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美豔少婦在那裡幽幽怨怨的說個不停,根本不給範吾成插話的機會,似乎是想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怨氣一次性發泄出來,好讓自己舒服一些。範吾成對對方的這種表現也是十分理解,其間並沒有插話的意思,只是在那裡默默的聽着,等着對方將胸中的怨氣都發散出來,再向對方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總算那美豔少婦雖然心中有不滿,但多少還是會顧念着範吾成的感受,在說了這一大通話之後,終於停了下來,等着自己的情郎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者說是等着對方來哄自己,讓自己小女人的虛榮心能夠小小的滿足一下。
見自己的情人說累了開始喝茶,範吾成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解釋道:“娘子,你我二人傾心這麼久,我範吾成是何等樣人娘子你還不清楚嗎?我範吾成若是個貪戀美色之人,又怎麼會放着外宅中那個不過二八年華的美豔處子不碰,只與娘子你卿卿我我?要知道,娘子你在幽州城的密宅與爲夫的外宅是挨着的,爲夫每次去見你的時候,都是以回外宅逍遙爲藉口的,都是要去到那二八佳人的睡房之中,才能通過暗門進到娘子你的臥室之內的。爲夫若對那小佳人有什麼非份之想,以爲夫的身份,以她是爲夫外宅的名份,以爲夫令她不至淪落風塵之地的恩情,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又何必再去外面找那些不知根底的女人。
爲夫這段時間之所以沒來看你,完全是因爲公事過於繁忙,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而且,爲夫剛纔一進屋就已經向娘子你賠了不是,並講明這段時間不能來是因爲幾位哥哥發了‘召集令’,所有‘清園’兄弟都必須要嚴格遵守。爲夫能在這個時候到武清縣來見娘子,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至於將你們主僕三人從瀛州遷到武清縣來,則完全是爲了你們的安全着想。根據我八哥從開封發來的消息,周國皇帝已經決定在下個月中下旬起兵北伐。屆時,瀛、莫、易等位於兩國交界處的州縣必將首當其衝,成爲周軍北伐的第一批目標。雖說周軍號稱仁義之師,南征淮南江北之地時也做到了所謂‘軍紀嚴明、秋毫不犯’。但到時候畢竟是大軍過境,就算周軍能做到不攏百姓,又有誰能保證當地的遼國守軍能同樣‘軍紀嚴明、秋毫不犯’。那吳員外雖然與某交情莫逆,但說到底他不過是個有些家資的商人,並不像我‘清園’兄弟這般財雄勢大,有自保之力。真要遇到亂兵劫掠,不要說保住你們主僕三人,只怕連他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未必能保得住。而這武清縣地處偏遠,周軍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打到這邊來的。”
說起周軍北伐,範吾成略頓了頓,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繼續說道:“況且,若是吾等兄弟的一連串計策都能得以順利實施,周軍還有沒有機會推進到幽州城下尚在兩可之間,更惶論這偏遠的武清縣了。”
說到這兒,範吾成卻臉色一變,由剛纔的和顏悅色變成了認真嚴肅,鄭重的說道:“娘子你作爲一個女人,懷疑爲夫在外面有了新歡是很正常的,爲夫不但不會怪你,還會非常耐心的向你解釋清楚爲夫近來沒能看望你、陪伴你的原因所在。可娘子你若以爲爲夫這段時間沒來看你、陪你是爲了故意疏遠你,是爲了撇清與你的關係,是爲了明哲保身,不想被娘子的身份所牽連,不想因爲娘子現在的處境影響到自己的前程,那娘子不但是大錯特錯了,而且還辜負了爲夫對娘子的一片真心。
爲夫雖然是個商人,但同時也是說話算話的男子漢大丈夫。爲夫當初既然答應要與娘子你白頭偕老、共度此生,便會信守承諾,絕不會做那背棄誓言的負心之人。如果爲夫是那種爲了自己可以將所愛之人拋棄一邊的負心漢,當初也就不會冒着被幾位哥哥責罰的風險與娘子你交往;不會在一得知‘暗羽’已經開始對‘飛燕堂’幽州分堂下手的消息後,便立即冒險派人通知身在趙州的娘子你;更不會在‘飛燕堂’、‘暗羽’這兩大密諜組織通緝娘子的情況下,將娘子庇護起來。”,
說着,範吾成站起身形,舉起右手指天發誓道:“黃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範吾成在這裡立下誓言。今生今世絕不負愛妻柳雲燕,如違此誓,天打五雷轟,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見自己的夫君爲了表明其對自己是一片真心,竟然當場指天劃地的發起了毒誓,被早已與她山盟海誓,要和她白頭偕老、鍾愛一生的範吾成用盡混身解數庇護起來,令“飛燕堂”、“暗羽”兩大密諜組織一直苦尋不到的原“飛燕堂”幽州分堂堂主柳雲燕便再也坐不住了。原本說出剛纔那番話後便已經自覺不妥的她,此時已然是後悔不已,一個勁的暗罵自己撒嬌撒過了頭,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
畢竟以柳雲燕這些年來對範吾成的瞭解,還是很清楚對方是一個說話算數、有情有意的好男人的。這一點從他一直以來對死在“回中土路上”的元配夫人的懷念,以及遭到“清園”兄弟多次或明或暗的調查,特別是“飛燕堂”幽州分堂被一網打盡,她柳雲燕成爲兩大密諜組織必欲除之而後快的通緝犯後,依然對柳雲燕不離不棄、全力呵護上面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也是爲什麼柳雲燕會對相貌非常普通,而其身份來歷又有諸多疑問的範吾成動了真情的原因。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柳雲燕接近範吾成是存了通過範吾成打探“清園”兄弟的底細,以便自己在與“清園”兄弟的合作中佔得先機,使自己一手創建的“飛燕堂”幽州分堂能夠迅速的成長起來,完成她在總堂立下的軍令狀的打算的。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柳雲燕發現這位其貌不揚的商人還是有很多優點的,特別是他對家庭、對親人、對妻子的那種顧念,令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孤身一人闖蕩江湖的柳雲燕來說具有莫大的殺傷力,
因此,範吾成這邊一發毒誓,柳雲燕那邊便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來到他身旁,將他高舉的右手拉了下來,賠不是道:“官人莫急,此事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從未懷疑過官人對妾身是一片真心,不然也不會冒着被總堂嚴懲的風險與官人私定終身、結爲夫妻。方纔妾身也是久盼官人不來,一時情急才說出了那些荒唐之言,還望官人不要介懷。”
範吾成雖然對柳雲燕剛纔說的那幾句不信任自己的話很是氣惱,但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範吾成與柳雲燕從相戀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年的光景,再加上二人彼此都是真心相愛,所以在一通指天劃地發毒誓的宣泄後,範吾成心中的不滿情緒也已經發散的差不多了,見柳雲燕主動來給自己賠不是,也就不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而是在順勢說了句“下不爲例”後,便被對方抱着臂膀拉回了椅子上坐下。
重新就座,範吾成在那裡喝着茶水,潤一潤因爲說了剛纔那一大通話而有些發乾的喉嚨。這邊柳雲燕卻有些不解的問道:“官人方纔說您的那幾位兄長髮了什麼‘召集令’。不知這‘召集令’是何種命令?要召集官人和官人的那些兄弟到什麼地方去?好端端的,您的那幾位兄長爲何要召集大家?”
範吾成聞言放下茶杯,解釋道:“所謂‘召集令’其實是幾位哥哥給所有‘清園’兄弟的一道指令,只是因爲其內容是要求所有在外做事的‘清園’兄弟必須於除夕之日前返回吾等在霞雲嶺下那座名叫‘涼園’的別院,所以吾等兄弟便稱其爲‘召集令’。至於爲什麼要召集吾等,爲夫不說娘子其實也應該能夠猜到幾分。”
柳雲燕是個聰明人,再加上她與範吾成相處日久,對“清園”兄弟的一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有些瞭解——不然的話,她也不可能有什麼象樣的消息送回到“飛燕堂”總堂去。特別是“飛燕堂”幽州分堂覆滅後,範吾成面對已經走投無路、只有依靠自己的庇護才能生存下去柳雲燕,說話、做事已然不像當初“飛燕堂”幽州分堂與“暗羽”相互利用、相互防備時那麼小心謹慎,使得對方已經沒有必要再像以前一樣,需要仔細傾聽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以便從中找到其所需要的消息。現在範吾成與柳雲燕聊天已經放得比較開,有些不牽涉到穿越團隊最核心機密的事情也會向對方透露一二。,
因此,範吾成雖然沒有明說,但柳雲燕結合當前時勢,以及“清園”兄弟暗地裡發展那般強悍實力——即便範吾成沒跟她說起過有關“飛龍軍”、“保安軍”以及火器的事情,光憑對方可以在數日之內將分佈在幽雲十六州範圍內的所有“飛燕堂”成員一網打盡這一件事,就已經可以一窺其實力的強大了——的事實,基本已經猜到對方發佈那個所謂“召集令”的用意所在了——對方明顯是打算利用周軍北伐的機會有所作爲,這纔將分散在外的所有兄弟都召回來。這樣一方面可以集中所有兄弟的才能辦好眼前的大事,另一方面還可以保障所有兄弟的安全,以防有人或者對分散在外的“清園”兄弟下毒手以削弱他們的實力、或者將分散在外的“清園”兄弟生擒活捉以便以此來要挾其他人就範。
想明白了這一點,柳雲燕對這個所謂的“召集令”是既贊成又反對。她贊成,是因爲這個“召集令”的初衷是保護“清園”兄弟,而他的夫君就是其中一員,也是這個命令所要保護的對象之一。出於對自己夫君安全的考慮,她自然要贊成這個命令;她反對則是因爲這樣一來,他的夫君恐怕要在那座所謂的“涼園”待到幽雲之戰結束之後才能離開。而作爲戰略要地,周、遼兩國爭奪幽雲十六州的戰爭只怕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那也就意謂着在今後較長——至少幾個月——的時間裡,夫君是不會再來看望自己、陪伴自己了。一念及此,柳雲燕因夫君到來而獲得的好心情幾乎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則是傷感、不捨與幽怨。
自己妻子出現明顯的情緒變化,以範吾成的精明自然能猜到其中的原因。於是,他伸手將柳雲燕從座位上拉起,攬入自己的懷中,一邊輕撫着她的脊背,一邊小聲安慰她,勸她想得長遠一些,要她明白分離只是一時的,今後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還多着呢。而柳雲燕此時縱然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接受夫妻即將長期分離的現實。
掌燈時分,好容易安撫好了自己妻子的範吾成,在留下一句“幽雲之戰後,爲夫一定會來接你”的承諾後,再次以一身家僕下人的打扮與範小三、範小五二人一起走出了柳雲燕暫居的小院,上了已經在門外等了整整一個下午的那輛本地馬車,回返“天福樓”武清分號。
與偷偷離開酒樓時一樣,範吾成主僕三人回到“天福樓”武清分號時,依然是從預先被其他親信下人打開的酒樓後門進入,一路小心翼翼的回到了範吾成的房間。
進得屋來,一直守在這裡的範小二見主子回來,連忙迎上前,向範吾成報告道:“爺,一切平安。親衛頭目雖然來過兩次詢問爺的情況,但都被小的以爺正在睡覺爲由給打發走了。”
“他可曾起疑?”範吾成一邊換衣服,一邊問道。
“親衛頭目不曾起疑。”範小二答道,“小四一直裝成爺的樣子在臥室裡躺着,並且時不時發出點鼾聲。親衛頭目因爲怕吵醒了‘爺’,所以只是站在臥室門口向裡面看了幾眼,根本不可能發現躺在牀上的並不是爺您本人。”
“如此就好。”範吾成點了點頭道,“你且去找親衛頭目,告訴他爺已經醒了,想與他商量一下明日巡視的行程。另外,你再去叫酒樓掌櫃的準備一頓晚飯,爺有點餓了。”
“小的這就去辦。”範小二答應着去了。
應歷八年(顯德五年)陰曆臘月二十七,完成了商行店鋪巡視工作的範吾成率一衆下人與親衛抵達“涼園”。應歷八年(顯德五年)陰曆臘月二十八,隨着黃海從大沽港勿勿趕回,除徐紹安、林小雨、程飛三人外,其他所有穿越團隊成員齊集“涼園”,準備一起渡過穿越以來第六個,也是心情最爲複雜的一個新春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