而提出這個賞賜之法的古辛則大大籠絡了人心,終於穩坐護法之位。

此計施行後,天魔不再趕盡殺絕,而是如同圈養牲口一般,將天魔域內的人圈養起來,每隔一段時間,有功者可以去一個地方任意挑選少男少女。自此後,數不盡的人只能苟安一隅,大千世界無限美好,他們無瑕欣賞。不但如此,每一天清晨,人們都要提心吊膽地看向東方,那本是希望的曙光成了他們的夢魘——哪裡出現朝霞,意味着天魔會去那裡挑選少男少女。而被中意的少男少女,必須在日落前獻給天魔,不然就要承受慘無人道的滅頂之災。爲了活命,人們只能將孩子送入魔爪,如此一來,更落得苦不堪言,生活一片黯淡。日出之朝霞也隨之成爲了人們永遠的傷痛,慢慢竟有了“朝霞不出門”的恐懼傳言。

在此不久後,爲天下打傷、昏迷許久的天魔尊次子天驕終於醒來,身穿白貂毛衫,外掛黑狐披風,以殿下之尊位列萬魔之上,可他的記憶卻因長久昏迷而不復存在,或因此故,與泯滅人性的衆多天魔不同,每見生靈罹難,他常心生不忍,不免與天魔尊多有爭吵 。

天魔尊深知其故,故作長者之態,不但懶與天驕爭吵,且從不逼迫天驕做些他不願做的事;也知塵颺和花不語忠心耿耿,便暗地交待,使之與天驕交好。久而久之,天驕和兩位護法以及一衆手下關係不菲,不知不覺也對這些人所尊敬的天魔尊亦有了好感。

物換星移,春去秋來,不知不覺已是十年過去。十年間,當然也發生了足夠多的事,來龍去脈,容後文一一道來。如今已是賢歷四十三年,天魔域中,處處火海,熱浪衝天,偶有風來,吹起滿地灰燼,遮天蔽日,猶如煉獄。駐暮城人民身處其中,煙熏火燎不說,時有蹂躪之患,如此苦熬多年,仍未看見希望,漸覺生無可戀,不免失去鬥志,無奈俯首賓服。

這一天,天驕正與塵、花二位護法研討“塵颺術法”,塵颺道:“其實這塵颺術法本叫星塵功法,是尊上親傳於我,只是屬下以及一衆使者、斥候天賦拙劣,不能像殿下一般修到‘熾雲境’,有負星塵之名。”塵颺術法共有六重境界,分別是蒼雲境、灰雲境、黛雲境、皁雲境、暗雲境、熾雲境。

天驕嘆息道:“可惜我被天下打傷,不但過往記憶全無,就是功法如今只過‘蒼雲境’,堪堪觸及‘灰雲境’。”

“殿下不要憂心。功法的恢復與修行不同,修行是前面輕快後面艱難,恢復正好相反。修行是從無到有,起初被傳授的當然是最基礎的入門功法,所以輕快,到後來,所學越來越多,越來越晦澀,要想領悟提高,必須將以往所學融會貫通,才能到達另一個境界,看到另一方天地,是以修行越高越難寸進。舉個例子來說,就好比登山。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大多就是因不能寸進而功虧一簣。

“而功法的恢復不同,功法的恢復是重新撿起,好比是彙集水流。起初水流細微,所以流動緩慢,甚至會被小小的坎坷阻擋,可隨着四面八方水流的彙集匯合,便是水到渠成,無往不利。等我們三人與十八使者修爲恢復,區區九牧,豈不臣服?”塵颺所言,正是修道法則之一“修道山水路”。

花不語道:“大護法,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功法的恢復好比作一幅絕世之畫,必須先仔細描繪出輪廓,然後再一筆一筆地細心勾勒,不到最後一筆,外人甚至看不出來畫得是什麼,直到最後一筆落下,絕世之畫才能成。”

塵颺笑道:“花護法的理解倒也獨到,不錯,功法的恢復是直到最後的點睛之筆落下,絕世之畫才能成。此言真是讓塵某刮目相看。”

花不語臉上一紅:“我……我只是隨口一說,碰巧說中而已。”

塵颺繼續安天驕之心:“殿下曾經領悟星辰之道,雖然昏迷醒來,突破‘蒼雲境’就用了將近六、七年時間,可正是這些年的彙集,使您輕鬆邁入‘灰雲境’,已可施展‘狂飆之力’,且功法純正,猶如天賜,已是‘灰雲境’大成之象,屬下雖得窺‘暗雲境’,卻也望塵不及。這狂飆之力,不就是殿下乘風破浪的風嗎?殿下再返‘熾雲境’、重掌星塵之力,想來不會太久。”

“望塵不及?哈哈哈哈……塵護法這不是說的自己嘛?”得塵颺好言開導,天驕很是暢懷,竟也打趣起來,其意是誇讚塵颺修爲高深,他人的確望“塵”不及。

花不語卻不解:“大護法不就是在說自己嗎?”她不好讀書,因此不知天驕所說“望塵不及”的這個“塵”指的是塵颺其人,是說自己不如塵颺境界高,可她不知這層含義,因此理解的仍是塵颺的原本意思。

天驕、塵颺相視一笑,天驕道:“道理倒也不差,但願吧。”

塵颺再接前言:“方纔所說是屬下自身的原因。尊上之所以同意將星辰功法改爲‘塵颺術法’,還因‘血煞術法’、‘花歿術法’都是以血、花二護法的名字命名。”

天驕很是聰慧,點頭道:“‘花歿’與‘花默’同音,的確也是花不語。”

“殿下,我都說過很多次了,我現在叫花戀蝶。”花不語怨了一聲,既怨二人不給她解釋“望塵莫及”,又怨天驕又叫她舊名。在天驕醒來後,花不語也不知什麼心思,將名字改作花戀蝶。不僅如此,穿着也一改常態,此時一身藍色輕羅,素肩微露,端莊又不失嫵媚,尤其髮髻上的藍蝴蝶結,更是靈動如生。

天驕笑道:“這不是說起三大功法了嗎?以後一定改,一定改。”正說之際,手下來報:“殿下、兩位護法,飛沙城內築起高臺,似乎有所圖謀。”這飛沙城便是九牧九城之一的駐暮城,可既已臣服於天魔,自然也換了名字。

天驕問塵颺道:“塵護法,依你看他們是要幹什麼?”

塵颺回道:“九牧常有高臺拜將之說,莫非是想困獸猶鬥?”

花戀蝶道:“料也翻不起什麼大浪,殿下不必掛心。”

天驕卻不得不掛心,先在心中思量:“負隅頑抗必遭殺身之禍,這又何苦呢?”想罷才道:“且去查探清楚,若是的確如此,也是他們自取滅亡。可我隱約記得又有築臺求雨之說,若是誤殺了人,絕不輕饒。”

手下領命,正要出去,花戀蝶攔下,回身道:“殿下,既是如此,何不親自查探。”她心中想,天驕此言既出,若是到時反抗之罪落實,天驕再不能袖手旁觀,此是天魔尊交待之事;又對天驕存有癡心,藉着外出之際,或可尋機言明,此是私情。

天驕想不出好的理由拒絕,只得答應。

花戀蝶道:“殿下,您一直沒有兵器,此次外出,還是去百兵閣找尋一件,免得尊上擔心。”

“也好。”天驕、塵颺、花戀蝶便去了百兵閣。進入其中,但見百兵閣中,刀、槍、矛、棍、杵、簡、槊、輪、錘、鏈、爪、叉等兵器排列無數,件件紛呈異彩,個個爭相奪目。天驕尋了半晌,才終於物色到一柄舊劍,拿起道:“看似陳舊,卻威力不凡,就選它吧。”這裡的兵器都是熠熠閃光的奇兵,但這柄劍陳舊,反倒更爲顯眼。

塵颺苦笑道:“殿下,非是屬下掃您的興頭,‘追雲逐雷劍’雖好,可您看我二人、十八使者乃至三十六斥候,可有一個用劍?”

天驕細想一番,道:“並無一個用劍。”

“並不是我們沒有上好的劍形兵器,而是天上的天劍乃萬劍之首,若是用劍,不但不能幫助我們,反會爲天劍所制,傷及自身。”

“原來如此,那天上真是讓人可恨。”說罷,天驕留下一句話:“算了,其餘兵器我也不大看得上。”已走出百兵閣。

可巧天魔尊來此看望,正與天驕逢在洞外。兩位護法忙上前稟明此事,天魔尊聽了,便解下腰上鎖鏈,遞給天驕:“這是熾霄 鎖魂鏈,你拿去護身。”然則巧合也分兩種,一種是的確巧合,另一種是有意爲之。

見天驕遲疑未接,塵颺拿出一把拂塵,言道:“若殿下覺得不盡順手,這是屬下‘蒼焰枉天塵’,殿下不妨先拿着。”

花戀蝶也拿出自己兵器,卻是一把扇子,笑着道:“屬下的‘龍骨鳳羽扇’,想必殿下不會中意。”

天驕這才道:“自我醒來,就練遍十八般兵器,縱使奇兵怪械也可隨心駕馭,你們應該知道非是順不順手、中不中意的緣故,這鎖鏈常系父尊腰間,我如何能夠拿去?”

聽罷此言,天魔尊道:“這是爲父使用的東西,你纔有些嫌棄。”天驕忙道不敢,天魔尊仍自說着:“爲父的手段的確重了些,可何曾想如此呢?”說罷,將熾霄鎖魂鏈塞給天驕,轉身嘆息而去。

天驕看着父尊的背影,也只搖頭。

塵颺情知天驕搖頭並非爲此,可仍假裝不知:“殿下莫非真是嫌棄?”不等天驕回答,又道:“殿下可能覺得尊上行事狠辣,可若不讓九牧之人敬畏,他們此呼彼應,這等喊打喊殺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期間殺伐不斷,難免兩方傷亡更重,難道殿下就樂見?或許殿下心想,咱們可以退出九牧,可若如此,這麼多兄弟再往何處安身?哪一方世界又能夠接受外來者?”

花戀蝶也道:“殿下生於無情魔域,雖不如尊上落得惡名,可九牧人未必會對殿下手下留情。尊上解兵相贈,殿下不要辜負爲人父者的苦心纔好。”

天驕嘆道:“你們伴我良久,只道應知我心,怎麼反倒都認爲我是個不領情的人。”

塵颺忙道:“屬下豈敢亂猜,只是爲了尊上、殿下的父子之情,這纔多說了些。”

天驕道:“你們對父親忠心耿耿,我早有所知,若不是他深得擁戴,血護法豈會以命相救。”說起血護法,塵、花二人也都沉默。

見此,天驕忙轉過話題:“飛沙城一行只我們三人同去,其餘人也好休息一回。”

二人應了,天驕再道——

第四十六話 先聲奪人(一)第六十三話 曙光乍現清明(下)第四十四話 思念早飛九牧天(中)第二十七話 踏遍天南人無蹤(下)第三十八話 塵卷平原(中)第十五話 塵現伊水(中)第十五話 塵現伊水(中)第十七話 九牧由來久第六十一話 曙光乍現清明(上)第十四話 塵現伊水(上)第五話 初聞冰雪門,已無冰雪人第五十二話 當時一念錯,他日好傷懷(二)第八話 冰泉劍下斬天魔(下)第二話 先鋒舞爪虐擾鬧第二十七話 踏遍天南人無蹤(下)第三十八話 塵卷平原(中)第四十五話 思念早飛九牧天(下)第二十一話 天網生變故,誰作擎天柱第四話 冰目原上心不冷第十二話 非要同行女兒家(上)第六十一話 曙光乍現清明(上)第二十話 水屍怨靈第四十二話 雷厲風行(下)第三十三話 十年傷九牧第三十六話 火晶宮中說妙計第三十一話 幻夢樓前祈星辰(下)第六十話 主客易位(六)第九話 傲雪老人之死第三十三話 十年傷九牧第三十話 幻夢樓前祈星辰(上)第五十一話 當時一念錯,他日 好傷懷(一)第三十二話 心頭壯志第九話 傲雪老人之死第二十三話 五行締結保乾坤(上)第五十六話 主客易位(二)第九話 傲雪老人之死第三十九話 塵卷平原(下)第七話 冰泉劍下斬天魔(上)第五十一話 當時一念錯,他日 好傷懷(一)第二十五話 踏遍天南人無蹤(上)第二話 先鋒舞爪虐擾鬧第二十一話 天網生變故,誰作擎天柱第五十八話 主客易位(四)第四十六話 先聲奪人(一)第五話 初聞冰雪門,已無冰雪人第十四話 塵現伊水(上)第十二話 非要同行女兒家(上)第十六話 塵現伊水(下)第六十四話 水木土之妄第二話 先鋒舞爪虐擾鬧第六十二話 曙光乍現清明(中)第五十六話 主客易位(二)第五十五話 主客易位(一)第九話 傲雪老人之死第三話 羣魔張牙肆嗷嚎第二十二話 南海深處滄海淚第六十二話 曙光乍現清明(中)第二十四話 五行締結保乾坤(下)第一話 二兵隕三賢,雙子落九牧第三十一話 幻夢樓前祈星辰(下)第六十一話 曙光乍現清明(上)第十一話 話裡之情,畫中之秘第六話 一刻難離開小天相第十話 血斥候小戰極沐寒第四十話 雷厲風行(上)第五十二話 當時一念錯,他日好傷懷(二)第八話 冰泉劍下斬天魔(下)第三十話 幻夢樓前祈星辰(上)第十四話 塵現伊水(上)第六十一話 曙光乍現清明(上)第二十二話 南海深處滄海淚第四十三話 思念早飛九牧天(上)第五十七話 主客易位(三)第一話 二兵隕三賢,雙子落九牧第二十一話 天網生變故,誰作擎天柱第六十三話 曙光乍現清明(下)第二十三話 五行締結保乾坤(上)第十六話 塵現伊水(下)第十話 血斥候小戰極沐寒第五十六話 主客易位(二)第七話 冰泉劍下斬天魔(上)第五十三話 當時一念錯,他日好傷懷(三)第四十九話 先聲奪人(四)第十三話 非要同行女兒家(下)第七話 冰泉劍下斬天魔(上)第三十五話 捕風大造波瀾 ,道聽不疑途說第六十一話 曙光乍現清明(上)第三十七話 塵卷平原(上)第十九話 三賢約二事,四五分七九第十三話 非要同行女兒家(下)第二十話 水屍怨靈第三十九話 塵卷平原(下)第五十二話 當時一念錯,他日好傷懷(二)第四話 冰目原上心不冷第一話 二兵隕三賢,雙子落九牧第三十二話 心頭壯志第十八話 舊時山巒地相都,從來二水發源地第十二話 非要同行女兒家(上)第四十話 雷厲風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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