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戲耍雙兇

“難道說二位施主今晚就是衝着貧僧來的了?你們有正經事兒要辦,何必跟貧僧糾纏不清?貧僧也有正經事兒要辦,身上這兩隻蝨子真要命,東咬西咬,癢得貧僧無暇搔癢,這樣躲躲藏藏,就算沒被二位施主打死,累也把貧僧累死了。”

高大老者豈是等閒人物,眼看憑自己兄弟二人,追逐了半天,連人家半點衣角都沒沾上,這個瘋瘋顛顛的和尚,功力之深,豈非遠在自己兄弟二人之上了?一念及此,不覺住足問道:“你知道老夫二人來意?”

他一住手,老二矮小老者也就停了下來。

遢邋和尚氣喘如牛,舉起衣袖拭拭汗水,嘻的裂嘴一笑,說道:“貧僧只是隨便說說的,二位施主半夜三更到這裡來,自然有正經事要辦,嘻嘻,光棍不擋財路,二位施主只管進去,貧僧別的不會,把個風兒,貧僧還會,待回二位施主發了利市出來,嘻嘻,分一點給貧僧就好,老實說,這南嶽廟香火旺盛,香客們一天捐的油香錢,就足有千兒八百的,油水足得很!”

他這話是把高大老者兄弟當作了下五門的小偷了。

高大老者一陣嘿嘿乾笑,問道:“你的正經事兒是什麼?”

遢邋和尚嘻的笑道:“貧僧不是說過了麼?貧僧的正經事兒,就是要捉兩隻蝨子……”

他口中一直提到兩隻蝨子,這不是明明把高大老者兄弟二人比作了蝨子?

高大老者沉聲道:“你如何捉法?”

遢邋和尚笑嘻嘻的道:“貧僧剛纔不是也說過麼?貧僧剛纔己經捉到了兩隻蝨子,後來又放掉了,貧僧捉蝨子的手法,二位施主又不是沒見過,嘻嘻!”

他撞倒過高大老者,也抓過矮小老者腰間的衣衫不放,他們自然領教過了,這樣還不夠嗎?

高大老者雖是滿腔怒火,但人家身手比他兄弟二人高出不知多少,今晚說什麼也討不到便宜,自然不用再逗留下去了。

高大老者看了遢邋和尚一眼,沉聲道:“今晚老夫兄弟認栽,你和尚總有個萬兒吧?何妨亮出來讓我們兄弟聽聽?”

“施主說笑了。”遢邋和尚聳着肩道:“貧僧一貧如洗,只有身上這件破僧袍,已經穿了七、八年,那有萬兒八千的亮得出來?要是貧僧有那萬兒八千的銀子,早就不叫貧僧,叫富僧了。”

高大老者怒笑道:“老夫是問你法號。”

“法號?”遢邋和尚聽得嘻嘻直笑,說道:“只有有道高僧,纔會有法號,表示他佛法無邊,可以唬唬那些有錢的施主,貧僧那有什麼法號?人家叫我傻和尚,貧僧就是傻和尚,人家叫我瘋和尚,貧僧就是瘋和尚,也有人叫貧僧遢邋和尚,隨人家怎麼去叫,反正貧僧就是貧僧,二位施主喜歡叫貧僧什麼都可以。”

高大老者一臉俱是怒色,哼道:“老二,咱們走。”

兩道人影立即疾掠過去。

遢邋和尚搔搔頭皮,嘻的笑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好戲快上場了,貧僧還得趕到前面看熱鬧去呢!”

說完,弓着身子,點着足尖,像大馬猴一般,一顛一顛的走了。

南嶽廟兩扇大門徐徐開啓,從裡面走出兩行青袍束腰,手捧長劍的衡山派門人,一共是六十對,一百二十人,分左右像雁翅般站定。接着是玄通、玄風、玄慧、玄道、玄璣、玄修六大弟子。

最後走出來的是一個鶴髮簪髻,白鬚垂胸的青袍道人,正是衡山派的掌門人青雲道長。

他身後隨侍着兩個小道童,一個手捧離火劍,一個手捧鐵如意,目不斜視,神色恭肅。

青雲道長目光一注,徐徐說道:“黑衣教朋友,夤夜光臨衡山,貧道有失遠迎,不知諸位之中,哪一位是領頭人,如何稱呼?”

他話雖然說得和緩,聲音也不響,但卻字字清朗,傳出老遠。

黑衣教的人,已經逼近廟前廣場,面向南嶽廟而立。此時站在中間的晏副教主舉步朝前走上了兩步,拱手道:“請問這位大概是衡山派掌門人青雲道長了?”

青雲道長答禮道:“不敢,貧道正是青雲,道兄如何稱呼?恕貧道眼拙。”

晏副教主拱手道:“兄弟晏天機,忝爲敝教副教主,今晚特來拜訪道兄。”

“哈哈!”青雲道長大笑一聲道:“原來是晏副教主,貧道幸會,拜訪二字,貧道更不敢當,副教主率衆夤夜而來,貧道正要請教,不知貴教有何賜教之處?”

晏副教主道:“貴派青石、青藜二位道兄,曾經由敝教敦聘爲護法,不知道兄何以要把他們拿下,是否可請道兄看在敝教份上,予以釋放?”

這只是藉口而已,他知道衡山派萬萬不會答應的。

青雲道長沉笑一聲道:“青石、青藜身爲衡山派弟子,觸犯敝派門規,這是敝派之事,貴教既是江湖一脈,教有教規,國有國法,貴教如何幹涉起敝派派內之事起來?”

晏副教主道:“聽道兄口氣,那是不答應了?”

青雲道長微哂道:“副教主何須多此一問?”

“好。”晏副教主頷首道:“那麼咱們再談談第二件……”

青雲道長道:“晏副教主請說。”

晏副教主道:“敝教有幾位護法,矮路神令狐宣、和湘西七怪中的祁辛、沙友德、來得順、尚在周等五人,據說爲貴派所擒,爲了不傷雙方和氣,道兄能否賜予釋放?”

青雲道長一張清癯的臉上,笑容漸斂,徐徐說道:“晏副教主問得好,就是閣下不說,貧道也正好要向副教主請教,江湖上各門各派,立教開宗,本應互相尊重,和平相處,貴教今晚率衆而來,由但副總管率同令狐宣等人,夜闖敝派南離園,持強出手,上門尋釁,令狐宣等五人,爲敝派拿下,只逃走了但無忌一人,貧道要請教副教主,貴教這等行徑,那是有意和敝派爲敵了?”

晏副教主道:“兄弟只是請求道兄把他們五人賜予釋放,至於貴派和敝教之事,稍後兄弟自會向道兄交代。”

青雲道長道:“在晏副教主尚未向貧道交代清楚之前,貴教和敝派敵友未分,侵入敝派的敵人,敝派自然得把他拿下,如何能輕易言釋呢?”

“好!”晏副教主依然徐徐頷首道:“這麼說道兄也是一口拒絕了。”

青雲道長冷然道:“不錯。”

晏副教主又道:“兄弟還有一事,要向道兄請教。”

青雲道長心頭一動,暗道:“他率衆而來,今晚之事,已非全力一拼不可,但他卻一件又一件的說着,似乎志在拖延時間,莫非他乘我正面出來應敵之際,又派遣高手,進入廟中救人去了?”心中想着,還是沉靜的道:“請教不敢,晏副教主但請明說。”

晏副教主道:“敝教使者殷友泉,副護法任雲秋,在巡視松林之際,一去不返,是否爲貴派擒去了?”

青雲道長聽得不由一怔,但卻含笑道:“只要他們不入侵敝廟,敝派就不致爲難他們……”

剛說到這裡,只聽“嘶”的一聲,兩道人影破空而來,瀉落當場,那是一高一矮,兩個身穿黃麻長衫,長僅及膝的老人。高的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高大,矮的一個扁臉塌鼻,身子矮小。

晏副教主看到兩人空手而回,不覺神情一怔,問道:“二位公孫兄,可曾得手了?”

高大老者一抱拳道:“說來慚愧,咱們在途中遇上了高人,有負副教主託付之重。”

他們沒辦成事。

晏副教主一呆,公孫兄弟在武林中盛名久著,能在他們手下走得出三五十招的人,已是不多,他們兄弟居然會說出遇上了高人,這不是說他們栽了跟斗?一面問道:“二位公孫兄遇上的是什麼人?”

矮小老者道:“一個和尚。”

晏副教主又是一怔,說道:“是少林來了人?”

矮小老者道:“不像是少林寺來的,這和尚蓬頭垢面,看去甚是遢邋,他自稱遢邋和尚。”

晏副教主攢攢眉,說道:“江湖上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和尚。”

矮小老者道:“是沒有聽說過。”

晏副教主一擡手道:“二位公孫兄且請稍息,待兄弟處理了這裡的事再說。”

那一高一矮二人拱拱手,便自退去。

他們說得雖輕,青雲道長凝神注意,自可清淅聽見,心中暗道:“這公孫兄弟,不知是什麼人?但聽晏副教主的口氣,這兩人在黑衣教中,身份似乎不低,那麼在路上攔襲他們的遢邋和尚,又會是誰呢?”

要知他雖是衡山一派掌教,但平日極少在江湖走動,是以連這對公孫兄弟的來歷,都一無所知。

但在廟前廣場右側的春申君等人,看到這一高一矮兩個老者突然在廟前現身,心頭不由驀吃一驚,暗道:“怎麼祁連雙兇也趕來了?他們也被黑衣教所羅致,看來鳳簫女說得不假,黑衣教果然高手如雲,今晚之局,本來只有一個晏副教主,不知他出身來歷,其餘的人,以衡山派和自已等人,現有的人手,已足可對付,但祁連雙兇突然趕來,今晚之局,就很難預料成敗了!”

他因距離較遠,沒聽到祁連雙兇和晏副教主說的話,否則如果知道祁連雙兇遇上遢邋和尚,栽了跟斗,就大可寬心了。

青雲道長在晏副教主和祁連雙兇說話之時,目光緩緩朝右側看去,沉聲道:“青松師弟,你也來了?”

青松道人連忙欠身稽首道:“小弟參見掌門人。”

青雲道長道:“師弟可知青石、青藜,勾結黑衣教,企圖顛覆本派,愚兄把他們拿下?”

青松道人:“小弟略有所聞。”

青雲道長又道:“你帶來了多少人?”

青松道人道:“小弟把白雲觀九十九名弟子,全帶來了。”

這話是暗中告訴掌門人,他帶來的弟子,可列“九九離火劍陣”。

青雲道長道:“是聽到黑衣教箭頭指向本派,趕來馳援的了?”

青松道人欠身道:“本派有事,小弟責無旁貸。”

他表明了態度。

“很好。”青雲道長點點頭,轉過身去,朝廣場左首的春申君等人打了個稽首道:“陳莊主五位也來了,貧道有失迎迓。”

春申君抱抱拳道:“道長好說。”

青雲道長又道:“陳莊主等五位,乃是三湘知名之士,俠名遠播,五位同時光臨衡山,而且正當黑衣教夜襲敝派之時,不知有何見教?”

這是故意如此說的。

春申君大笑道:“道長是否認爲陳某等人和黑衣教一路的麼?”

青雲道長又打了個稽首道:“陳莊主號稱春申君,一向俠名在外,涇渭不同流,自然不至於和黑衣教沆瀣一氣,這點,貧道可以信得過五位莊主。”

春申君拱拱手笑道:“道長說得極是,陳某等人,豈肯被一個江湖匪類嘯聚的黑衣教所收賣……”

這話也表明了他們四個莊的態度。

黑衣教副總管但無忌聽到這裡,不覺駭然道:“陳春華,你反了?”

春申君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說道:“但副總管,這個不能怪陳某,只能怪你黑衣教太小氣,也太小覷了陳某,你們只聘陳某擔任一名護法,自然不易爲陳某所接受,如果你們黑衣教大方一些,給陳某一個副教主幹幹,陳某還有點面子,就不至在陣前倒戈了!”

但無忌喝道:“沈莊主、謝莊主、金莊主三位呢?你們……”

金贊廷不待他說下去,就洪聲道:“春申君是咱們的頭兒,他說要反黑衣教,咱們自然非反黑衣教不可,姓但的,你不必多言。”

晏副教主臉上一片冷森,嘿然道:“就憑你們幾個,又能反得出什麼名堂來?”

沈仝大笑道:“姓晏的,你少冒大氣,今晚管教你來得去不得。”

他話聲甫出,謝公愚左手一擡,向空中打出一文火箭,但聽“嗤”的一聲,一道火花沖天直上!

就在火箭射起的同時,左右兩邊的人,立即採取了行動!

左首由九環金刀邱榮爲首,率領四個莊的莊丁,迅疾朝黑衣教左首展開了扇面的包圍。

陳福率領的是春華山莊三十六家將,右手執鋼刀,左手執藤牌,一看就知是久經訓練的勁旅。謝雨亭率領的是躍龍莊三十六名躍龍劍手,一個個手捧長劍,神情嚴肅,顯然也是劍中殺手。謝雨奎率領的是羅漢莊二十八名莊丁,每人都是手抱齊眉棍,他們莊主是少林出身,練的自然是少林棍法了。陳少華率領的是弓箭塘二十名弓箭手,一個個手持強弓,腰懸勁矢,背上還揹着匣弩,一看就知是擅使弓箭的好手。

左首布成包圍之勢的同時,廣場右首白雲觀九十九弟子,在一陣驚天動地的“鏘”

“鏘”劍鳴聲中,也迅快的布成了“九九離火劍陣”,十組弟子列成一圈,中間由青松道人主持,緩緩的向黑衣教右翼推進。

這份聲勢,卻也不可小覷了它,尤其這一着實在大出黑衣教意外之事,本來這兩股力量,是屬於他們的,現在突然變成了敵對的力量,本來南嶽廟是孤立無援的,現在突然間加添了左右兩翼的生力軍,這種力量的此消彼長,往往可以有決定性的勝負之分。

晏副教主臉色深沉,冷冷的嘿了一聲,才道:“很好,晏某倒要看看今晚到底鹿死誰手?”

說到這裡,回頭道:“陳春華、沈仝等人,既已入教,又復叛教,你們誰去先把他們拿下了?”

護法項榮(紫臉老者)和湘西七怪的老大羊東山同時抱拳道:“屬下去把他擒來。”

晏副教主頷首道:“好,你們出手之時,不計死活,能拿活口固好,就是當場格殺,亦無不可。”

項榮、羊東山二人躬身領命,一起朝左側走來。

九環金刀邱榮手腕一振,九枚金環響起一陣啷啷大響,洪笑道:“紫面虎項榮,大怪羊東山,二位請住步了。”

紫面虎項榮看了九環金刀邱榮一眼,冷笑道:“邱老哥幾時當上了春華山莊的護院?兄弟直覺得和老哥同名,感到恥辱。”

邱榮雙目圓瞪,洪喝道:“姓項的,黑衣教在江湖上,胡作非爲,乃是一個下五門的盜匪組織,你紫面虎居然恬不知恥,擔任他們的走狗爪牙,邱某才感到和你同名,是一種恥辱,來,讓邱某拈拈看,你有多少斤兩?”

紫面虎怒笑道:“姓邱的,你給我站開些,項某要找的是你主子陳春華。”

邱榮洪笑一聲道:“你就是要找春申君,也得先通過邱某這一關。”項榮怒聲道:“項某難道還怕了你不成?”

邱榮道:“那很好,咱們立時就可以看到落敗的是誰了。”

項榮虎頭鉤一擺,喝道:“你可以發招了。”

邱榮大笑道:“邱某有個規矩,凡是不如邱某的,我絕不先動手,否則豈非勝之不武?”

這話聽得項榮勃然大怒,手中虎頭鉤一振,大喝道:“姓邱的,你有多少道行?項某先動手就先動手。”

喝聲中,人隨鉤進,一招順風送帆,鉤光如電,迎面直劈過來。

邱榮大笑道:“來得好。”

九環金刀橫推而來,使的是鐵鏈鎖江,一道刀光,宛如匹練橫飛,“鐺”的一聲,刀鉤互撞,響起震人心魄的金鐵狂鳴,兩人中間,也飛閃起一串火花,項榮被震得後退了兩步,邱榮也同樣的後退了一步。

項榮不禁一呆,心知對方內力,比自己要高!但他也是個自視極高的人,豈肯示弱?口中大喝一聲,雙肩一晃,虎頭鉤劃重重鉤影,急襲過來。

正因他自知內功不如對方,才使出一套招數精妙的鉤法來,以期用鉤法來彌補他內力的不足,一時鉤影如山,漫天攻到。

邱榮大笑一聲,右手一緊,把一柄九環金刀使得大開大闔,同樣以攻還攻,十分凌厲,一道刀光,矯若遊龍,更見凌厲。

羊東山手仗七星劍,和項榮同時走來,項榮被邱榮攔住的時候,謝雨亭及時迎出,攔住了羊東山,橫劍喝道:“閣下可以出手了。”羊東山道:“老夫找躍龍莊主沈仝,你給我站開去。”

謝雨亭笑道:“不論你要找哪一位莊主,都要先勝得了在下才行。”

羊東山怒喝道:“小子,你是找死!”一劍當頭劈來。

謝雨亭道:“只要看你出手,湘西七怪就是浪得虛名之輩,無怪一個個要被人家拿住的了。”

口中說着,身形一晃,朝左閃出,長劍及時使了一招浪子回頭,反向羊東山右肩後刺出。

羊東山是湘西七怪之首,七怪各有一身絕藝,也不是浪得虛名的人,尤其七人中不但年齡數羊東山最長,就是武功,也數他第一。

此時被謝雨亭當面說他們七怪浪得虛名,心頭自然怒惱已極,大喝一聲:“好小子,老夫劈了你,你才知道羊東山是否浪得虛名?”七星劍振腕便刺。

謝雨亭更不打話,長劍起處,劍光如閃,快速發劍和羊東山搶攻機先,劍勢倒也十分銳利。

羊東山身爲湘西七怪之首,一手劍法何等精純老到?謝雨亭是春申君的大弟子,只是平時很少有機會和人家動手,這次遇上了羊東山,真是難得的機會,何況又是當着這許多人,心裡存了一定要勝他的決心,是以一上場就連使殺着,大有勇往直前,奮不顧身的氣勢!

如果他對面的人武功和他不相上下,那麼這一陣猛攻,先聲奪人,已可佔到上風了,但他對手卻是羊東山,劍法、功力,都在他之上,交手數招,羊東山已發現謝雨亭只是個雛兒,一上手就這般急攻,豈能維持得多久?

他七星劍一緊,立還顏色,見招破招,劍勢天矯,如毒龍怪蟒,不過片刻工夫,就把謝雨亭的劍式逼落下去。

謝雨亭雖然被迫退守,但一支長劍還是劍風霍霍,封閉遮擋之間,偶而也有幾招反擊招數,只是守多攻少而已!

這一陣工夫,謝雨亭已經連番後退,身子上汗水也涔涔直流,正當此時,忽聽耳邊有人低低的道:“小施主別慌張,記着,別去管他,你這一劍快攻北斗斜指,刺他左肩筋池穴。”

謝雨亭聽得一呆,這時羊東山正好揮劍朝右臂劈來,自己如果不去封架,使出一招北斗斜指,豈非刺一個空,一面不去封架,給他砍斷右臂,一面莫名其妙的使北斗斜指,劍勢落空,天下寧有此理?

他當然不去理會那細聲說話的人,劍招一橫,順風送帆,橫削來劍,哪知羊東山這一招竟是虛招,身形很快向右旋出,一劍斜刺過來。

如果謝雨亭聽了那細聲說話的人使一招北斗斜指,劍勢甫出,羊東山一個輕旋,正好是自己送了上來,不費吹灰之力,就輕而易舉的刺上他左肩筋池穴了。

這下看得謝雨亭不覺一呆,心道:“這細聲說話的人,怎麼會知道羊東山下面一招尚未出手的斂招呢?這人莫非是仙人不成?”

心念方動,只聽耳邊又響起那人細聲說道:“你怎麼不聽我的話?真可惜,現在還來得及,快些左腳踏上半步,身向右轉,劍使玄鳥劃沙,往下掃去,再昂劍尖,向上挑,要挑得越快越好。”

謝雨亭這回依了他的話,因爲左腳踏上,身子右轉,正可避開對方斜刺的一劍,就算玄鳥劃沙使的毫無道理,至少對刺來的一劍已經避開了。

他左腳迅快跨上,也不去管羊東山人在哪裡,就使出了玄鳥劃沙。

羊東山看他身向有轉,斜刺的一劍落了空,兩人變成了面對面,立即劍勢一沉,借花獻佛身子半蹲,由下刺上,取謝雨亭胸腹。

謝雨亭正好劍使玄鳥劃沙,“擋”的一聲,把對方長劍盪開,劍尖迅快上挑。

這一下在玄鳥劃沙之後,劍往上挑,是毫無章法可言,但羊東山在發劍之時,身子蹲下了半截,謝雨亭劍尖忽然往上挑起,正好指向他咽喉。

羊東山長劍被他盪出,劍勢業已用老,如何來得及回劍自保?心頭大吃一驚,只好上身往後一仰,使出鐵板橋功夫,才避開他刺向咽喉的一劍。

謝雨亭看得大喜,正待趕上一步,舉劍刺去,只聽那細聲又道:“別忙,你會不會跳繩,快跳起來,不用跳得太高,有個尺把高就可以了,等你雙腳落地,馬上要使雲橫秦嶺,這橫掃的一劍,要多用些力氣。”

謝雨亭現在對這細聲說話的人,已經奉若神明,他小時跳過繩,自然知道跳繩的時候,要雙腳併攏,身子往上筆直跳起,他也不知道細聲說話的人忽然要他跳繩,是什麼道理?心裡存着反正聽他的話,不會錯的,這就雙足一併,朝上跳起。

那羊東山施展鐵板橋功夫,上身往後仰下,這原是險招,非萬不得已,是不肯使的,因爲上身後仰,往往會予敵以可乘的機會,你仰下去,我就急進一步,舉劍下刺,這叫做砧上剖魚(就是謝雨亭方纔想使的一招)。

羊東山豈會等着你來使砧上剖魚,他也預計謝雨亭必然有此一着,上身堪堪仰下,避開刺向咽喉的一劍,立即身向左翻,右手長劍閃電使了一招風掃落葉,一道劍光貼地橫掃。

恰好謝雨亭聽了細聲說話那人的,像跳繩一般跳了起來,劍光就像潮水般從他腳下掃過。

謝雨亭這才相信,這人當真有先見之明,自己如果使一招砧上剖魚,雙腳豈不被他削斷了?等到雙腳落地,也不去管羊東山如何,就使出一招雲掃秦嶺,用足力氣橫掃而出。

羊東山這一劍橫掃,又掃了個空,立即一躍而起,哪知他堪堪躍起,謝雨亭的劍光,快若驚鴻,已經朝他頭頸劃到。

這一劍謝雨亭用足了力氣,十分勁急,羊東山這一驚非同小可,而且避無可避,稍一猶豫,一顆腦袋,就得搬家。

他一身所學原非等閒,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陡地沉哼一聲,右臂一擡,左手食中二指迅疾無比朝劍尖點去,人也隨着往下蹲落,謝雨亭這一劍橫掃過來,經他兩個指頭往上一頂,把長劍往上頂起,劍勢雖然還是橫掃過去,卻只是從羊東山頭頂橫掠而過。

羊東山連遇險招,心頭怒不可遏,口中暴喝一聲,長身而起,七星劍一振,像狂風暴雨般朝謝雨亭急攻過來。

謝雨亭只聽耳邊細聲說道:“莫慌,他這是狗急跳牆,嘻嘻,咬人的狗不叫,狂叫的狗不會咬人,你不用管他,咱們也不用施展一招一式的劍法,你只要聽我的話去做就好。好,現在你後退一步,右腳朝左前方跨上一大步,別怕,他劍尖只是從你右腰擦身而過,傷不到你的,好,現在身子朝右半旋,右足跟上,劍向後刺,對,他不是撤劍後退了麼?現在左腳後退,不用管他刺來的劍,你舉劍刺他左臂吊筋穴,不用快,慢慢的來,對,對,他不是又後退了吧,現在你再閃到右方,舉劍刺他背後竹俞穴……”

細聲不停的在謝雨亭耳邊說着,謝雨亭根本不用去看羊東山劍勢,只是照着那細聲說的話去做,他要你跨左腳,你跨左腳,他要你跨右腳,你跨右腳,任憑對方劍光縱橫,你跨過去的地方,正好是對方劍光交織的缺口,早一步不成,晚一步也不成,就是從缺口跨了進去。

使劍更不用什麼招式,一會刺前,一會刺左,一會上挑,一會返身後刺,因爲沒有招式,做來就方便得多,而且刺出去的劍,也都是對方的破綻之處,乘隙而入,往往逼入羊東山封架不及,連連後退。

這一陣工夫,直逼得羊東山措手不及,越打越覺得心驚肉跳,本來像狂風暴雨的攻勢,如今卻連連封拆,屈居下風,一個人冷汗涔涔,溼透了衣衫。

春申君先前看到謝雨亭迎了出去,他知道羊東山是七怪之首,劍法功力,都不在自己之下!但謝雨亭迎出去了,一時也不好出聲叫他退下,只好等他不敵之時,再行出手。

不過片刻工夫,謝雨亭果然敗象已露,游龍沈仝低低的道:“春華兄,還是兄弟去把謝老弟換下來吧!”

這時謝雨亭已聽了那人細聲的話,使了一招玄鳥劃沙,接着劍尖上挑,逼得羊東山使出鐵板橋來。

春申君目注謝雨亭,口中“咦”了一聲,說雨亭這一招使得很怪,沈兄,咱們再看一看。

等到謝雨亭先行跳起,羊東山隨後劍勢橫掃,謝雨亭雙腳落下,劍發雪橫秦嶺,羊東山才躍了起來,好像謝雨亭處處都先行料到,羊東山處處都是自己湊上去的,直看得春申君暗暗稱奇不止!

沈仝呵呵一笑道:“春華兄,直到今天,兄弟才知道你老哥還有一套神妙無方的劍法,可以預佔先機,使敵人處處落入捱打的劣勢,兄弟使劍十年,今天才開了眼界。”

春申君道:“沈兄,兄弟有多少斤兩,你還不清楚麼?奇怪的是雨亭使出來的怪異招法,根本不是兄弟教的,天底下哪有預知敵人下一招,先使出來,等着人家湊上來的劍招。”

沈仝奇道:“謝老弟使的劍法,那是誰教的?”

春申君道:“很奇怪,沈兄不是看到了,雨亭現在根本沒使劍法,只是不成劍法的東刺一劍,西刺一劍,但卻都是羊東山劍法的空隙,若非雨亭刺出一劍,咱們都還看不出來呢?”

沈仝點頭道:“沒錯,連他跨出去的步法,都是羊東山劍招遞老之處,若是兄弟身臨斯地,只怕也看不清楚,謝老弟怎麼看出來的?”

春申君目光凝注,微微搖頭道:“雨亭也未必是看出來的,他都是先跨過去,然後是羊東山劍招使老之處,他劍先刺出去,然後是羊東山劍招的破綻之處,根本不是看出來的。”

沈仝道:“那是他預先料到了敵招?”

春申君微笑道:“你我練劍數十年,試問能預先料到羊東山下一招使什麼嗎?”

沈仝一呆,說道:“那麼依春華兄的看法,謝老弟怎麼會預先知道的呢?”

春申君笑了笑道:“依兄弟之見,很可能是有高人在暗中指點他了。”

沈仝又是一呆,接着點點頭道:“不錯,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來了。”

剛說到這裡,猛聽一聲震天金鐵狂鳴,但見一道鉤影精光,飛起三丈多高,接着又是一聲嘹亮的洪笑,響起九環金刀邱榮的聲音喝道:“姓項的,邱某不殺手無寸鐵之人,你去罷!”

紫面虎項榮虎頭鉤被震脫手,一張紫臉脹得通紅,目中兇光暴射,陰笑一聲,切齒道:

“邱榮,項某要你身化膿血!”

右手一探,從懷中取出一管黑黝黝的針筒,對準邱榮,大姆指正待按下。

突然眼前人影一幌,章一虎(任雲秋)已經到了他面前,揚手一個耳光,摑在紫面虎的臉上,喝道:“項榮,你真把咱們黑衣教的臉部丟光了,打不過人家,就要用歹毒暗器傷人,這還算什麼江湖人物?”

他右手打出耳光,左手己把項榮手中針筒奪了過去。

紫面虎項榮身爲黑衣教護法,護法的身份,應該高過使者,因爲護法是由教主敦聘的江湖上著名的人物,在教中屬於客卿地位,使者只是教主的門下弟子,使字是差遣之意,教主時常差遣他們出去辦事,如此而已!

如今使者居然奪下護法的針筒,還打了他一個耳光,紫面虎究是江湖人,這下不由得把他激怒,目中寒芒飛閃,哼道:“章一虎,你敢出手打起項某來了!”

章一虎斜睨着他,冷笑道:“怎麼,你不服氣?”

“不錯。”項榮五指如鉤,突朝章一虎右手脈門抓來,沉喝道:“咱們去見副教主。”

章一虎右手一翻,輕而易舉的扣住了項榮的右手脈門,低笑道:“副教主又能奈我何?

要見,咱們去見教主。”

他手上略一運勁,項榮右腕骨痛若裂,口中大叫一聲,忽然橫上了心,左手一拳,朝章一虎當胸打到。

章一虎左手五指一攏,又扣住了他左手脈門,四隻手臂交叉,章一虎兩手運勁朝外摔去,把項榮一個平空擲出去一丈來遠,砰然一聲,摔在地上。

項榮氣怒已極,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雙手化爪,朝章一虎當頭撲了過來。

晏副教主目光一注,喝道:“你們是幹什麼的,還不叫他們住手?”

副總護法韓自元大喝一聲:“你們還不住手?”

章一虎聞言迅疾斂手後退。

項榮一撲未中,再次彈身朝章一虎撲到。

韓自元嗔目沉喝道:“項榮,你居然連本座的話都不聽了麼?”

章一虎迅快退到韓自元身邊,說道:“回副總護法,屬下方纔要他不可使用化血針,他不但不聽,還來扣屬下脈腕,屬下說要他來見副教主評理,他說副教主又能奈我何,要見咱們去見教主,他連副教主都沒有放在眼裡,副總護法叫他住手,他自然不會聽的了。”

他打項榮之時,身形正好遮住了黑衣教的人這一方向,相距又遠,他出手又快,是以大家都沒有看得清楚,他也避而不提。

項榮撲到之時,聽了章一虎的話,心頭更怒,大喝道:“姓章的小子,這些話是你說的。”

章一虎道:“沒錯,我是說要你見副教主來評理,你自己說了什麼,還想賴嗎?”

項榮還沒開口,韓自元喝道:“你們不用說了,副教主已在發怒,咱們是幹什麼來的,和敵人還沒交手,自己人反倒窩裡反了,還不給我退下去?”

項榮簡直氣炸了心,口中“哼”了一聲,悻悻退下。

章一虎道:“你這是對副總護法不服氣了?”

韓自元一揮手道:“你不許再說了。”

這話自然含有對項榮不滿之意。

章一虎不敢多說,口中應了聲是,便自退下去。

再說謝雨亭聽了那細聲說話的指點,忽進忽退,忽刺忽劈,怪招迭出,把七怪之首的羊東山逼得失儘先機,一柄七星劍莫說攻敵,連防守都幾乎守不住。

這時正是邱榮九環金刀震飛紫面虎項榮虎頭鉤的同時,謝雨亭耳邊那細聲又道:“好了,猴子也耍夠了,你跨上右腳,右手發劍,這一劍要橫削他右肩,他一定會舉劍來架,他力氣比你大,對不?那你就讓他震退一步,但要記住,左腳不能移動,右腳讓他震退,你要在被他震退之時,左手迅快駢指如戟,點他右胸命脈穴,但不可再傷他,只要說上句漂亮話,就可以收劍後退了。”

謝雨亭依言跨上右足,劍削對方右肩,這一切都在細聲說話的預料之中,羊東山豎劍格出,“擋”的一聲,雙劍交擊,謝雨亭只覺被震得虎口發麻,跨上去的右足立被震得站不住,往後退下一步。

羊東山一直被謝雨亭佔了先機,這一劍總算被他磕着了,心頭不由大喜,口中暴喝一聲,左腳跟着逼進。

兩人一個被震得後退,退的只是右足,一個趁機逼上,跨上的也只是左足,等於只是從正面變成了斜對面,但謝雨亭左足沒動,左手隨着對方逼進之時,駢指點了過去。

這一記在被震後退之際髮指,自是大大的出人意料,兩指堪堪點出,羊東山的右胸已經自動的送上來,“撲”的一聲輕響,不偏不欹點在他命脈穴上。

此時謝雨亭若要傷他,只須振腕一劍,就可給他來個一劍穿心,但他謹記着細聲說的“不可傷他”這就長劍一收,冷冷笑道:“羊東山,憑你這點能耐,還不配跟春申君門下弟子動手過招,謝某也不想殺你,污了我的寶劍,以後別再自以爲是七怪之首,目中無人,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說完,返劍入鞘,舉步退去。

場中只剩下羊東山一個人,木然而立,眨着眼晴,作聲不得,原來他是被謝雨亭制住了穴道,無法動彈,自然也無法退下。

韓自元叱退項榮,看到羊東山穴道受制,立即飛身過去,拍出一掌,替他解開穴道。

羊東山滿臉羞慚的跟着他退下。

晏副教主臉色森冷,仰首冷冷一笑道:“春申君名滿天下,你手下果然人才濟濟,難怪要瞧不起黑衣教了?”

春申君大笑道:“晏副教主此言差矣,這是黑衣教瞧不起陳某,給了我一個普普通通的護法名義,試想貴教的護法,連我陳某的門下弟子都不如,要陳某如何心服?”

晏副教主頷首道:“不知陳莊主想幹什麼?”

春申君大笑道:“當初貴教如能給我一個副教主幹幹,和你老哥一樣,陳某一定死心塌地的幹下去了,現在再說,已經遲了。”

晏副教主道:“本教用人唯才,陳莊主有此能耐,兄弟自可向教主保舉。”

“遲了!”陳春華道:“陳某既已反教,如果再回去,心中已經有了疙瘩,貴教主早晚會向陳某頭上開刀,陳某又何苦自投羅網?”

晏副教主沉笑一聲道:“這麼說,你好像和本教作對作定了?”

春申君道:“正是如此。”

晏副教主沉哼一聲道:“陳春華,和本教作對者死,本座今晚先耍收拾你這叛教之徒。”

春申君也沉哼一聲道:“姓晏的,你也不看看形勢,憑你帶來的這些烏合之衆,又能奈我何?”

晏副教主正待發作,正面的青雲道長右手仗劍,左手執拂,迎面通了上來,朗朗說道:

“晏副教主,既然率衆光降衡山,貧道忝爲主人,該當先行領教纔是。”

他領先仗劍而上,身後八名護法弟子,立即仗劍擁上,稍後,玄通、玄風、玄慧、玄道、玄麗、玄修每人率領二十名第三代弟子也各自仗劍,像雁翅般移動,朝前逼進。

正面的衡山派這一發動,右側青松道人長劍一揮,率同九名弟子朝前逼上。他這一組是“九九離火劍陣”的核心,這一組動了,某他九組也同時發動,朝前圍去。

右首春申君也隨着發動,“鏘”的一聲,長劍出鞘,右臂向空一振,朗笑道:“晏天機,你們已陷入三面包圍之中,此時棄去兵刃,束手就縛,還來得及。”

躍龍莊主游龍沈仝也掣出了長劍,弓箭塘主謝公愚掣出一對八寸長的金筆,羅漢莊主金贊廷手持熟銅棍,黑石頭陳康和的兵刃是一柄二尺長的鐵骨摺扇,隨同春申君朝黑衣教逼去。

隨後是九環金刀邱榮金刀一擺,陳福、謝雨亭、謝雨奎、陳少華各率四莊武士,朝前圍上。

金贊廷洪聲喝道:“活捉晏天機,黑衣教賊人格殺勿論。”

這下,三面夾攻而上,聲勢極盛,黑衣教副教主晏天機看得臉色大變!

三面夾擊之勢,他是早已料想得到的,因此也早有佈署,擡手出劍,大喝一聲:“三面迎戰。”

春申君和青雲道長這兩撥人會中途叛變,副總護法無垢這一撥人臨時撒腿,是黑衣教始料所不及的事。臨時調配,把原有的人手,分作三面應敵,在人手方面,自然大爲不敷。

晏天機臨時調配的人手,由他自己率領使者章一虎(任雲秋),江翠煙、和四十名黑衣殺手,迎戰衡山派青雲道長。

副總護法韓自元率領護法紫面虎項榮,大怪羊東山,女使者史月蟾、陸湘芬、和四十名黑衣殺手迎戰左翼的春申君

副總管但無忌、使者王其石,率領四十名黑衣殺手迎戰右翼青松道人。

晏天機在這三方敵人中,最重視的還是左翼的春申君,因爲這一撥,聲勢最強,他在迎出之前,特別以傳音入密,朝坐在石牌坊下的祁連雙兇公孫乾、公孫坤二人說道:“二位公孫兄請注意左翼春申君那一撥人,如果韓副總護法稍呈不支,務請二位出手支援,只要把這撥人擊潰,咱們今晚纔有成功的希望。”

公孫乾以傳音入密說道:“晏兄只管放心,兄弟視他們如草芥耳!”

這一段話,只是交代在青雲道長率先發動,春申君和青松道人在左右響應,同時逼進之時,黑衣教分三面迎戰的形勢。現在該回過筆來,先從正面的衡山派和黑衣教交鋒說起了。

晏天機手仗長劍居中,率同章一虎(任雲秋)、江翠煙和四名殺手,一字排開,迎了出去,口中大笑道:“在下名聞衡山劍法之名,今晚正好向道長討教了。”

青雲道長肅然道:“晏副教主討教二字不敢,今晚兩陣相對,是貴教破壞江湖上各門各派各幫各會和平相處的道義,在敝派乃是護山衛派,生死存亡之戰,並不是較技論藝,也用不上討教二字了。”

晏天機深沉的道:“道長說得是,那就毋庸多說了。”

“不錯!”青雲道長凜然喝道:“晏副教主請發招了。”

晏天機長劍一掄,沉喝道:“道長接招。”

劍使長虹貫日,仰刺而出。

青雲道長使了一招撥雲見日長劍朝前撥去,但聽“擋”的一聲,兩劍相撞,飛濺起一串火!

晏天機趁雙劍交擊之際,左掌推出,豎掌推出,喝道:“道長接晏某一掌。”

青雲道長沒想到對方在第一招上,就會發掌,由此可見此人必然以掌功見長,但對方既然發掌擊來,他身爲衡山派掌門人,豈肯示弱,朗聲道:“貧道領教。”同樣左手豎立,朝前迎了出去。

這一掌雙方都在試探對方功力,自然不肯使出全力來,但也差不多用上了七八成力道,雙掌乍接,但聽響起蓬然一聲大震,掌勢接實,這比方纔雙劍交擊,更見威猛,兩人身前旋風如卷,兩個人同時被震得往後退了一步。

晏天機一退即迸,反而朝前欺上了兩步,劍發如風,疾刺過來。

青雲道長劍上造詣何等精深,他乘機疾攻,豈會無備,長劍左右連擺,擋開對方兩劍也還攻了一劍。

晏天機果然是精擅掌功的人,連發三劍之後,夾着又是一掌,乘隙劈出。

青雲道長又和他硬對了一掌,依然不分勝負。

追隨掌門人而來的人名護法弟子,雖然沒有出手,但已包圍而上,在兩人戰圈外面,按八卦方位按劍站定下來,把晏天機和黑衣教的人,完全隔絕。

就在兩人雙劍交擊,動上手的時候,玄通、玄風、玄慧、玄道、玄璣、玄修六人各率第三代弟子,朝章一虎、江翠煙和四十名黑衣教殺手衝殺過來。

玄通長劍一擺,首先截住了章一虎,大喝一聲:“黑衣教賊子看劍。”

章一虎長劍一翻,“叮”的一聲壓住了他刺來的劍勢,低聲道:“玄通道兄,不用和在下動手了,黑衣教四十名殺手,都是久經訓練,彪悍無匹,恐怕貴派第三代弟子,很難抵擋得住,道兄不妨告訴他們出手務必傷敵,格殺勿論,如果出手稍存仁慈,必然會身遭毒手,那時貴派弟子將會死傷慘重了。”

玄通被他壓住長劍,在他說話之時,幾次要待收回劍去,都好似被一股強有力的吸力給裹住了,再也收不回去,心頭不由大爲震驚,擡目問道:“施主究是何人?”

章一虎淡淡一笑道:“道兄待會就會知道,快去對付黑衣教殺手吧!”

話一說完,回頭拉着江翠煙的手,說道:“師妹,這裡大概沒有我們的事了,我們且暫作壁上觀吧!”

玄通真想不到這人明明是黑衣教主門下,怎麼會幫起衡山派來了?

這時玄風、玄慧等人所率領的第三代弟子,已和黑衣教四名黑衣教殺手遭遇上了。

黑衣教這些殺手果如章一虎所說,個個都是久經訓練,彪悍無比,在人數上,衡山派第三代弟子,六組(每組二十人,由玄字輩一人率領)共有一百二十人之多,黑衣殺手卻只有四十個人,是一與三之比,但這一動上手,衡山派弟子立時吃上了大虧!

原因是衡山派弟子練的劍法,一味從招數變化上着手,因爲功力尚淺,無法和內力相配合,一招一式,必須練得中矩中式,看去頗有板眼,實則受了“劍法”二字的束縛,反而成了累贅。

反觀黑衣教殺手使出來的撲刀,卻直截了當,砍就是砍,劈就是劈,一點沒有花招,衝殺過來,遇人就砍,這一交上手,衡山派弟子在一片刀光中,慘嗥不絕,被砍殺了十來個人。

玄風、玄慧等幾人,揮劍力搏,雖然擋住了幾個,卻無法去援助別人。

玄通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揮劍撲上,口中大聲喝道:“師弟們聽着,這些黑衣教賊徒,人數不多,咱們只要把他們分隔開來,他們就無法聯手,尤其不能心存仁慈,出手務必傷敵,儘管格殺勿論。”

他衝上去,力貫劍尖,一下刺倒了一個黑衣殺手,劍勢迴轉,一下又砍上第二個黑衣殺手的後背,縱身發劍,又朝第三個黑衣殺手撲了過去。

他情急拼命,眨眼之間,就搏殺了三個黑衣殺手,他那一組的第三代弟子,也在他喝聲中圍成一圈,包圍而上。

玄風、玄慧等人,聽到大師兄的喝聲,各自精神一振,指揮着每一組弟子,奮勇合圍,不過片刻工夫,果然把黑衣殺手,分作了六組拼搏,全被隔離開來。

黑衣教的四十名殺手,經過一陣白刃交接的拼殺,已經只剩下三十來人,再被分隔開來,每一組只不過四、五個人,雖然衡山派弟子也傷亡慘重,但本來二十個人一組的,現在至少還有十幾個人,而且每一組又有一個劍法功力較高的玄字輩弟子率領,戰鬥力也隨着旺盛起來。

他們平日和師兄弟演練的聯手劍法,直到此刻形勢穩定下來,才漸漸的發揮了威力,何況在人數上又佔了極大優勢。

這真是此長彼消,黑衣殺手的銳氣,一鼓作氣,再而衰,等到被衡山派的人分作六組圍住,已到了三而竭的地步,被圍在中間,已只有封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這時,迎戰右翼的副總管但無忌,使者王其石率領的四十名黑衣殺手,也和正面差不多,陷入在青松道人布成的“九九離火劍陣”之中。

青松道人所率的白雲觀弟子,共有九十九人,所擺出來的“九九離火劍陣”,共分十組,每組九人,外圍九組,中央一組,由青松道人親自率領。

他們朝黑衣教右翼發動攻勢,每一組人,像滾輪一般,一組過去,一組上來,川流不息。

但無忌是右翼的主將,主將自然要找主將動手,因此一上場,揮動長劍,直奔青松道人,口中大喝一聲:“青松子,來,來,本座考究你的劍法。”

青松道人長笑一聲:“來得好。”

舉劍還擊,兩人立時動上手。

青松道人仗劍迎上來的時候,九個弟子隨在他背後而來,兩人這一動手,九個弟子立即圍上,繞場疾走。

王其石一看但無忌被九人圍住,更不打話,揮劍攻了上去。四十名殺手自然也同時揮刀跟蹤而上。

前面說過,“九九離火劍陣”以青松道人爲中心,中心合圍,其他九組弟子,就像輪盤轉動一般,一組接一組的在外圍轉動起來。

這和正面衡山派弟子分成六組禦敵完全不同,衡山弟子是全面應戰(後來六組人也分開來了),這“九九離火劍陣”卻九個人一組,第一組衝上來,正好遇上了王其石,九個人一轉身,就形成一個圓圈,圍着王其石邊戰邊走。

王其石身在九人劍陣之中,不論你如何猛攻,對方腳下移動,你自然也只好跟着移動。

第一組過去,第二組跟着上來,遇上衝過來的黑衣殺手,九人合圍,截住了幾個,腳下又在移動,第三組又隨着而來,也截住了幾個黑衣殺手,轉移陣地。

這樣一組接一組的上來,每一組都截住了幾個黑衣殺手,一圈下來,四十個黑衣殺手,就被九組人分別截下。

以久經訓練的劍陣,截住幾個人手比他們少的殺手,對方縱然彪悍,也無法和九支長劍互相呼應,攻守互相配合的九人爲敵,等於一下陷入了泥沼之中,大有舉步椎艱,攻敵不易,退守更難之感!

左翼,戰況更見激烈,對黑衣教卻更爲不利,這也是黑衣教副教主晏天機最重視,也最不放心的一面。

由春華山莊爲首的四個莊,莊丁們都是莊中壯丁,平日久經訓練,不但身手矯捷,而且士氣高昂,是一支武林中並不多見的勁旅,尤其到了衡山,每一莊都加派了一個領隊,再由九環金刀邱榮統一指揮,這一來,四莊莊丁可以聯成一氣,四位莊主也可以單獨作戰,不須再分心去指揮莊丁了。

迎向左翼的黑衣教徒衆,是由副總護法韓自元率領,手下有紫面虎項榮、大怪羊東山、使者史月蟾、陸湘芬,另外也有四十名黑衣殺手。

邱榮在未動手前,早已把黑衣教的人數約略估計了一下,他們只帶來了一百二十名黑衣殺手,如果要應付三面,每一方面只能分出四十個人,以自己這邊四莊的人數來說,恰好是對方人數的三倍,對方武功再高,要以一敵三,也是十分吃力之事。

因此他就要四個領隊陳福、謝雨亭、謝雨奎、陳少華四人,暗暗指示機宜,預示佈置,那是:已方人數,既有對方三倍之多,在臨戰之際,互相配合,把現有人數,除了弓箭塘二十四名弓箭手之外,其餘三莊人手,混合編組,每組三人,對付黑衣殺手一個。

因爲春華山莊三十六家將,都帶着藤牌,每一組就有一個春華山莊的家將,利用藤牌,截住對方一人,由一名躍龍莊劍手和一名羅漢莊莊丁(使用齊眉棍)左右夾擊。

弓箭塘二十四名弓箭手,雖然並未分組加入每一組之中,但每一個人必須注意某一個組,稍遠張弓搭箭,稍近就使用袖箭,務必配合這一組,一舉把對方每一個殺手加以消滅。

因爲分配人手方面,等於四人一組了,己方並沒有四十組,還少了幾組,但這個並不重要,一組對付一個殺手,必可很快就把對方撲殺,那一個組先得手,就可以再對付另一個黑衣殺手了。

邱榮率同陳福等四人只要從旁監視,隨時給他支援就可,不必親自出手。

邱榮果然不愧是江湖老手,這番調度,當真善用己長,攻敵之短,四莊莊丁也一個個神情興奮,等待着賊人,準備一舉殲敵!

等副總護法韓自元率領紫面虎項榮等人,衝了上來,四十名黑衣殺手一下就被四莊莊丁分組接了過去。

春申君手仗長劍,朗笑一聲道:“來者何人,先報個萬兒上來。”

韓自元冷聲道:“黑衣教副總護法韓自元。”

躍龍莊莊主沈仝閃身而出,微哂道:“一個副總護法,還不配和春申君動手,來,沈某接你幾招。”

游龍劍一擺,直取韓自元。

韓自元來不及說話,長劍一截,就和游龍沈仝動手起來。

九環金刀邱榮手中九環金刀一振,發出一陣震懾人心的啷啷大響,大步迎上,截住了紫面虎項榮,大喝一聲道:“姓項的老匹夫,邱某方纔刀下留情,饒你不死,你還有臉再來麼?”

項榮怒嘿一聲,一言不發,虎鉤閃電朝邱榮攻到。

邱榮怒笑道:“老匹夫來得好,這回邱某叫你來得去不得。”

金刀一舉,反磕過去,兩人再次動手,自然全力搶攻,這一戰不分出生死來,絕不會罷手。

羅漢莊主金贊廷接住了大怪羊東山。弓箭塘主謝公愚和他同時搶出,因他截着了羊東山,只好金筆一擺,攔着史月蟾。黑石頭陳康和手持鐵骨摺扇截住了陸湘芬。

春申君卻沒有了對手,只好站下來觀戰。這原是雙方交接一瞬間事,春申君凝目看去,衝過來的四十名黑衣殺手,甫一交接,就慘嗥之聲,此起往落,連續響起。

原來黑衣殺手前面衝上來,撲刀堪堪劈出,就被春華莊家將的藤牌擋住,躍龍劍手的長劍和羅漢莊武士的鑌鐵棍立即左右夾擊而上,黑衣殺手還來不及揮刀,一支長箭已經迎面射到,有的射中眉心,有的貫穿咽喉,不過轉眼工夫,四十名黑衣殺手已經去了一半。

四十個人的時候,是三對一,如今剩下二十個,就變成六對一個,黑衣殺手的聲勢愈弱,四莊武士的聲勢愈強,二十個人自然很快就被分組消滅。

四莊武士不覺發出勝利的歡呼,大家高叫着:“殲滅黑衣教!”

兩下子就把四十名黑衣殺手悉敵殲滅,這下給黑衣教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正在三面應戰的每個黑衣教的人,無不暗暗震驚,連春申君也覺得大爲驚訝,想不到四莊武士這一聯手,竟有如此威力!

就在此時,但聽“嘶”的一聲破空輕響,堪堪入耳,面前疾風颯然,已經多了一高一矮兩個身穿長僅及膝黃麻布長衫的老者,這兩人正是祁連雙兇公孫乾、公孫坤。

春申君一怔,急忙後退了兩步。

公孫坤眨眨眼睛,發出尖細的聲音笑道:“你就是春申君陳春華麼?”

春申君抱拳道:“在下正是陳某,二位呢?如何稱呼?”

公孫坤尖嘿一聲道:“春申君在江湖上還小有名頭,怎麼如此孤陋寡聞,連老夫二人都沒聽人說過麼?”

“嘻嘻,你們兩個原來在這裡,害得我到處亂找,都沒找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起自春申君身後,春申君聽得一怔,急忙轉過身去,目光一瞥,身後哪有什麼人影?

“嘻嘻,你們兩個在江湖上也還小有名氣,你們又知道老夫是誰?”

這回那低沉聲音又從祁連雙兇的身後傳來。

祁連雙兇大吃一驚,同時倏地轉過身去,他們身後又不見半個人影。

公孫乾沉哼道:“閣下何人,躲躲藏藏的又算得什麼人物?”

只聽那低沉聲音嘻嘻一笑道:“誰說我躲躲藏藏了,你們不會擡起頭來瞧瞧,我就在你們上面呀!”

話聲果然是從頭頂傳下來的,頭頂是天空,這人難道會站在天空說話?

這回不但祁連雙兇,連春申君也忍不住擡頭朝天空望去,三人仰首向夭,天空淡月疏星,何曾有人?

只聽那低沉聲音忽然又從地上傳來:“嘻嘻,說你們傻,你們也真傻,我明明坐在地上,你們卻要伸長脖子朝天上望,我又沒長翅膀,會老是在天上飛?”

春申君低頭看去,這回看到了。

在他和祁連雙兇之間,本來有四、五尺距離,如今多了一個蓬頭垢面,身穿一件積滿油垢又破又舊僧袍的和尚盤膝坐在地上。

這和尚春申君在祝融寺見過,他就是說遢和尚能通,還是祝融寺方丈無塵的師叔,心頭登時踏實了。

公孫乾濃眉軒動,厲笑道:“又是你!”

邋遢和尚盤膝坐着的人,慢慢放下盤着的雙腳,還在腳肚上揉了幾下,生似他坐久了雙腳有些癱麻,才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笑嘻嘻的道:“你們方纔不是問我是誰麼?咱們還是祁連山的老鄰居呢,你們都會不認識?想當年若大一片祁連山,只住了兩個人,一住山南,一住山北,住在山南的一個,大家都叫他大惡人,我一想,如果只有大惡人,沒有大善人,如何得了?就這樣我出了家,皈依我佛如來,天天念阿彌院佛,果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大惡人有一天給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大石給壓死了,貧僧是大善人,就沒有死,從此大家都叫我祁連一善……”

他這話,聽得春申君差點笑了出來。因爲祁連雙兇的師父麻一怪,是昔年江湖上出名的兇人,人稱麻衣怪,也叫他祁一惡,因爲師父叫祁連一惡,徒弟才被稱做祁連雙兇。

麻一怪惡跡昭彰,是被天山大俠石龍子一記“驚天神掌”擊斃的。

邋遢和尚當着祁連雙兇面前,說的是他們師父,這對祁連雙兇來說,如何不怒?兩人不約而同怒喝一聲,揮手一掌朝邋遢和尚劈去。

公孫乾身形高大,這一掌有如“獨劈華山”,當頭劈落,公孫坤個子矮小,這一掌卻是朝他當胸印來。

這兩人兇名久著,同時發掌,威勢之盛,非同小可,就算擊在山石上,也會把山石擊個粉碎。

“糟了!貧僧到底哪一句話說錯了?二位施主要大發雷霆,啊,這是要取貧僧的性命了!”

邋遢和尚大吃一驚,慌忙雙膝一屈,跪伏下去,口中哺哺念道:“阿彌陀佛,我佛如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快來救救貧僧……”

他口中正在哺哺唸佛,祁連雙兇的掌勢,已經快要落到他頭上了(公孫乾的掌勢原來直劈而下,公孫坤個子矮小,這一掌原是朝他當胸印來,邋遢和尚這一伏地叩頭,念着佛,他印向胸的掌勢,也變成劈到頭頂了)。

春申君心知邋遢和尚一身武功甚高,但此時看他雙掌臨頭,他不但不加封架,忽然瘋瘋顛顛的求神拜佛起來。

他在祝融寺原是個出名的瘋僧,只當他武功雖高,卻有瘋病,此時敢情是瘋病忽然發作了,自己縱然不是祁連雙兇的對手,豈能見死不救?對方兩人發的是掌,自己若發雙掌去接,那是絕對接不下來的,那隻好用劍了。

心念一動,手中長劍正待使一招“日月雙懸”,分襲兩人劈下的雙掌,才能救得邋遢和尚,手腕方動,劍勢還沒出手!

只聽邋遢和尚大聲叫道:“我佛如來,來不及啦!”

他伏地叩頭的人忽然直起腰來,說道:“你們不能劈下來,劈下來會要了貧僧的命……”

雙手擡起,一下抓住了兩人劈下來的手腕。

祁連雙兇豈是等閒人物?豈會隨便就給人家抓住手腕?這下連他們也大出意外,兩人右腕被抓,怒嘿一聲,左手又閃電般擊出。

“有話好說,快別動手,君子動口,小人才動手,何況當年貧僧在祁連山和你們師父齊名,一善一惡……”

邋遢和尚口中說着,雙手牢牢抓着兩人手腕,因爲他方纔是跪伏地上,直起腰來,雙膝還是跪在地上,無法躲閃,說話之時,忽然身往後一仰,一個筋斗翻了過去。

要知他雙手抓着祁連雙兇的手腕,這個筋斗無論如何是翻不過去的,因爲他是跪在地上,祁連雙兇卻是一左一右站立着的人,你若是往後翻過去,自己的兩條手臂豈不是都要扭轉了?何況兩個站着的人,總比跪着的人容易使得出力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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