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控制住王淵的身體，卻並沒有如承諾的一般往外面逃去，大笑着看向在場的衆人，在心口處冒出一團黑氣。
“這靈氣用着還真不習慣！”
還是王淵臉和聲音，但整個氣質截然不同，嘴角的笑容帶着邪氣。
“鬼修奪舍？”靳長安拿出劍指着王淵，轉頭看向蕭長河，“怎麼回事兒？不能再旁觀了吧？”
“你我二人先過去擒住他再說，”蕭長河腳下輕點，手上的靈劍映出他略顯凝重的臉，“你們留在這兒，防着他溜走，千萬要小心行事！”
最後的話說給莫鬼鬼四人聽，聞言幾人便在土坑的邊緣站開，離的不遠，小心防備着。
“這人生前是魔修？”小和尚站在莫鬼鬼的旁邊，探過頭來。
“是魔修，由魔入鬼，不過···”莫鬼鬼皺着眉，看向不是對手的‘王淵’。
“不過什麼？你快說啊！”沈空明也湊過來一點。
“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無論生前是魔修還是靈脩，一旦肉身死去，機緣巧合成了鬼修，在外表上便沒有什麼區別，而能區分二者的，只有在心口處的魂珠。”莫鬼鬼指着‘王淵’心口處黑色的魂力珠。
“魂珠是儲存鬼修魂力的地方，生前若是靈脩，魂珠便是乳白色的，若是魔修，魂珠便是黑色的。一般來講，我們根本就不會知道到底是魔鬼還是靈鬼，因爲魂珠不顯露出來，根本不影響使用魂力，而鬼修一旦徹底死去，就更加不知道魂珠的顏色了，根本就無從分辨。”
“你說他是故意暴露的？”沈空明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有些奇怪。
“這鬼修生前修爲不弱，應該是剛剛結嬰，但王淵的肉身太過於弱小，根本發揮不出實力，現在暴露出來，能跑到哪兒去？”莫鬼鬼看着一面倒的局面，“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那他這麼做爲了什麼？讓我們殺了他嗎？”
“是啊，可鬼修很難抓到活的，一般都當場魂飛···”沈空明的話還沒說完，那邊便傳來一聲轟鳴。
‘王淵’的肉身直接碎開，血濺了一地。
此時，衆人才看清了鬼修的樣貌，意外的是，這張臉看起來年齡並不大，生前應該也是年輕有爲。
“你到底是誰？”嚴閔看着他現在的樣子，戒備更深，沒了‘王淵’肉身的累贅，現在的他是完完全全的元嬰初期鬼修，他們對抗起來並不簡單。
“我是誰？呵呵，”魂魄飄在空中，“很久沒人問過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閣下爲什麼要附在王淵身上？”蕭長河看着他，“最近鬼修的動作不小啊，之前在秘境裡，我們也發現了點什麼，閣下應該也知道吧？”
“知不知道的，我又不會說，”魂魄懶洋洋的說道，“你們難道不感興趣，我爲什麼暴露出來嗎？”
在場沒有人接話，他掃視了一圈兒，一個一個的看過去，在李可身上停頓一瞬，很快又越過去，“我來呀···”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下去，“是讓你們陪我一起死！”
說完這話，他心口處的魂珠驟然發出光亮，整個土坑都清晰可見，
蕭長河和靳長安的手心上閃過光芒，兩張透明的網一前一後的縛住空中的魂魄，圍在周圍的修士迅速後退。
莫鬼鬼身前立着一塊盾牌，擋住散開的沙土，用靈力護住耳朵，識海短暫的封閉一瞬，鬼修自爆後傷的是神識，尤其這還是元嬰期鬼修。
李可同樣的反應，袖子擋在身前，識海封閉，但很快就頂着自爆後的餘威開放了識海。
她猛地轉過身，後退幾步，側靠在沙壁之上，用左手支撐，右手手捂着小腹，鮮血逐漸滲出，染紅了道袍，隱約還能見到一塊透出的匕首尖端。
而在她的後腰，正中的位置掛着一個匕首的手柄。
“你······”李可看着譚楚瑟，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怎麼都開不了口，識海上霧濛濛的一團，明顯是那魂魄趁着封閉的一刻做了些什麼。
莫鬼鬼離的不遠，最先發現不對，“你幹什麼？”
“莫道友不要過去，這人體內是有鬼修在操控！”譚楚瑟喝住莫鬼鬼，手上的靈氣向李可襲去。
沈空明拉住莫鬼鬼，放任了靈氣打向李可。
匕首上不知有什麼毒藥，李可現在根本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着靈氣打過來。
她順着沙壁坐在地上，感覺到心口處一陣發熱，低下頭看着一枚黑色的珠子擋在身前，卸去了譚楚瑟的靈力，和剛纔王淵的情況如出一轍。
“呵···”
李可擡起頭看着譚楚瑟，眼睛裡滿是不甘心，但她說不出，做不了，連拳頭都握不緊。
可詭異的是，她能感受到魂力不斷從她體內流出，直直的往譚楚瑟那裡打去，對面的幾人幫譚楚瑟抵擋，對抗着她體內的魂珠，來來回回打的不亦樂乎。
她就像一個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的鬧劇。
“咳咳···”
體內的生機之力不斷流逝，李可眼神逐漸渙散，一頭倒在地上，正好見到了趕過來的莫鬼鬼，猛地回憶起了第一次相見的情景，在去往逍遙的傳送陣上，那時還不知道她的身份。
誰也不知道，在她的一生中，莫鬼鬼這個名字在心頭佔有一席之地。
當年，她是在李家的一處莊子上出生的，母親和父親一起過來視察，沒想到突然發動。
生下來沒多久，管事便來上報，莊子後山發現了一處藥田，不知哪路前輩種下的，裡面的藥草都是上千年，狠狠地賺了一筆，父母便視她爲福星，百般寵愛。
姑姑也很疼她，有一次來太一城辦事，她吵着要去一間鋪子內買靈果，不想正遇到了太一宗的宗主，對姑姑一見傾心。
儘管李家式微，根本幫不了宗主什麼，可當年宗主還是力排衆議，與姑姑結爲了道侶，之後便一直扶持李家，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自那以後，她便是整個李家的福星。
後來七歲的時候測出了靈根，天賦卓然，是小輩中靈根最好的一個，更引得家族的重視，姑姑將她帶在身邊，在太一宗內和諸位前輩的直系子弟一起開蒙。
那時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在李家族人的追捧下飄飄然，滿心自信的去了逍遙，卻遭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打擊。
她並未通過逍遙的試煉，灰溜溜的回了太一宗，在姑姑的安排下在外門修行。
後來消息傳開，聽說整個東域的大家族內，只有莫家的莫鬼鬼得償所願，進了她夢寐以求的逍遙，那是她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一次機緣巧合，在姑姑和宗主探討各大家族弟子之時她意外闖入，見到了莫鬼鬼的畫像，意外發現這竟然是當年在傳送陣上碰到的那位女修。
那個時候的莫鬼鬼，瘦瘦小小，皮膚蠟黃，五官還沒有長開，頂多算是清秀，就像是一根乾癟的豆芽。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個人通過了試煉，不明白自己究竟差在哪裡？
剛開始還在糾結，可後來她卻沒有時間再去想這個問題了，除了修煉，她還要應對身邊的人和事。
也不知什麼時候，她發現身邊所有的侍從都在有意無意的引導着她，將性格內暴躁的一面釋放出來，從不去教她隱忍，教她處事之道。
本以爲這是巧合，是李家的下人不敢對她說什麼。
於是她使了一計，趕走了這批侍從。可沒過多久，她發現新來的人依舊是一個樣子，如果不是臉不一樣，她甚至覺得侍從一直都沒有變過。
這個發現讓她心中不安，可又沒辦法告知他人。
有一次她沒忍住脾氣，和同門大吵了一架，鬧到了姑姑那裡。
在門外時，她聽見姑姑對着宗主小聲啜泣，引來一陣安慰，這樣的場景很熟悉，因爲之前很多次都是這樣的，而每一次安慰過後，宗主都會給姑姑諸多的賞賜。
那一瞬間，她彷彿明白了什麼，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李可，只能是一個天賦卓絕，任性驕縱的大小姐，在宗內聲名狼藉，卻又因爲修爲和宗主的庇護安然無恙。
這樣過了許多年，她已經能熟練的控制住這個度。
本以爲會這樣一直下去，可青州秘境內再次見到莫鬼鬼，卻讓她的心頭泛起一絲漣漪。
當莫鬼鬼跟在穆曖身後款款走來的時候，她心內便有一些異樣，在聽完這個名字之後，心內的異樣得到了證實，彷彿有什麼堵在心口，遲遲不肯落下。
這是什麼情緒呢？
後來她想了很久，不得不承認，那是嫉妒。
如今的莫鬼鬼，有着出色的容貌，過人的家世，甚至在她引以爲傲的修爲上都壓了一頭，難道就因爲沒有進入逍遙，便處處都要落後一步嗎？
她知道，就算沒有莫鬼鬼，也不會讓她進了逍遙。
可不知爲什麼，腦子裡控制不住的在想，若進去的是她，又會怎麼樣？也許也能如他們一般，各個光風霽月，不必受着姑姑的壓制，以刁蠻任性聞名於各大宗門，她會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她也有天賦，她也在拼命修煉，可爲什麼到頭來還是比不上很多人，甚至連追趕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就在她滿心不甘的時候，遇見了識海內的魂魄。
那可憐的自尊心作祟，讓她做了人生中最錯誤的一個決定，就是沒有上報宗門，悄悄接納了他。
一位生前是元嬰期的大能，在識海內隨時指導修煉，有什麼錯誤立即指出，修爲自然是一日千里。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她飛速的成長，從築基初期到了築基後期，沒有任何的隱患。
看着周圍人豔羨的目光，不得不說在心裡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可她並沒有能高興幾天，便傳來了莫鬼鬼結丹的消息，轟動了整個雲海大陸，一個四十一歲的金丹修士，潛力無限。
“咳咳···”
李可的嘴裡一陣腥甜，那是血的味道。
來這潟湖秘境，是前輩要求的，說是幫他找一個東西，一步步被引着來到這裡，還要聽從譚楚瑟的話。
明知這其中有貓膩，可她已經沒有辦法抽身了，前輩指導着她的修煉，每一個法術，每一個劍招她都能少走許多彎路。還有前輩承諾過的結丹結嬰的經驗，如同罌粟花一樣吸引着她。
這些年，前輩知道了太多秘密，她手上沾染的每一滴鮮血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一旦這些暴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因爲這，直接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連悔過的機會都沒有。
大概，這也是她的命數。
人總要爲自己所做的事承擔後果。
那顆黑色的魂珠終於被銷燬，她看到了莫鬼鬼跑過來，用木靈氣包裹住傷口，止住血流，她甚至能感受到這靈氣的不同尋常，帶有濃濃的生機之力。
不過，還是晚了一步，她活不了了。
想必莫鬼鬼也明白，擡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同情，沒有鄙視，有的只是一條生命逝去的惋惜。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在你拼命想追趕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卻一無所覺，因爲從未和她平齊過，甚至連個對手都算不上，只是一個有過幾面之緣的道友。
“譚···”
彌留之際，李可看着莫鬼鬼，想要提醒她譚楚瑟不對勁，但喉嚨裡只能發出沙啞的嗚咽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見着譚楚瑟慣常柔弱的做派，博得同情，不甘心的一直盯着。
胸腔內喘不過氣，最後的一點意識也逐漸消弭。
她好像感受到一雙手，將她的眼睛合上，在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我知道。”
知道什麼了呢？
李可最後離去的情緒帶着惋惜，真是可惜了，她永遠也沒辦法知道答案了······
莫鬼鬼感覺到李可的魂魄，消散於天地間，將合住她眼睛的手拿走，緩緩站起來，看向一臉慘白的譚楚瑟，“譚道友，你能否給我一個解釋？”
“不知，莫道友想要什麼解釋？”譚楚瑟輕聲的開口，“她爲鬼修所控，難道不應該殺嗎？”
“那譚道友，是如何得知鬼修存在的？”
譚楚瑟就等着莫鬼鬼這句話，下巴無意識的微微擡起，一側嘴角勾起，“莫道友可能不知道，我自小體質特殊，能感受到魂魄的存在，對這陰氣，極爲敏感。”
自打匯合之後就躲在莫鬼鬼肩膀裝死的小狐狸擡起頭，這話，怎麼這麼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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