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楓深吸一口氣,微微擡頭看向遠方,隱晦暗沉的天空就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灰色布綢遮住,讓人感覺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心頭,非常的壓抑。遺蹟中心猶如凍結在時間長河裡,所有高大的房屋宮殿依舊保持着萬年以前的模樣,硃紅色的牆壁透亮如新,但卻已是物是人非。
萬年的時間,消磨了太多的滄桑,徒留悲涼的嗚咽,湮沒在亙古的風中!
“說吧!”輕聲道出,楚楓負手而立,孤身一人站在場中,修長挺拔的身影在這一刻卻顯得如此的落寞和孤獨,一如當年站在這裡的斷蒼天。
叩首問道千百年,不求長生只紅顏!
“咿呀,咿呀……”猶如一團雪球的大白蹦蹦跳跳地跑到楚楓身旁,順着他的腿便爬了上去,似乎感受到了情緒的變化,站在肩膀上,用肉肉的小爪子輕輕撫摸着楚楓的臉,似乎在安慰他。
劍魔、龍宇、傾仙、師宇寬等五大宗弟子誰也沒有說話,目光全都積聚到了楚楓和孫不凡的身上。他們心中皆是好奇,孫不凡究竟想要說什麼,而楚楓似乎在阻止他說出來。
孫不凡和月寒頗爲忌憚地看了看楚楓,從高臺上緩緩落下,站到風笑天的身旁。風笑天輕笑一聲,似乎帶着嘲弄和諷刺,朗聲道:“孫師弟,有什麼你就說出來吧!”
孫不凡連連點頭,說道:“是,風師兄!”說完,便轉向楚楓,繼續道:“當初,在勿忘宮,我和月寒師兄因爲沒有能夠通過幻境考驗,後來在宮外湖邊看到正在調息的江靈,忍受不住問天境巔峰強者留下的神通功法的誘惑,便想着利用江靈威脅楚楓你,想從你手中得到神通。”
古炎聽了孫不凡的話,上前一步,不屑地說道:“卑鄙無恥!你們攬月宗就會幹這種事情嗎?”
元汐眉頭微皺,卻終究沒有說什麼。而另一旁師宇寬等人皆是怒目而視,其中一箇中等身材偏瘦的少年站了出來,嗤笑道:“修煉本就是逆天而行,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談什麼卑鄙無恥,簡直笑話!”
孫不凡停頓了一下,沒有理會他們二人的話,繼續說道:“當時江靈身旁有你們宗門的武揚,與我們實力相差無幾,再加上江靈調息也差不多結束了,我們就想着收手,但是就在這時,嘿嘿,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楚楓擡首微微看了孫不凡一眼,表情冷淡,看不出是喜是悲。反而是古炎憤憤地問道:“什麼?”
孫不凡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笑的東西,仰天大笑,看着楚楓的眼神更是充滿了不懷好意的悲憫,不,準確說應該是嘲弄。“你們都說我卑鄙,說什麼我們攬月宗太不光明磊落,哈哈……真是一個笑話,你們知道是誰幫助我們了嗎?”
所有人眼中都是閃過一絲震驚之色,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背後還有其他人。
“哈哈,那人就是……”孫不凡緩緩地說道。
“啊——”一聲尖銳的痛苦叫聲響起,打斷了孫不凡的話。楚楓聽到這個聲音,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閉上眼,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了,身體竟隱隱有些顫抖。
熊壯有些擔憂地說道:“江靈師姐,你怎麼了?”
原來發出聲音的正是江靈,此刻她整個臉有一種病態的煞白,淚水止不住從眼眶裡流下,似乎是因爲害怕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看着不曾回頭的楚楓,嘴中喃喃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別說了,別說了……”
古炎來到江靈身邊,緊張地問道:“江靈你沒事吧,放心,楚楓沒事的,還有我和武揚在,會沒事的!”
武揚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伸手想要觸碰江靈的肩膀,但是江靈就像是遇到鬼一般,有些害怕地躲了一下。不過,武揚裝作沒事,將手放下,柔聲道:“是啊,別擔心,楚楓會沒事的。”
江靈突然古炎、武揚身邊衝了出來,跑到楚楓身邊。楚楓看着梨花帶雨的容顏,依稀間彷彿回到了當初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情形,嘴角噙着純淨的笑容,就像是鄰家妹妹般柔和快樂……還有,那晚,一起上飛仙山,一路的相互扶持,雖然很累,在此刻看來,也是那般美好。
孫不凡與風笑天對視一眼,沒有再說話,只是臉上顯出得意的笑容,帶着戲謔的眼神看着楚楓和江靈,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景顏看着突然衝出來的江靈,對着旁邊的師宇寬道:“怎麼回事?”
師宇寬搖搖頭,道:“看下去就知道了!”
劍魔似乎對場中的事漠不關心,負手立於高空,閉目養神,偶爾從碎髮中投射出的眸光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劍,鋒利可怕。不過他並沒有絲毫焦急,只有興奮和期待,因爲他感覺到這裡必有一場亂戰。
江靈與楚楓的目光相接,有些慌亂地避開,站在那兒,手足無措。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聲音都有些顫抖:“楚楓,我……對不起,當時,是我自願跟他們走的!”
“是我自願跟他們走的!”
“是我自願跟他們走的!”
……
楚楓終於聽見了最不想聽的,整個人呆呆地看着江靈,就像是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耳邊不斷迴盪着江靈的聲音。
不僅楚楓聽到了,從場中其他人也都聽到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江靈的話猶如一塊巨石投到了平靜的潭水裡,在五大宗幾十個天才弟子中掀起了軒然大波。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峰迴路轉!原本以爲被綁架者竟然與綁架者是同夥?簡直不可思議,但是卻真實地發生在他們眼前。
“江靈,你說什麼呢?”古炎一臉地難以置信,大聲問道。
熊壯、朱波天等人都是目光匯聚到江靈身上,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顯然也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元汐一襲淡黃色衣衫隨風舞動,飄飄乎猶如仙子一般,但是從眼神就看出終究不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玄女,如星空般純淨的眼眸有嗔怒,擔憂,甚至隱隱有一絲情意,用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聲音道:“她不值得你喜歡!”
楚楓全然不顧別人的議論,瞳孔中倒映出的都是江靈的身影。短暫的失魂後,楚楓溫柔地看着江靈,伸手輕輕摩挲着她俏臉,微微一笑,就像是以前那個充滿陽光的笑容,但是終究少了一些什麼。“靈兒,你只是想考驗我,對嗎?看看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不怪你,別說了,好嗎?別說了……”最後,聲音近乎哀求。
楚楓不是修煉幾十上百年的修士,可以摒棄人類所有的情感,變得猶如寒冰一般冷漠無情,他只是一個踏足修煉界不到一年的少年。這一刻,他不管什麼欺騙,也不管什麼背叛,只是害怕一旦知道了真相,便會永遠失去了人生中最寶貴的一些東西。
熊壯等人看着楚楓,皆是不忍。在他們心中楚楓一直就像是大師兄一般,站在他們前方,替他們出頭,不管是當初煉心梯比試,還是之後綠瑩草與師宇寬等人的爭奪,都是楚楓再關鍵時刻趕到。可是,此時他們心中無所不能的大師兄充滿了慌亂和無助……
傾仙朱脣微啓,輕聲嘆道:“唉,你不適合修煉啊!”
一臉冷漠的劍魔看到楚楓如此,不屑地搖搖頭,吐出兩個字:“幼稚!”
龍宇也是連連搖頭,不知心中想些什麼。
江靈有些通紅的眼睛凝視着楚楓,眼神中盡是不忍和愧疚之意,面對楚楓哀求的眼神,終究搖頭,輕聲道:“對不起,楚楓,我不想再騙你了……當初,進入飛仙宗,我只是爲了接近你,才慢慢接受你的!”
“噗!”
一口鮮血直接從口中噴出,胸前的衣襟瞬間染紅,點點,似血紅色的淚痕。楚楓的臉變得有些蒼白,放在江靈肩上的雙手緩緩放下……
“咿呀,咿呀!”大白站在楚楓的肩上,指着江靈一頓亂叫,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是從表情神態來看不外乎就是罵人的話。
站在韋悅珍身旁的趙燕心疼地看着楚楓,憤怒地道:“爲什麼?居然欺騙楚楓師兄!”
遺蹟中心格外的安靜,只有風在嗚咽!風笑天、元汐、傾仙、龍宇、劍魔、師宇寬等五大宗的弟子都將目光投在楚楓和江靈身上,只是目光中包含的東西卻是各不相同,有嘲笑,有感嘆,有擔憂,也有不屑……
楚楓伸手安撫了一下大白,示意他安靜,然後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顫抖甚至緊張地問道:“那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問仙谷盡是十五六歲的少女,聽到楚楓最後的話,就像是看到了天材地寶,絕世神通,美目中透着奪目的光芒,只是暗自惋惜自己是沒有機會了。
江靈看着臉色蒼白的楚楓,終於堅定地點點頭,道:“喜歡,我一直都喜歡!”
楚楓長舒一口氣,咧嘴一笑,露出被鮮血染紅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