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分鐘。
看着那個一直在和別人發短信，完全將自己忽略在一旁的弟弟，陸良人哭到笑：“我明白了。”
說罷她轉身就往外面跑，這個家，這個有邊白賢的地方，讓她忽然有了一種窒息感。
“記得帶手機和錢包。”察覺到陸良人又要跑出去“散心”，邊白賢也不攔她，只是頭也不擡的叮囑了一句。
陸良人意識恍惚地從門口置物櫃上拿起手機和錢包，這才甩門而出。
她的身體比腦子更加快速地聽從了邊白賢的指令，這是二十多年下來養成的習慣，與尊嚴無關。
又過了幾分鐘，終於和對方結束交流的邊白賢擡起頭來，看着大門的方向低聲道：“笨蛋，讓一個男人趴在身上而不反抗，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你總是這樣說走就走，從來沒有顧慮過我的感受，從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一條難養的狗……不，你是狼，一隻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
衝出小巷的陸良人一時沒有注意，撞在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身上，兩人都痛呼一聲之後同時摔倒在地。
女孩看着陸良人滿是淚水的臉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咱們先說好啊，是你突然跑出來撞到我的，不是我撞你，你可別訛上我。”
“別管她！”女孩的男伴拉了她一把，壓低聲音冷漠道：“她是個傻子，我們快走。”
女孩一聽這話，趕緊起身和她的男友一起匆匆離去。
陸良人怔怔地立在原地，終於，支撐不住的蹲了下來，抱膝痛哭。
沒有！沒有人喜歡我！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大家看見我都是害怕！是疏離！是鄙夷！
呵呵，也對，就連我自己的弟弟都是這樣，更何況那些毫不相識的陌生人。
因爲我是個傻子！因爲我是個傻子！……嘟嘟，你騙我，你明明說我不傻，我只是笨了點，可別人都不是這樣看我的！！！
“嗚嗚嗚……我好沒用，我只會哭，只會闖禍，只會說對不起……嗚嗚嗚嗚……”一連串細碎的哭聲響起，陸良人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萬八千遍。
終於，哭累了的陸良人站起來，繼續哭哭啼啼地朝小學操場走去，雙腳之上就像是綁了沉重的鉛塊，每一次邁步都艱難的幾乎散架。
突然，一個人擋在了她的面前。
“嗚嗚……是你？！”哭蒙了眼睛的陸良人擦了好幾次眼淚纔看清楚來人。
“哎呀呀！美麗的小姐你這是怎麼了？”金髮的外國男人一臉哄小姑娘的表情，操着怪異的外國強調道：“是誰這麼沒有風度，怎麼可以讓女孩子哭呢？每一個女孩都是從天而降的天使，你們應該要微笑的渡過每一天。”
陸良人歪着腦袋看他，咧着嘴巴邊哭邊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金髮男人微微一笑：“這個城中村裡面美味的小食太多了，我暫時不想離開，就找了間房子住下來。小姐，天已經黑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走不合適，還是儘快回家吧。”
陸良人垂下眼簾，幽幽地說：“我現在不想回家。”現在回去只會被邊白賢罵。
聽到這句話，金髮男人的目光在陸良人身上掃了一圈，忽然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到我店裡來喝杯茶如何？”
“你店裡？”
“是啊，我還租了一個門面，開了一家小花店。美麗的女士，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邀請您蒞臨寒舍？”
金髮男人做了個很滑稽的邀請動作，再加上他不倫不類的中國腔很是有趣，陸良人被他一下子逗笑了，思忖片刻後，點了點頭。
男人很高興，帶着討好的笑容爲她帶路：“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浮士德，還有一箇中國名字叫高大強，你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陸良人嘴角抽了抽，高、大、強，雖然每個字的寓意都很好，但是組合在一起就……
“我還是叫你浮士德吧，我叫陸良人。”
“路兩人？路上行走的兩個人嗎？”
“不對，是陸，中華大陸的陸，良人，良心的良，人類的人。”
“OK，OK，陸——良——人。”
“是的。咦？浮士德你的嘴怎麼了？”
“上次看見您吃的那種果子餅，我試了試，味道果然很棒，但不知道爲什麼吃完後就變成這樣了。”
“呀，我上次不是提醒過你不要加辣嗎，你沒有和賣餅的阿姨說嗎，你這是上火了……”陸良人正說着話，卻感覺胳膊被人猛地一拉，不得不停下腳步。
看着拉住她胳膊的人，陸良人燦顏一笑：“曹爺爺！”
“嗯。”長鬚過胸的曹老爺子也微笑地朝她點了點頭，道：“良人，晚上不要在外面亂走，快點回去。”說着他不動神色的把陸良人往身後拉了拉。
陸良人神色暗淡：“我不想回去。”
曹老爺子捋了捋胸前的鬍鬚，瞭然道：“是不是邊小子又欺負你了？”
陸良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她從不在外人面前告邊白賢的狀。
可是即便她不說，曹老爺子也知道，邊白賢一直都很討厭這個姐姐，以前還能避而不見，現在卻避無可避，所以拿她撒火撒氣是肯定的，偏偏陸良人又特別偏愛她的這個弟弟，以至於把他寵得無法無天。
“走，我送你回去，順便跟邊小子好好叨叨。”曹老爺子拉起陸良人的手轉身就走，別看他八十多歲了，卻龍行虎步，精神抖擻，陸良人都要小跑才能追得上。
走出幾步遠，曹老爺子突然停下來，轉頭看向浮士德，目光凜冽：“你是哪個國家的歪果仁？”
浮士德笑：“法國。”
“唔，還成，華國歡迎你們這些外國人來旅遊觀光，體驗我們國家的風土人情。但客人就是客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還是收起來的好。”
浮士德鞠了一躬：“謹遵老先生教誨。”
看見浮士德油鹽不進的樣子，曹老爺子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半響才冷冷的擠出一句：“華文學得不錯。”
這次是真的拉着陸良人走了。
而站在兩人身後的浮士德則一直立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臉上溫和明朗的笑意貫穿始終，絲毫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