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銀心正在照顧昏迷的風雪燃。雖然風家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但是銀豐城裡還是有些小客棧的。
風雪燃已經昏迷了兩天,銀心徹夜不眠,時不時的用毛巾擦擦他的臉,或者看着他發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她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面,也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滋味,她只知道,風雪燃現在很傷心。但是,握着風雪燃的手,閉上眼睛,仔細的感受着,就算是睡着了,她還是可以感觸到,風雪燃的身體在顫抖。
“不要擔心,有我在。”銀心湊近風雪燃的耳朵,小聲的喃喃自語道。末了,還在他的脣上落下輕輕一吻。
要是風雪燃醒着,看到銀心主動吻他,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可惜,他還昏迷着,所以他不知道。
“吱呀”
星兒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銀心吻風雪燃的那一幕,眼神暗了暗,駐足片刻,還是走上前來。
“雪燃哥哥怎樣了?”星兒的聲音很輕,面色也很靜,似乎剛纔的那一幕,她根本就沒有看到一樣。
視線沒有離開風雪燃的臉,銀心面無表情得道:“還是那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清雲姐姐呢?現在怎樣了?有清醒的跡象嗎?”
“沒有,清雲姐姐的傷勢本來已經好很多了,但是經過這樣一出,現在傷勢又加重了。雪燃哥哥的傷勢本來就沒好,現在有經受了這樣的打擊,真不知道他……”
“他會沒事的,不要多久,就會醒來了。”
“嗯。”
房間裡再次安靜下來,兩人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風雪燃,氣氛有種怪異的違和感。
房間外面,無夜倚着牆,靜靜地站着。她面無表情,一絲情緒都沒有透露,但是緊握的雙手,卻顯示了她內心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平靜。
這兩天的時間,她一直都沒有休息,甚至都沒有回來過客棧。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風雪燃,這一切都是因爲她啊,她無法原諒自己,害的風雪燃到如今的地步。在看到風家大宅被夷爲平地的那一刻,她覺得心好痛,如果不是她,那麼,那麼……
她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她去打聽了那天圍攻風家的,是什麼人,然後,她得到了很多消息,她不知道這些消息,風雪燃需不需要,要不要,她還是去找了。或許,內心裡,還是希望風雪燃不要很她吧,畢竟……
靜默良久,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的傷勢還好吧?”無夜看着背對她的銀心,淡淡的問道。
銀心回過頭,露出一絲淺笑,“沒什麼大問題,雖然只是昏迷中,但是他的體內好像有一種很特別的力量,在慢慢的修復他的傷勢,以這種速度,大概不需要多久,就會沒事了。”
沒有說什麼其他的話,這兩天無夜不在客棧的事情,銀心是知道的,也知道她爲什麼不在客棧,更加知道她是去做什麼了。對銀心來說,敢傷上了風雪燃,那麼便沒有必要存在了。
“你……不怪我嗎?”遲疑了良久,無夜還是問了出來,雖然她早就知道了答案。
“怪你?”銀心臻首輕偏,“又不是你的原因,我幹嘛要怪你啊?”
銀心說的理所當然,聽得無夜心裡更愧疚了,“你可知道,當初我明明知道,你們跟我一起,會有什麼後果,但還是跟着你們,不僅如此,我還連提點都沒有。現在遇到這樣的事情,完完全全都是因爲我啊。”
無夜的聲音有些激動,引得銀心皺了下眉,“從最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之前在離開滄瀾城的時候,我沒有反對,即使因爲這件事。也想過要跟雪燃說下,讓他做好準備的,但是沒想到遇到了夜家的人,也沒想到,夜家的人速度這麼快,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
“你……”
“你知道……無淚之城嗎?”
無夜徹底被驚嚇到了,無淚之城,她當然聽說過啊。甚至,在還沒有遇見安子炫的時候,她就想過要去無淚之城的,只是她不知道無淚之城在何處,再後來,她就遇到了風雪燃和銀心。
銀心,銀心,銀心……無淚之城的少城主,名字好像就叫……銀心。
風雪燃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後了,昏睡了整整五天,他看起來有些頹廢。臉上,罕見的冒出了很多黑色的鬍子,原本大而靈動的眼睛,現在滿滿的都是昏暗的光。並且,無論銀心喂他什麼,他都看也不看的吃進去。若是沒人喂,他就睜着眼睛傻傻的發呆,動也不動。
看着這樣的風雪燃,幾人很心痛,卻無可奈何,這樣的事情,總要當事人走出來纔可以啊。
最後,還是無夜最先受不了,把他從牀上挖起來,拖到一座巨大的墳墓前,才結束了他死屍般的生活。
那座巨大的墳墓前的墓碑上,刻着風家幾乎所有人的名字,除了風雪燃和風清雲,還有……風雅燃。
第一遍,他一個一個名字的慢慢看過去,面無表情。第二遍,他仔仔細細的看過每一個名字,眉頭輕皺了起來。第三遍,他有些急切的一個個名字看過去,臉上是少有的焦慮。第四遍,他不可思議的……
墓碑上的名字,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渾身抑制不住顫抖,哆哆嗦嗦的張開嘴,結結巴巴的吐出一句話,“這上面……上面……似乎少了……少了一個名……名字。”
“的確少了一個名字。”無夜冰冷的目光,讓風雪燃低下了頭,“那上面少了一個叫風雅燃的人……”
後面無夜還說了什麼,他已經完全聽不清了,腦海裡,反覆地迴盪着一句話,“那上面少了一個叫風雅燃的人,那上面少了一個叫風雅燃的人,那上面少了一個叫風雅燃的人……”
“那上面少了一個叫風雅燃的人嗎?”風雪燃和銀心站在楊家的大門外,看着眼前破敗的一切,仰首望天,緩緩吐出一口氣。
那天,無夜跟他說,風家被滅的確是夜家做的,但是帶路的人是雪域國皇室裡的人,領頭的叫明清河。風家家主風向天和主母林心兒被夜家的人重傷後,明清河出手用木之本源將他們活生生的撕成了碎片。風家三小姐風雅燃原本躲過了一劫,但是兩天後被明清河生擒,那時候,夜家的人已經離開了雪域國。
而在風家被滅門的第二天,與風家交好的雪域國第一家族楊家,被夜家的人滅門,楊家家主楊雷當場戰死,大小姐楊雲失蹤,而領頭的依然是已經登上皇位的明清河。
原本,風雪燃是不想來楊家的,但是想到當初楊雲來退婚的時候,楊雷說的那句“既然你不想說,伯父也不勉強你,只是,希望你答應伯父,不管未來怎樣,也不管未來發生了什麼事,只要雲兒不做出太過分的事,幫幫她。”
就因爲這句話,所以他來了。畢竟,當時他答應過的。
走進楊家大門,風雪燃約莫看了一下,不若風家的被夷爲平地,但是也好不了多少,整棟建築全部成爲了廢墟,地上,一灘灘乾涸的鮮血,夾雜着可疑的類似肉塊的東西。
“這楊雲……”銀心說了三個字,看了看風雪燃的臉色,又閉上了嘴。
“唉。”風雪燃嘆了口氣,拉過銀心抱在懷裡,“三年前,楊雲還很是囂張的來風家退婚,如今才三年而已,曾經在雪域國耀武揚威,風頭一時無兩的楊家,就變成了廢墟了。世事難料啊,世事難料啊。”
“嗯。”
兩個人感嘆了一會兒,開始動手,收集了下地上那……一灘灘鮮血。然後挖了坑,埋了進去,最後豎起了一塊巨大的墓碑,在上面寫了無夜交給他的一長串名單。
山腳下的管道旁邊,風清雲和無夜幾人,正坐在樹蔭下乘涼。因爲風清雲不想去曾經給風雪燃帶來恥辱的楊家,所以她決定留下來等他們。
一邊看着眼前的管道,一邊在心裡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風清雲還是有種做夢的感覺。幾天前她剛剛醒來,守在她牀邊的風雪燃就告訴她,雅兒當時被明清河生擒了,或許現在還活着。
就是那一句話,她重新燃起來鬥志。她還有個妹妹,或許現在正在受苦,正等着她去救她啊。
“不要太擔心,沒事的。”無夜將手搭在風清雲的肩上,柔聲道。
伸手把自己的手搭上無夜的手背,輕輕拍了幾下,“我很好啊,只是想雅兒了,她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苦,現在突然遭遇這麼殘酷的事情,我怕她撐不到我們去救她啊。”
“清雲,對不起。”
“好好的幹嘛道歉啊?”
“都是我啊,若不是我,風家怎麼會變成這樣?還有你的妹妹雅兒她……”
“不是你的錯,夜。”風清雲回頭,看着無夜泛紅的眼眶,“當初我在離開家的時候,父親曾經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若是在外面聽到風家出了什麼不好的消息,一定要鎮定,平靜下心,若是可以的話,最好不要再回銀豐城了。當時,我沒在意,只是覺得這幾句話有些奇怪而已。現在想來,恐怕是父親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吧。後來,又聽你說領夜家的人前來的,是明清河,我就更加肯定了。楊家與風家聯合,實力早就超過了皇室,當初明清河與楊雲來退婚,就是因爲這個。最是無情帝王家啊,夜。”
“你是說?”
無夜有些不敢想下去了,若風清雲說的是真的,那麼明清河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開始設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