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嶺紫竹環繞,風兒襲來紫海波光盪漾,薄霧濃雲下,山莊如海市蜃樓般時隱時現。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山莊,因爲自從山莊建成一天起,他的主人便是一個普通的人。它不豪華它不威嚴,卻處處透漏出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是因爲主人的恬淡、素雅、豪爽、義氣和善良而自然而然形成的山莊之風。
竹林間的小徑上,一輛馬車飛快奔過,捲起陣陣煙塵遮擋住遠觀的視線,車上好像裝了很重的東西,留下很深的車跡。
“駕車的是官差,好猖狂。”林內閃出朱雲昭主僕三人。
官差的服飾是刺史衙門的,他來這做什麼,難道這紫竹山莊真和辛家有什麼來往?今天我一定要看個明白。朱雲昭沒有言語,心中疑雲頓起。
紫竹武館前的操場上,羅顯督促着新招收的三十弟子苦練基本功,一絲不苟。自從辭掉捕頭回家後,每隔三年招收一批徒弟,把自己的武功源源不斷的傳授他人,成了他的終身職業,更是他的興趣。
“師父,刺史辛乾派人送來重禮,還留下一封書信。”大弟子姜欣報道。
“哦?”辛乾爲請自己下山幫他做事曾來過山莊兩次,但已遭到自己拒絕,沒料到他今日又送重禮來。羅顯厭惡的打開信封,一支形狀怪異的金鏢閃爍着光芒,呈現在他眼前,刺痛他的雙眼,身子不禁一顫。
“師父?”姜欣覺出不對,忙扶住師父。
羅顯強自鎮定,信上幾行字映入他的眼簾‘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明月樓見,化解恩怨。’
“陳孝他還活着?”羅顯不禁回想起往事。
陳孝是他的師弟,與他志不同道不合,在他走入衙門做起捕頭時,陳孝卻不聽勸阻一意孤行的開始了偷盜生涯,捕頭自然是盜賊的天敵,師兄弟反目成仇,最終一場決戰以陳孝墜入山崖而宣告結束,他也因逼死師弟內疚於心,即時辭掉官差歸隱山林。熟料十幾年後的今天,熟悉的金鏢再現,陳孝自然還活着,可是他怎麼與辛乾有了來往呢?
“師父……,您怎麼了?”
“沒事,帶上你四師弟,立即隨我去明月樓見一個人,還有那些禮物叫你三師弟帶人原封不動退回。”
“是師父。”
夏陽幫忙一陣,分別送走師父和幾位師兄,山莊門外迎來了朱雲昭主僕三人。
“趙公子,您來了。”
“夏大哥,這是我們公子的拜帖。”
“真是不巧,師父剛剛有事下山。”
看朱雲昭面帶失落之色,夏陽忙道:“無礙,既然來了就先逛逛,說不定師父很快回來。”
“這、那就打擾了。”
“客氣,有我作陪,趙公子請。”
朱雲昭由夏陽引進莊內,穿堂過院,曲徑迴廊,一邊暗自留意的走走看看一邊閒聊。
“令師沒事常下山麼?”
“師父很少下山,除非有朋友相約,今天下山好似不是尋常事,是接到一封奇怪的信。”
“是不是一個駕馬車的官差送來的?”小智問。
“你們看到了,那官差是刺史府的,他還帶來一些重禮,剛剛師父吩咐原物退回了。”
“是麼,爲何退回,令師和刺史府有瓜葛麼?”
夏陽一聲冷笑:“師父最恨的就是貪官污吏,何況是那個強取豪奪橫行無忌的辛乾呢。他幾次請師父下山幫他做事都被師父拒絕了,可還是不死心。”
“我到江城數日聽到一些關於辛家父子的傳聞,百姓恨之入骨,怨聲載道,令師能拒絕誘惑,不助紂爲虐,果然有氣節。”
“光師父一人有何用,江湖與官場,黑白兩道趨炎附勢、善惡不分的人太多了。”
“怎麼,辛乾和江湖人有來往?”
“公子難道沒留意,前幾天那幾個辛府家丁其實就是爲辛楚賣命的江湖人,當然還不算厲害角色,公子得罪辛家可要小心了。”
“果然如此。”朱雲昭連連點頭,心道:有人傳說太師府暗養江湖人,如今看來辛乾的確在募集江湖人,他辛家到底要做什麼,朝廷幾起官員猝死的案子會與他們有關麼,離京後謀刺我的殺手會和他辛家有關麼?
忽然,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傳來,朱雲昭的目光立刻視向旁邊月亮門內的跨院:“莊主是開武館收徒的,怎麼還另有學堂麼?”
夏陽笑笑:“紫竹山莊確實還有學堂,有二十名孩童學文,師妹紫衫正是學堂的老師。”
“哦?”朱雲昭只覺心一蹦:“我能去看看麼?”
“當然,不過只能近前聽不可驚擾。”
走進跨院,果見一間學堂,學堂門上一塊橫匾,上書“紫竹書院”,窗開着,可見孩子們一個個神情專注目視前方,隨着那熟悉的紫色身影發出稚嫩的聲音:
“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爲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隔窗望着那姍姍走動的倩影,聽着她一句句講解文章的含義,聽着她那柔和優美的話音,朱雲昭不覺有些癡迷。
“趙公子,趙公子……”
朱雲昭搖頭輕嘆:“難得這些孩童聽的專心,聽紫衫姑娘上課實在是享受,江城第一才女,名不虛傳。”
“才女、美女都無所謂,我只知道師妹是最善良的。趙公子,這些孩子都是附近窮人家的,他們上不起學,不能唸書,被師妹發現,就將他們聚到一起,親自開辦這個紫竹書院,不僅教他們讀書識字,還教他們做人的道理。已經一年多了,不但不收他們一文錢,還常常送他們書本和急用的東西,不要說這些孩子,附近的百姓沒有不喜歡她的。”
“那些孩子中有一個叫玉奴是麼?”朱雲昭忽然想起。
“對呀,那是師妹最喜歡的孩子,玉奴沒有父母,只有奶奶。”
“我還沒見過他這樣的女孩子,無法形容她的優秀。”朱雲昭有些茫然,在他心裡,離世的太子妃聰慧美麗溫柔是最優秀的,儘管自己有側妃有姬妾擁有着許多的女人,但從未感覺到有誰能夠超越自己已故的愛妻,可是五年後的今天,望着那紫色的背影,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在微微顫動,那不同於初見時的驚豔不是衝動,而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