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真相已經基本都清楚了,宅外依然呼嘯的颳着凜冽的風。周萍的臉上如初掛着對林海通不信任的表情,她可以理解他們謀殺她親弟的事情,可是她無法原諒他們竟殘忍到連一個正在挺着肚子的孕婦都不放過。
林羽的腦子很亂,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受這一切。然而這一切都是事實,是無法磨滅的事實。他不敢再放眼對望他曾經十分敬佩的父親,真相,是那麼的殘酷冰冷。
“我回來了,我纔是這所房子的主人。可是現在,你們卻安詳無事一般的待在裡面享受着。而我,卻要孤身一人承受着寒風的廝打。我回來了,你們會付出血的代價的!”
一個淒涼的聲音在一個暗得看不到任何東西的角落裡顫抖的發出來,那聲音就如同在二十四年前,趙靜那臨死前的惡毒詛咒一般,令人聽着毛骨悚然。
林海通獨自離開了客廳,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緩緩的走回房去,這一個晚上,周萍沒有再走進了她和林海通的房間。
殷雪帶着無助的眼神望着林羽,她不知道此時她該做些什麼。她只是靜靜的等待着別人能夠指點她一下。
“小雪,你先去睡吧。”林羽很無力的對殷雪說着,他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對着殷雪也是努力擠出了力氣才能吐出一句話。不過殷雪很乖巧,她輕輕的點了點頭,不打擾任何的人走上了二樓。
客廳裡只剩下了林羽和夏蘭,林羽過去緊緊抱住了夏蘭,夏蘭能感覺到他的心是如此的失落,相處了二十多年的父親,一直都是懷着敬仰的目光去望着的人。可是卻在突然的一天,從那個人嘴裡聽到曾經他用鮮血染紅雙手的歷史,那一個人又能夠接受得了呢。
夏蘭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的和林羽擁抱着,整個世界裡,似乎就頓時只剩下了他們。
砰砰——砰砰——
突然間,兩聲緩慢而沉重的敲門聲摻雜在嗚嗚的風嘯聲中,一時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夏蘭着實被嚇了一跳。
敲門聲只那兩聲之後就停頓了,沒有再響動起來。
“誰——”林羽牽着夏蘭的手走到了門背後,他呼喊了一聲,可是門外除了嗚嗚的風聲,什麼也沒有。夏蘭下意識的拉動了下林羽的手,她不想林羽去打開那扇門。在門外,不知道會存在着什麼他們永遠想不到的事情。
就像在方怡的住所裡一樣。夏蘭打開了那扇隔着臥室和客廳的門,可是暗紅的血液卻襲擊了她的眼眸。
林羽最終還是沒有打開那扇門,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勇氣全無了,雖然手還依然放在鎖把上。
“別開那門!”一個粗重卻帶着恐懼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叫了起來。是林羽的父親林海通,他也聽到了那兩聲敲門聲,他就如同一具石雕般站着,視線透過了林羽和夏蘭的身體,直射在門背上。
“是它,是它回來了......”他自言自語的說着,“它從墳墓裡爬了出來,帶着沾滿了血腥的手,先是老三,老大,今晚,它是來找我的。”
“別開那門!”林海通的聲音再一次響動着,林羽的手已經從鎖把上滑落了,這個時候,他也不自覺的象起一個身體細小的嬰兒,扒動着已被拍嚴實的土壤,它的手所扒動過的地方,都不由得留下了一絲絲暗紅腥臭的血液。它緩緩的從土堆裡爬了出來,它的全身都佈滿了傷痕,是擦傷的痕跡。稚嫩的皮膚劃過沒一處粗麻的泥土,它沒有哭聲,它的雙眼在黑夜中格外的明亮,它微微閃着模糊的紅光,緩緩的爬向墳山下的一個小山村裡。
林羽的思想從那個墳墓的嬰兒身上回到了現實中來,他的父親已經回房去了。林羽的手很冰涼,在這樣的月份裡還不至於如此,他把手放在褲子上輕輕擦了下,牽着夏蘭走上了樓去。
又回到了這個房間,夏蘭把那窗簾給嚴實的拉上了,她靜靜的看着那窗子,在那窗子之外,會不會有一個滿身都染着腥血的嬰兒在爬動着;而在窗子之下,那個穿着花紅衣服,披散的頭髮被凜冽的狂風使勁拉動的女人正默默的盯着這一窗戶。
夏蘭不敢再想了,關了燈之後她把頭埋進了被窩裡,尋求着一刻的心靈寧靜。
這個夜晚不安的心都在同時跳動着。
“小蘭,小蘭......”
迷迷糊糊中,夏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着她,而那個熟悉的聲音卻伴着幾絲的悠長。夏蘭硬撐開了已經疲憊不堪的眼睛,在牀頭處,一個穿着花紅衣服的女人正低着頭注視着她。
夏蘭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全身都失去了任何抵抗的能力,她只能是呆呆的看着對方。許久,她終於能讓自己發出聲音來了。“方怡?”
站在她牀頭的女人正是方怡,只不過她今天的服飾很是古怪。穿着山村裡舊式的花布紅衣,頭髮披散下來,夏蘭開始就是以爲這就是那個女鬼。不過她還是藉着不知道那時燃起的燭光看清楚了女人的臉。看到方怡,夏蘭心裡都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害怕。
雙方的眼神對峙了一下,方怡的眼神已經失去了過去的溫柔與善良。現在所能替代的,完全都是兇惡的仇恨。
“小蘭,我今天漂亮嗎?”方怡拖着悠長的聲音說着,而整個房間裡都微微的迴盪着她的聲音。
夏蘭仔細的打量着方怡的穿着,她的心跳動得非常厲害,噗通噗通的就感覺要從身體裡面跳出來了。她不敢再正眼看着方怡,可是在方怡身上卻冒着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在強迫着夏蘭的眼神。
“我今天漂亮嗎!”方怡再一次問出了這話,不過此刻她的眼睛中是帶着極爲兇惡的目光。
“哈哈哈哈......”沒等夏蘭回答,方怡的表情卻突然換了,她仰着臉大笑着,而夏蘭能看出來,她的臉部表情已經因爲那個笑容而扭曲了。
“小蘭,我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方怡再一次安靜下來,臉靠近了夏蘭,嘴角邊卻揚起了一絲很詭異的笑。
“什麼,什麼地方?”夏蘭終於擠出了聲音,這個聲音,她是使盡了很多力氣才發出來的。
“墳墓。”方怡淡淡的回答着,然後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夏蘭的頭劇烈的扭動着,嘴裡喊着“不——”
她的眼睛又一次緊緊的閉上了。當她被自己那掙扎聲喚醒的時候,周圍依然是黑濛濛的一片,而在她的牀頭也沒有站着任何的人。在她所看到燭光的那個地方,也照樣是被黑暗所覆蓋着。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她再一次捲縮在被窩裡,完全沒有了任何的睡意。
這是一所被詛咒的老宅子,而這房間,卻是被詛咒的房間。
在狂風吞噬的黑夜裡,那裡都是安詳寂寞的。整個山村裡都靜靜的待在黑暗的統治之下。只有一個房間裡,依然亮着微微的殘燈。深夜已過,可是誰卻還在伏案埋頭於生命的最弱點?
風慢慢的停了下來,天空中出現了一縷黎明的光虹。黑夜所統治的世界漸漸被雲彩之上的光芒所瓦解,山村依然在靜靜的待在山間。那亮着燈的房間早已熄滅了最後的燈光,等待着黎明的來到。
王勝死了之後,整個村子裡都顯得蕭條了許多。就算是在大白天,也再沒有人到處亂串在巷尾村口了。
而也是王勝的死,讓很多人都感覺到,迷霧已經被溫柔的撥開了,沒有再能遮住眼睛的恐懼了,一切都恢復了昔日的安寧。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迷霧與不安仍然在圍繞着整個山村,並且永遠都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