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傾瀉如水。
今天中午季菡微信說自己很久沒有吃肉，蘇沛白今天便給她帶了上來，兩人坐在院子角落竹林的石凳上開動。
對之前南川那幾天的事情絕口不提，季菡不問他事情細巨，不問他之後那幾天在南川待着做了什麼，蘇沛白也不問她曾曉年那個電話，更不問她爲什麼不跟他聯繫。
兩個驕傲又聰明的人，選擇性地將那幾分古怪不愉快遮掩下去，彷彿那些問題不曾發生過一樣。
蘇沛白帶上來的是大廚精心烹製的牛排，還有小半隻烤羊腿。
特製保溫器具讓這些食物的溫度和味道都完好地保存下來，蘇沛白眼角帶笑，細心地用小刀將肉切碎，然後用叉子叉上喂到季菡的嘴邊。
季菡的雙眼笑成一彎月牙，餵過來的不管多大塊，多小塊，甚至是有她討厭的肥肉她都一概不拒，照盤全收。
“我演的劇很火。”她像考了高分的小學生一樣，一邊嚼着一邊對蘇沛白邀功。
“嗯。”蘇沛白輕聲點頭。
“我演女主角了。”季菡也不生氣，語氣依舊地道。
“嗯。”
季菡不知道這是怎樣一種情況，她想可能是自己太愛了，或者是兩人的地位懸殊太大了，纔會像這樣。
向來做事只憑自己心情的人，現在她突然很害怕冷場，她很想跟蘇沛白多說說話，可卻很難過地發現，她找不到其他的話題。
她的圈子他看不上，他的圈子她進不去。
總不能天天你愛我我愛你的，不要說蘇沛白，她自己想想都覺得可怕。
這樣的語言貧瘠導致兩人在身體交流上異常火熱，或許是小別勝新婚，更像是相互在驗證着什麼。
一夜纏綿。
蘇沛白把季菡抱進浴室去給她沖洗，完了再抱出來拿毛巾細細給她擦乾，細心溫柔像對待一個嬰兒，他低聲問：“你們這邊還有多久？”
“山上的大概還有十天，之後的場地都在影視城，大概還要一個月左右，網劇都不長。”
“好。”蘇沛白將她的衣服拿過來，親了她一下就要直起腰來。
季菡心中一動，雙手勾着他的脖子，雙眼晶晶亮，俏麗的脣勾起像是玩笑又像認真：“蘇沛白，你愛我嗎？”
微微一愣，蘇沛白墨黑的眼瞳沉靜幽深，萬年寒潭一般，他想要笑又生生忍住，雙手撐在她的肩膀上認真地看過去：“爲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又自私又任性又膽小，一事無成還一窮二白，你愛這樣的我嗎？”
聽見她滿臉說出這麼多缺點來，蘇沛白有樣學樣認真點頭，然後答：“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你，這麼一無是處…”
這算什麼回答？！
季菡心下一寒，失落失望通通化成怒氣，咬着牙伸手去掐他。
被蘇沛白一把按住然後吻下來，他說：“你對我而言，不是愛，是信仰…”
被他這句話感動得一塌糊塗，季菡渾身一震迎上去，眼看差點又要差槍走火，季菡推開他，翻了個身去穿衣服。
依依分別，季菡雙腿發軟地往東南閣走。
關上長廊的木門，被裡面站着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月亮已經悄悄移到角落去，藉着微弱的月光和泛白的天光，認出那人是沈昊，季菡呼出口氣推了他一把：“你幹什麼啊，大清早的。”
昏暗的光線中看不清沈昊的表情，他身上的花果香似乎也變得有些死板，他站在原地看了季菡一會，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被他這個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季菡壓低了聲音在身後喊他：“沈昊！沈昊？”
那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季菡也沒有心思去照顧這個皇太子的想法，打了個哈欠輕手輕腳回東南閣睡了一小會。
一切都邁入正軌。
蘇沛白最近有些忙，大概兩三天才上來一次，季菡也不跟他鬧，把陪他的時間都拿來看劇本，經營微博。
上回導演回來的時候帶了個設備，季菡的手機信號好了許多。
盛世網絡劇突然更換女主角的事件，在網絡上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波。
說黑幕的，罵她的，說她演技差長得醜的，季菡看着看着也就習慣了。
中間季念打過幾次電話來，說他保送深造的事情已經定下來，同時季父翻案也已經進入正式流程。
邱亞也時常跟她聯繫，可是季菡一想到自己拒絕幫助葉楠的事情就有些不安，她那邊倒是絲毫沒有介意的意思，衷心恭喜她，然後說她那邊接到些經濟公司邀請簽約的事情。
有些了名氣之後自然就涉及到籤經濟公司的問題。
季菡想着這畢竟是件大事，應該跟蘇沛白商量，便跟邱亞說了不要管。
很快就是下山的日子，衆人在山上過着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下山的前一晚通宵難眠載歌載舞辦了個篝火晚會。
大家就穿着戲服出席，沒肉沒烤全羊就吃白麪饅頭，沒有燒酒就用酒釀代替。
魏乃佳又給季菡端了一碗酒釀過來，一臉神秘兮兮地道：“今晚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導演他們到現在都還沒出現。”
泉水釀成的酒釀特別香甜，季菡吃了好幾碗都不夠，微微詫異地問：“什麼大事？”
魏乃佳也搖頭：“不知道，我就聽他們那邊在說。”
季菡抿抿嘴，自從她出演女主開始，大家對她的態度好了很多，但終究是止步於見面點頭打招呼的那種。
更改劇本之後，魏乃佳的戲份稍稍有一點增加，對季菡越發親暱起來，稍稍靠近季菡問：“上回宣佈換女主那天你不在，章秀麗可是又哭又鬧，喊着她家富商叫車來把她接下山的，你下山去最好小心一點。”
季菡點頭應了。
魏乃佳又道：“我看你之前也沒有作品，這次相當於一炮走紅，可真是好運啊！”
笑了兩聲，季菡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其實季菡是很挑朋友的人，跟魏乃佳接觸多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話裡有形無形的試探和攀附之意。
她不太喜歡這種人。
魏乃佳不知道季菡心中所想，繼續問：“你籤公司了嗎？肯定有不少經濟公司聯繫你，你可要籤個大價錢了！”
大價錢，季菡爲這個詞稍稍惡寒了一陣，怎麼感覺自己像正被出售待宰的豬一樣。
她放下手裡的碗正要說話，所在的小院子西邊大門打開來。
一大羣人簇擁着走過來，各種閃光燈鏡頭的聲音不絕於耳，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時候，院子中間的大燈突然亮起，整個空間恍如白晝，角落裡遮蓋的黑布被拉下，這纔看清，那竟是現搭成的一個新聞發佈臺。
很快扛着各種話筒支架攝像機的記者便圍攏上來，導演製片等各種相關領導逐漸往發佈臺中間上去。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就在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導演伸手示意現場安靜，然後開始說話。
“今天是盛世第二話拍攝完成的日子，也是盛世點播量突破一億，刷新網劇歷史的日子，同時，這也是自盛世開拍以來，最讓人值得慶祝和興奮的日子！”
導演的語氣非常激動，說話的時候語氣甚至有些發抖，他停了一下，然後用非常濃重洪亮的聲音宣佈道。
“下面有請，我們的最新合作人，KC集團蘇總裁！”
K！C！集團！
一剎那，閃光燈大作，整個場面徹底沸騰像要爆炸一樣，在場的記者都是一副打了雞血的模樣，而在場的劇組人簡直快被這個大禮砸暈了。
如果說沈昊加盟是給盛世帶來人氣和名氣，那麼KC集團則是給全劇組的人帶來的前途和光明！
蘇沛白代表了什麼，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取之不竭的金山啊！
從來沒有投資贊助，甚至涉及電視電影的KC集團，此刻居然出現在《盛世軒轅》網絡劇的發佈會上，這簡直是今年的第一大奇聞。
在所有人的期待和掌聲之中，被人羣簇擁着的蘇沛白緩緩走來。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脣角緊抿目光清冷，面如薄霜依舊是一副矜貴又疏離的樣子。
這是季菡第一次在這樣的場合見到蘇沛白。
他大步向這邊走過來，明明是在樸素甚至是有些破爛的道觀，但卻讓人忍不住地臣服膜拜。
他就是這世間主宰一切的王，他的前方是王位身後是宮殿，現場的所有人都是供他指使的臣子。
現場情不自禁地爆發出震天的掌聲。
蘇沛白站在正中間的位置，拉拉他面前的麥克風，只一個眼神現場徹底安靜下來。
“我只說兩件事。”
他的表情動作冷淡依舊，他很少這個樣子站在大衆和鏡頭面前，各家記者媒體卯足了勁拍照錄像錄音，他的聲音深沉醇厚，在山腰的半空中盤旋迴響。
“一，《盛世軒轅》全運營現已歸屬KC名下，即將在電視臺播放，電影也正在準備中。”
“二，美域傳媒，將以業內最高簽約等級，重金簽下盛世女主角。”
蘇沛白的目光平靜，甚至有些冷淡薄涼地在院中掃視一圈，路過季菡的時候也不做任何停留。
可是他說的盛世女主角…應該是她吧。
業內最高等級，重金簽下！
蘇沛白的話音剛落，有一束聚光燈從頭頂掃來，在場中掃視幾圈，最後停留在季菡的臉上。
無數的攝像機，鏡頭對準了她，各媒體記者蜂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