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翎於沉睡中，便想要再次意識降臨某處。
雖然他知道最初的那個降臨座標已經毫無意義了，可在猶豫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往那邊傳輸了意識。
因爲他除了那邊也不知道還能再去哪裡了。
然而當他意識傳輸過去的時候，還懷帶着一種‘萬一’的念頭，萬一他還能發現自己的心靈武裝呢？
是以在這傳輸的同時，他心中想着的則是自己另一具身體的位置。
結果便是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的意識在穿越傳輸時的‘黑洞’時，忽然感應到了一個十分親切的呼喚。
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另一具身體，他的心靈武裝在呼喚他，所以他在傳輸的時候自己就偏移了目標，利用遠程傳輸儀的力量直接落向那呼喚他的位置。
下一刻，他又睜開了眼睛。
隨後就是劇烈的疼痛一下子滾滾襲來。
南翎睜眼看向自己殘破但在恢復中的身體，痛苦的觸覺中猛地生出了一股大喜悅的感覺。
這時他想要動彈，卻有個陌生而神秘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我勸你等身體恢復了再行動。”
南翎奇怪地看過去，卻見是一臺診療器在和他說話。
不過南翎壓根沒慣着，自己的身體自己還能不知道？
他神念檢查了一下自己身體的狀態，發現許多開放性傷口都已經封閉，但是內部的損傷還在修復之中。
於是直接深吸一口氣，調動體內靈核之力施展了一個‘暖風術’加持自身。
下一刻，他全身的細胞都被催動起來，開始釋放力量加速恢復。
而也隨之行動起來，但他的一舉一動都很小心地避免了自己身體的二次創傷。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看起來你不是個喜歡聽人規勸的人。”
南翎平靜地說：“如果事事都以權威爲準，那我人類文明又還哪裡可以有突破呢？”
“你可以覺得我任性，但那也是建立在我有足夠自信的前提下。”
那個聲音說：“有意思，伱的確是個非常自信的人，我很少見到能夠和土陸硬碰硬到那種程度的。”
“不過看起來你心裡似乎有很多怨言？”
南翎冷靜地說：“不敢，更何況我有再多怨言又如何，這個世界不以我的意志爲轉移。”
那個聲音說：“你倒是看得明白，我有些瞭解爲何求知者會那麼看重你了。”
南翎猶豫一下問：“您是鑄造者？還是藏書者閣下？”
那個聲音說：“我是鑄造者，藏書者前輩並不會介入這種事情。”
南翎有些意外，可是隨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鑄造者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說：“看起來你是對我有怨言的，你認爲是我故意釋放出了吞天嗎？”
南翎並不搭話，但已經足以表明態度。
鑄造者平靜地說道：“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所做的只是將這種可能性放大，然後讓這一切自己發生。”
“就比如那土陸，我是熟悉他的性格，所以將他放在了那個實驗室中，就是知道以他的好勝心會有很大概率不惜一切代價來完成自己的實驗。”
“但是他能夠及時醒悟並且用自己生命爲代價當場關機中斷了吞天的進程，這也是我沒想到的。”“只是這時另一個變量出現了，我沒想到自己的實驗室裡竟然會混入‘命運的觸手’，這使得原本已經被土陸中斷而你謹慎避免的事情被繼續了下去。”
南翎沉吟了一下，按照鑄造者的敘述，似乎祂只是釋放了一個可能性，然後觀察這個可能性的發展？
不，他很快意識到了這是不對的，以鑄造者祂們的能力，完全可以將這種可能性變成必然性。
或許那所謂的‘命運的觸手’，根本就在大佬們的觀測中呢？
而且這個稱謂可太有意思了，他幾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羣躲在陰暗角落裡憋着壞的數字生命。
南翎幽幽地問了一句：“我不明白，這種事情爲什麼要向我解釋呢？”
鑄造者說：“因爲我們都很看重你，一個年輕並且已經走在開創道路上的人，我們都希望你能夠在真正‘超凡’之前走得更遠。”
南翎聽了首先就理解了那所謂‘超凡’應該就是捨棄‘人身’。
他平靜地說：“難道這些事情都是因爲我纔會發生的嗎？”
鑄造者說：“那也不是，我們本就在計劃着提前引發這場災難，因爲現在引發只是災難，而等它自己什麼時候爆發就好似浩劫了。”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們，這些年爲了人類文明的發展，我們已經壓制這件事太久太久了，太多的隱患積攢在了人類文明之中，一旦徹底爆發那將會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南翎看祂說得誠懇，其實也是能夠理解其中的難處。
甚至在祂這麼說之前就已經理解了。
只是他身爲人的感性部分始終無法接受這件事。
念及此處，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初聽聞的偉大者，也就是神諭者。
他問：“神諭者閣下曾經預言過人類文明的終局，您能告訴我預言中的那個終局是什麼嗎？”
鑄造者並沒有任何遲疑地說：“你在慧域看到的，現在慧域正上演的，就是終局的一種可能。”
南翎疑問：“終局還有不同的可能？”
鑄造者說：“未來沒有定數，這個終局的可能也是我們一直避免發生的，因爲吞天這樣的人工智能如果真的崛起，將會成爲我們永恆的敵人。”
南翎又問：“那麼另外的可能呢？”
鑄造者嘆息一聲道：“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所有人類都意識上傳以數字的形式存在，但現實世界無法捨棄，因爲數字的世界是需要依託於現實存在的。”
“所以現實中他們將爲自己製造鋼鐵機械的身軀來承載各自的意識代碼，整個人類文明也由此轉變爲硅基文明。”
“其實你應該也看得出來，這兩種情況實則是殊途同歸的。”
“甚至如果我們沒有那麼多進取心，整個文明向硅基轉換或許纔是最好的選擇。”
“因爲硅基文明的個體不會受那麼多的私慾干擾，每一個的性情也都一目瞭然，而且每一個個體都有永生的機會。”
南翎聞言倒是無聲笑了，他說：“但我們的進取心不允許。”
“成爲硅基文明，其實也意味着文明上限的鎖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