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年
黎涇村昨日鬧到夜深，雞鳴時村民卻都起來了，早秋的清晨空氣清甜露水晶瑩，村中卻一片蕭瑟。
柳李兩家放了些乾糧，難民們蜷縮着臥在村口吃着，那領頭的中年人憂心忡忡地望着身邊的二十餘人，心中暗道：
“如今真是有苦難言，殺了人家的主事人，別說留下，連走也走不脫了。”
難民們一陣騷動，紛紛擡頭望向山路，有人喊道：
“道上有人，看那老漢！”
卻看見蜿蜒的路上走來一個蒼髮老農，衣上臂上血跡斑斑，左手勉力拖行着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右手扛着的鋤頭上則掛着一個殘破不堪、散落着頭髮的人頭。
“是那刺客！”
眼尖者認出了那無頭屍體的衣着，不禁背脊發寒，夜裡才走脫，早上便被摘了腦袋，這老漢也不知是什麼人，李家當真好大的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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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着徐老漢靠近，兩邊的人連忙紛紛退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徐老漢卻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地邁着步伐，瞥也不瞥周身的衆人，自顧自地走着。
待到他挪到村尾的李家院前，早有租戶去報了信，李家人開了院門，李木田神色疲憊地帶着一衆家人在門前迎着他。
李玄宣纔出生，李木田便從牀上爬了起來，召集了李家衆人，讓李項平從《接引法》中尋了三句法訣，作爲今後李家的輩分次序。
“老子還能再活十年，至少還能鎮的住他！”
“那元家餘孽……叫我殺了，屍首皆在此處，叫那柳林峰和田守水來辨一辨。”
“待到十年後兒孫輩也大起來了，哪輪得到他有非分之想！”
見了孫子李玄宣，李木田臉上總算有了些笑容，李長湖死後老人總是茶飯不思，睏倦不已，這遺腹子的出生無疑給老人注入了新的生命，他重新振作起來。
李木田這兩年着實變化不少，頭髮花白，皺紋厚重，成日裡也總是板着臉，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看上去老了十歲不止。
言罷勉力起身，也不聽李家人的挽留聲，將扶着徐家長子出門去了。
卻是一個兩歲模樣，捧着幾朵野花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後院，笑得很是開心，咿咿呀呀地開口道：
————
李木田故作惱怒，吹鬍子瞪眼地叫了一句，這才正色道：
“我想讓葉生跟在我身邊多學學。”
李木田又問了任氏，任屏兒尋思了一夜，取了個宣字，便成了李長湖遺腹子之名：李玄宣。
李項平仔細地斟酌了幾日，從書中擇出來三句描寫胎息的法門，此三句分別是：
李家的白事辦了幾天，白巾素縞地掛了一院，李長湖生前寬厚待人、爲人仗義，於是家家戶戶都有泣聲。事務繁忙，李通崖突破的準備也一推再推，直到李長湖下葬兩月後才穩定了心境，凝聚出玄景輪，踏入修仙之門。
徐老漢佝僂着身子，手腳冰涼，將屍體往地上一放，坐在地上喘氣。
不多時，柳林峰和田守水兩人同那徐家的長子一併來了，徐老漢又當着衆人將來龍去脈講了，幾番確認下，這人當真是那元家餘孽。
李通崖與李項平等人之子便從這玄景中取名，男孩取玄，女孩取景，以此類推。
“胡說！”
“要…抱……”那孩子不理他，咯咯地笑着，在李尺涇手中扭來扭去。
清晨明朗的陽光投射在院落中幾叢稀疏的小樹上，照得一院都是細細碎碎的樹蔭，樹下卻盤膝坐着個俊秀的少年郎，正全神貫注地吞氣吐納。
李尺涇笑着伸手輕輕一捧，把那孩子高高抱起，將頭頂在那孩子的小腦袋上，熱切地問：
“你這孩子。”
“徐伯，你這是……”
李通崖低頭思忖了幾息，開口道：
“叔……抱……”
不多時，他長長地吐出一股濁氣，收了法訣，笑吟吟地望着院中。
“這周行輪真當難修，足足一年半的時光，總算是要成了！”
“李葉生？”
“宣兒！快出來！”
“卻是父親寵愛太過了。”
“徐伯，大哥大仇得報，李家感激不盡……”李通崖正紅着眼說些什麼，徐老漢吃力地擺擺手，流着淚開口道：
李通崖連忙從內屋端了茶水往徐老漢手中送，老人卻手腳發顫，連茶也接不住了，只憑李通崖送到嘴邊啜飲。
“倒也是個好法子，李葉生孑然一身，與我家格外親近，我等要修煉法訣，吐納靈氣，便無時間去管那世俗雜事，這李葉生又是李家血脈，再合適不過了。”
“玄景淵清，承明曦月。
任氏卻不敢進後院，在院門口低聲喊道。
兩年後。
“涇兒，你好不知足！”
“你等不必謝我，我受了湖兒的恩德，就替他殺了這人，絕不會挾恩圖你李家富貴。老漢沒有幾年可活了，倘若你等有心言謝，便待那孩子出生，攜來看看我。”
李通崖笑着搖搖頭，將手中的木簡往架上一放，回答道。
周行絳闕，遂語青元。
將孩子往地上一放，笑吟吟地看着他蹦跳着投到母親懷裡，李尺涇輕輕開口道：
李項平哈哈一笑，見着李木田揹着手走進了後院，低頭開口喚道：
“父親。”
李木田語氣強硬，冷冷地繼續道：
身後的李項平站起身，低聲笑罵道：
“我等才修成了承明輪，連周行輪的邊角都未曾摸到，你卻抱怨修煉太慢，誤了你時光！”
玉京映象，唯見靈初。”
“只怕日子一長，這人有了私心，行那中飽私囊之事……”李尺涇皺着眉頭詢問道。
“宣兒今日可有乖乖聽話？”
“玄宣這孩子當真調皮！”
李尺涇嘿嘿一笑，也不回答他，自顧自地繼續道：
“今夜我便可着手凝聚周行輪，好叫你們看看什麼叫法力流轉、周行不息。”
“治人還須恩威並重，待他李葉生結婚生子，一切都好拿捏了。”李項平淡淡地開口。
“正是。”
李尺涇取出架子上的木簡，吹了吹上面的灰塵，低聲笑道：
“修仙十年，真是叫人好生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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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