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嘩嘩響着墜進水潭中,濺起串串水花,晶瑩地反射着陽光。
方長在夏秋忙於各種各樣的瑣事,並未騰出手來利用這條瀑布的勢能,所以它還是未被開發的狀態。
水潭依舊生機勃勃,其中魚鱉歡暢遊着,數量已經形成了平衡。
翻過幾座山頭,便是人間。
林溪村也洋溢在收穫的幸福感中,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着笑容。
最令人高興地,是上面官府換了波人後,還減了今年的稅賦。這意味着今年能夠結餘下更多糧食,待到年關時,可以給家裡多添上幾尺布,買上半斤糖。
而且,由於村裡那個最能幹、最見多識廣的後生林海開闢了不少藥田,自己種來出售之餘,還教授村鄰們一起種藥,讓村裡的收入更加好了起來。
再加上爲了林溪村的藥材南來北方的客人們,總是會在村裡待一下,弄些吃喝,或者住上兩日,雖然支撐不起正式的客棧飯館,村人們也因這些人氣得了許多好處。
村裡還有個傳言,說是林海有緣法,當年得了仙人賜福,才能做出這好大事業。
同樣,當初村裡被穿山甲妖斷水,得了仙人相救的故事,也變成了傳說。這件事在這發源地,也因爲時間的過去而走樣,哪怕在親歷者口中,亦帶上了一些想象和的傳奇的色彩。
這讓故事更加豐富好聽了,但也離着聽衆們更爲渺遠。來人們往往問上兩句,津津有味的聽上一遍,感嘆兩句不夠奇怖過癮、也不能拿回去哄孩子,而後再用自己那裡的故事交換,以打發這漫長無聊的時間。
他們當然是半信半疑的,就像對於廟裡神祇的存在,也是半信半疑一樣,而且從來不會有動力去探究,“山上有仙人”這個傳言是否爲真。
幾乎所有的聽衆,都是一哂而過,而村民們有的爭辯兩句無果,時間久了也就懶得再說,甚至自己也不太相信,當初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總之,日子總是一天天的過下去,明天和昨天的區別不會很大。
隨着自己的心性更近幾步,方長現在出門在外,用“相逢何必曾相識”之術的時間少了,更多時候,他只是和普通人一樣,在街道上行走,觀察和聆聽着周圍的事情。
走到村口,竟然還有老者認識自己,恭敬地打了句招呼。
方長揮揮手錶示回禮,繼續穿村而過。
林海的住處變化很不小,爲了種藥的事業,他用賺到的錢請人擴張了院落宅基,在籬笆院裡修了棚子和屋子,用以防備風雨。
而此時豔陽高照,院裡則晾曬着各種藥材,又有林海帶着幾名村裡年輕人,正在用對應手法炮製。
這讓村裡瀰漫着一種淡淡的、許多種藥材混合的幽香。
“林海林先生在家麼?”
有幾個身着義軍服飾的人正在那裡敲門,林海趕緊囑咐幾句迎過去,而後幾名義軍和氣地進了院子,也不找座位,就在那裡站着和林海商議事情。
原來前線需要的藥材數量不少,他們是過來掃貨,順便預定明年產出的。
起初幾位義軍想有多少就要多少,但是林海提及,這些常用藥材百姓們也有些需要,於是雙方嚴肅地商議了一番,定下了八成的量。
他們還鼓勵林海擴大種植面積,並言明無論明年產多少,義軍都要八成,一時間雙方盡歡。
方長腳步沒停,院子裡的人也沒發現他。
穿過村子,能看到周圍梯田裡面的情形,粟米已經俱都收割完畢,倒是有些穀草捆還扔在田裡,尚未來得及運回去。而山坡上那些藥田,被侍弄的整整齊齊,還有些多年生和冬季採摘的植株依然茂盛。
下山後行不遠就是官道,官道上行人依然密集。
遍及天下的兵災,並沒怎麼波及左近幾府,所以這裡依然繁榮。
來往的車馬、驢騾、行人、挑夫,趁着秋高氣爽來回奔波,或爲前程,或爲財貨,或者只是爲了年關好過,大多迅疾匆匆。只有那些父母背上孩童,和華車裡那些不事生產卻錦衣繡食的富貴家人,纔能有方長的分毫自在。
將斗笠戴在頭上,方長順着官道朝南走下去。
當然,這次方長的出行目的,是極北之處,所以向南走不多遠,並非南轅北轍。他只是準備從虎橋鎮向西去懷鳳府,而後從懷鳳府往北,畢竟這樣走的話人煙多一些,比從仙棲崖直接穿過雲中山向北更有趣。
虎橋鎮外景色如故,作爲這條路上的交通要地,也人來車往。
白溝河的水很是洶涌,其中也有同樣因秋水而漲水的浣花溪一分力道,據說放在百年前,這種水勢往往會造成大面積的災,如今經過人們的不斷治理,則只是普通水文了。
鎮口的石橋石碑如故,依然有來往行人指着這兩樣景緻,說當年伏虎的故事,然後再去虎橋鎮裡,買幾個不便宜但耐放耐餓味道美的伏虎餅,放在行囊裡,作爲路上充飢食物,或者帶回去給家裡妻兒父母嚐個新奇。
方長照例去用貴金屬兌了些錢放進揹包,而後在鎮上那家,因爲今年豐收而生意更好的酒館打上幾提高粱酒。
按照之前的慣例,他走向了羊肉麪攤。
那裡的桌椅坐的很滿,香氣在街道上來回飄蕩。徐蓮蓉夫婦正在忙碌,板上的面被飛快地揪成薄片,宛若流水一樣被扔進翻着水花的鍋裡,過程賞心悅目,就像藝術一樣。
“一碗羊肉面,加兩個荷包蛋。”
“好嘞~!”
徐蓮蓉應着,和丈夫兩人手上動作不停。
很快,像往常一樣,一碗熱氣騰騰外觀漂亮的羊肉面,就擺在了方長面前。碗裡白色是煮好的面、深褐色是肥瘦相間的羊肉片、綠色的是蔥花、金黃的是煎蛋,麪湯上面還飄着些芝麻油的油花,香氣撲鼻。
吃起來面軟滑、肉嫩香,煎荷包蛋邊緣焦脆,十分順口,而且做法上似乎又有些微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