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忽的,寂寥夜幕裡傳來一陣敲鐘時,那聲音極其清晰,劃破了長空,也打亂了她的心。她緩緩坐起身,心中悶着,“怎的如此悲哀?”
睡在一旁的曉京,迷糊地睜開雙眸,見千雪正出神,便起身道,“小姐睡不着嗎?”
千雪回頭搖頭問,“可曾聽見外面的鐘聲?”那鐘聲已敲了五下。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艾長。曉京披了件衣服,仔細聆聽外面的動靜,忽的瞠目,臉色發異。
千雪皺眉,“有何不對嗎?”曉京黯淡了目光,驚愕結舌,“這——這——這是皇上薨了的鐘聲——”
遼景宗耶律賢歿了?
“砰砰!”千雪還未來得及思索,門外傳來一把聲音。推門,管事嬤嬤一面忙着扣衣釦,一面往裡急道,“大事了,叫她們快些起來!”
天剛漸亮,一院子素衣奴隸跪地聽着頭頂上方傳來的旨意,大致爲, 耶律明扆(契丹語)薨世於公元982年,追封爲孝成康靖皇帝。封長子耶律文殊奴(耶律隆緒)爲太子,次年即位登基。封皇后蕭綽爲皇太后,因子年幼,故遵遺昭暫由太后蕭綽攝政,丞相任室昉,興軍節度使韓德讓爲輔助大臣,昭告天下!
千雪垂首,腦中過濾着旨意中那位歷史中叱吒風雲,身份顯赫尊貴的女人,蕭太后,出身於遼代皇族著名四大別部之一的國舅別部,其父蕭思溫,曾爲遼北院樞密使兼北府宰相,侍奉過遼太宗、遼世宗、遼穆宗、遼景宗四朝皇帝,可謂身居險位,權傾一時,卻不曾想被遭謀害於景宗剛即位之時。
受其父教誨,秉承其志,蕭綽虛心誠懇,勵精圖治,清正賢良、深明大義,爲遼國的發展壯大做出了重大貢獻,因此也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千雪自是欽佩她的巾幗不讓鬚眉的英雄豪氣,然而想及她對宋朝的狠絕和果斷,渾身立刻不寒而慄,尤其是在不久之後的決戰中,楊家的一切即將毀於一旦——
四郎——
七郎——
思及此,不禁揉着有些發痛的雙鬢,暗自憂愁。曉京推着她的胳膊道,“人都走了,小姐怎還不起來,可是累着了?”
千雪瞧看四周,才發現宣告旨意的人早已走了,院內的人也散開了。她緩緩起身,暫且隔斷思緒,對曉京擔憂的目光道,“我沒事,可能是昨個兒沒睡好,你快去幹活吧,不然嬤嬤又該責罵了。”
曉京倪了她一會兒,千雪笑道,“以後你只管我叫姐姐。小姐小姐的喚來喚去,倒叫你我生分了。”“是!”曉瑾笑着跑開。
千雪仰首,陽光又躲進了雲彩中。天陰沉的看不到半點顏色,易代換主,想來,老天也在爲那自小體弱多病的遼景宗送行。如果她沒有記錯,蕭氏的正式入位將迎來契丹繁盛時代,卻是楊家悲劇的開始。倒是應了那句,“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上京的冬天日漸寒風凜冽,千雪雖是北方人,卻亦受不了凌厲的寒氣。一早起來,只在外面待了一小會兒,手腳便冰冷至極。呵着熱氣,搓着雙手,瞅着四面和她一樣忙碌的人,不禁鼓起勇氣,心裡打氣道,“堅持,再堅持,人家受得了,你爲何受不了,不過是寒氣而已。”
身後一件衣服加身,回頭,曉京握起她的雙手揉搓道,“姐姐身子薄,不習慣這裡的天氣自是有的,你且忍着點,明日我再弄套棉衣來。”
千雪從身上扯下外衣,披在曉京身上道,“別凍着自個兒,我不冷。”曉京凝眉,千雪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真的不冷。”這丫頭隔三差五的生病,身子還不如她呢?既然認了妹妹,定要照顧纔是。
曉京撩眉望着門口,千雪笑問,“又想出去?”曉京搖頭道,“那些王爺也真是,前幾日還送這送那的,這幾日卻連個人影都沒有,不管怎麼,給拿件棉衣也成啊?”
千雪笑道,“又胡亂想了。”她剛回頭,只聽曉京興奮道,“來了,來了。”千雪回眸,果地瞧見一抹身影,戈盧手託着一打東西過來躬身道,“給姑娘問好。”
“不必。”千雪道。戈盧擡眸道,“主子說,天氣冷了,叫奴才給姑娘填些棉衣。皇上剛去世,主子奔走於帳內忙亂,實顧不上姑娘,叫姑娘安心,照顧好自個兒。你需要什麼,吩咐奴才,奴才給你取來。”
曉京忙笑着接過。千雪道,“有勞你了。”戈盧瞅着千雪,怔了半響才退了去。只走了兩步,突地邁回步道,“姑娘氣色不好,可要保重身子纔是。”
千雪一笑道,“謝謝。我會的。”曉京打開包袱道,“呀,還有我的呢。”二人還未定神,身後又來了一人,那侍從從懷裡拿出一打銀票道,“王爺估摸着姑娘身上值錢的東西早已散完,姑娘又不是個斂財物之人,特讓小的給姑娘送來這個。王爺說,這個方便,不會惹來是非。”
千雪收了耶律休哥的銀票對侍從道,“回你家王爺,千雪領了他的好意。”
曉京瞅着千雪半響不說話。千雪一面掃地,一面道,“爲何這般看我?”曉京撇嘴道,“姐姐真是偏心。”
“嗯?”她莫名。曉京續道,“同是王爺,姐姐卻對隋王爺不一般。對葛王爺倒是冷漠至極。”
“淨胡說。咱們是奴婢,我只是不想欠他們太多情分而已。”千雪急解釋道。“可姐姐收銀票時倒是一點都不手軟,接衣服卻猶猶豫豫起來。”曉京撇眉道。
如此明顯嗎?千雪暗自落寞,她只覺得耶律休哥那人脾性隨性,比較好相處,與她甚是投緣。而耶律斜軫卻喜怒不形於色,叫她看不懂。所以每次他站在她面前時,她總沒由來的心中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