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什麼修爲,看似通脈卻又似內竅,果真是受了些傷,損了血氣?”岐郡王閒閒問道。
“內竅期,確實是傷了血氣。”
“不打緊,略略養養便好,短期內少修煉,更不要與人打鬥,補血氣的藥材也不宜使用,養心靜氣,平日多走動。”岐郡王彷彿是閒聊似的指點了幾句。
“多謝郡王指點!”衛小歌趕緊行了一禮。
她簡直納悶透了,大家好像沒什麼可聊的吧,初次見面不說,彷彿還是敵對的立場。
從萬人屠的推測,還有她自己的猜想,這件“冤案”並不會瞞過手眼通天的岐郡王,因此到王府一行,大體上不會出現太多的危機。
其中卻有一些灰暗地帶讓她覺得很費解。
岐郡王明擺着對整個案子已經瞭如指掌,爲什麼遲遲沒有判決,留在潞州不走。
怕就怕岐郡王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說打壓紫微星,或者對穆氏執掌烏金國有些不樂意。
金秀秀呢?到底有什麼依仗?
“我們去梅林走走,難得有這份閒適的心境踏雪尋梅。”
儘管對方的語調甚至有商量的味道,事實上卻是無可推卻,不容置疑。
你這孫子心情好了,我的心情一點都不好,衛小歌腹誹了一句。
身邊換個人,再換個地方,其實未必不是一件趣事,然而這會兒簡直是莫名其妙嘛......
大地一片蒼茫的白色,點點紅梅俏立枝頭,紅白相間耀眼奪目,其實很美!站在這片不小的梅林之中,她忽然有一種心曠神怡之感,難怪許多文人雅士都愛看梅花!
一陣風吹來,壓在枝頭的雪花簌簌落下,梅枝搖動,暗香撲鼻。
旁邊的岐郡王許久沒有發話,站住了腳,略略擡起頭欣賞美景,眼神更加幽深,全然不知他心中在想着什麼。
“爲問清香絕韻,何如解語梅花......”岐郡王突然唸了一句詩,忽然微微一笑,“衛小姐,你可識得寶樑顧氏的長公主?”
衛小歌頓時怔了怔。
如今顧少欽應該是國主了,長公主指的是顧三小姐了!
即使不大懂詩詞,可“解語”兩個字她還是理解的,顧三小姐是郡王的“解語花”?
“見過兩次,卻不曾與她深交。”
“我曾聞顧氏長公主爲人十分孤傲,曾有人將她比作這枝頭的紅梅,美豔傲然卻不失清麗,不沾塵世喧囂。”
想了想衛小歌覺得這話倒是十分恰當,“確實如此,她十分貌美,傲氣天成,爲人毫無矯揉造作之感。”
當然這是真話。
但是還有一半衛小歌卻沒說,太過孤傲,就成了徹底不給人留情面,誰在她面前都如腳底的泥巴似的。不過,如今顧三小姐身爲寶樑國的長公主,如今連沾在她腳底的泥巴都沒有了。
沒有人會傻乎乎地衝上前讓她踩。
“可有你這般聰慧剔透?”岐郡王突發奇語。
衛小歌茫然了一瞬,這是在誇獎自己呢,還是在問顧三小姐?
聰慧絕對不敢當,剔透就更加不敢當,自己知道自家事,她可是渾身的世俗氣息。
什麼眼神嘛?
不過聽對方語氣十分平淡,倒不像是在誇獎,彷彿是隻是平平道來,一個很客觀的評價而已。
“郡王過獎,我與顧氏長公主只有兩面之緣,蒙她相救一次,只說過兩句話。若是想見她,郡王何妨不去寶樑走一遭?”
岐郡王微笑道:“我乃皇孫,又如何能隨意見她?皇祖父有意讓長公主和親,公主放言,若要和親,卻只嫁與我,旁人斷然不允諾。”
原來如此,當了國主也有國主的難處,高貴是高貴,但是上頭還有更高貴的壓制。衛小歌暗歎,顧少欽這下頭大了,妹妹被當成了貨物,竟然得做這種“和親”的勾當。
倒不如平民老百姓的小家碧玉,不用受這些閒氣。
顧三小姐這番話倒也有趣。
如果實在要和親,就挑一個最耀眼最醒目的人選,若不能得知微那個有情郎,乾脆攀上高峰,將來做大魏的皇后!
這個卻徹底不關自己的事了,衛小歌含笑說道:“想必郡王心中自有定奪。”
岐郡王笑了笑,“顧少欽如今的王后之位依舊空缺,卻從不言是何故,旁人揣測是因你之故。便是我,雖猜到是顧少欽的權宜之計,不過卻也難免對你有些好奇。當然,也因你見過長公主,纔有此一問。”
衛小歌苦笑。
顯然顧少欽並沒有信守承諾,還是挪用了她的名頭,“紅顏禍國”的罪名安在自己頭上了!
“着實對長公主並不瞭解,還請郡王見諒!”
給厲行淵做個媒也算了,顧三小姐和岐郡王......拉倒吧,自己解決!
岐郡王淡淡笑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毛啊!唉,衛小歌感覺自己又壞事了!
該步入正題了吧?
她咳嗽了兩聲,“郡王,此次我前來拜訪,一來是因爲王府下了帖,二則想洗清自身冤屈。還請郡王示下,如今那名法脩金秀秀是否還在壽王府,穆公子此刻在何處,是否被郡王您列爲嫌犯?”
沉吟了片刻,岐郡王便說道:“懸而不判,只因作爲重要物證的繡品不知所蹤,穆公子之事,非我要刻意刁難,實則是因爲他在壽王府滅殺十來人。”
“他投了拜帖前來拜訪自家表妹,又爲何遭受伏擊?”
岐郡王看了看衛小歌,笑而不語。那意思彷彿在說,你讓我怎麼說呢?
“是壽王的意思?”衛小歌揣測。
岐郡王避而不談,“這世上雖有王子犯法與庶人同罪的說法,然而你如此聰慧,自然曉得皇族威儀不可挑釁。穆潛身爲烏金王孫,若是到大魏遊山玩水倒無可厚非,此番卻是礙了兩國邦交。”
分明是大國欺負小國,衛小歌無語之極。
你妹的,肯定是壽王自己耳根子軟,被女色所惑,設下埋伏殺穆乘風。
結果還手殺人,突圍而去,倒是掃了壽王身爲皇子的顏面。
好大一頂帽子——有礙兩國邦交!
問題是,穆乘風作爲王孫,卻悄悄跑來大魏,這點還真不好說得通。
儘管帶着對小國的“歧視”,但是岐郡王到也算是說明了一件事,穆乘風估計沒事!
“郡王的意思是......要下一份文書向烏金國穆氏追究其責?”
岐郡王淡淡說道,“國有國規,若論此罪,不過是賠款罷了。”
衛小歌長長吁出一口氣。
反正沒事就好。
“郡王明察秋毫,如此多謝了!不過......敢問金秀秀卻是個什麼道理?”
“你的問題着實不少!此事改日再說,這般美景你卻如此煞風景。”岐郡王略帶調侃地說道。
改日,改什麼日子?衛小歌也覺得自己問了一籮筐的問題,着實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
人家不知爲什麼給了她不少面子,她也不能太蹬鼻子上臉。
“郡王說得有理。”
岐郡王點了點頭,卻是舉步向前而行。
衛小歌明瞭,那意思是——跟上。
她從來沒對誰這麼狗腿過,簡直累得頭疼。
在梅林中閒閒而行,岐郡王卻再也沒有說話。
跟在他身側半步的衛小歌,根本無法忽略他的腳步,並沒有刻意施展任何輕身功法,彷彿是一步一步走着,卻是......踏雪無痕。
果然是個很牛x的高手!
她自己則是非常拖泥帶水,尤其是不願意耗費任何真氣,真是一步一個坑,幸好穿着靴子,不至於叫雪水灌進腳底。
有比較就有鑑別,而眼前的比較也太明顯了。
很狼狽!
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穿過梅林又入其他的園林,各處池塘水榭層出不窮,院落宮殿錯落有致。
“回去吧,這番走走,對你傷勢恢復有些好處!”岐郡王忽然側過臉說道。
回哪裡?衛小歌含笑行禮,“多謝郡王!”
回到景色怡人,暖氣薰然的敞春園,衛小歌這會兒哪裡不明白,至少今天見不到秦玉靈或者是金秀秀。
“你且在水榭安坐,會有人帶你去安歇。”拋下一句話,岐郡王便離開了。
袍角如蝶翻飛,腳下依然不沾塵土,十分高大上!
安然坐在欄杆的邊上,衛小歌呆呆望着池塘漂着的睡蓮。
如她所願,眼下會住在壽王府了,歸期不定。
不多時便有兩名女官前來,並不是之前接待的那兩位,換了人,這兩人年歲較輕,同樣戴冠。衛小歌心想,王府的丫鬟都和別家不同,搞得跟做官的一樣。
暢春園佔地不算小,過了這片池塘,便有三座隔開的院落。她被帶入其中最小最不起眼的那座,從小徑走過去,兩旁都是蒼翠欲滴修剪得非常整齊的矮樹。
“郡王吩咐,衛小姐您可隨意走動,卻需要有人相隨。”其中一名姓王的女官說道。
“王女侍,我尚且有家人在外院等候,可否勞煩你給他送個信,就說我會在王府逗留數日。”
王女官恭謹地答應。
從懷中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衛小歌很自然地遞過去,“不用傳什麼話,我曉得王府規矩森嚴,叫我家哥哥記得在潞州買些大地方的特產,天冷多準備點好布料給弟弟妹妹們。”
將近半個時辰,王女官返回,“衛小姐,令兄說要你記得多加衣裳,這兩日他不出門,等你回去再去瞧瞧潞州出名的大鋪子。”
衛小歌含笑道謝。
王女官的話應該是傳到了。
“潞州特產”指岐郡王,意思是已經見到並且無礙,而“買布料”則是指金秀秀,表示還沒見着。
兩個都是買,卻是不同的意思。
薛紹奚的回話,“多加衣裳”是指他會回去稟告,“兩日不出門”的意思是,三天後不出府,萬人屠便會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