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朝寧非道:“元寶做事粗心,還請寧小大夫莫怪。改日我會派人送上十倍的草藥,讓他向寧小大夫賠罪。”
傅青瑤又頭痛了。
寧非卻理直氣壯,“草藥就不必了,我寧非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就讓他給我照顧一個月的藥田吧!”
“你……”元寶不敢置信。這個娃娃臉果然是看起來無害而已,他之前是瞎了眼纔會覺得她可愛!!
“元寶!”
自家殿下的聲音讓元寶住了嘴,委委屈屈地點頭,“知道了。”
忍着氣瞪了眼寧非,寧非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身繼續擺弄她的草藥去了。
傅青瑤嘆了口氣,朝靜王賠了個禮,“寧非被我寵壞了,望殿下見諒。”
宋辰灝卻微微一笑,明明兩人之間有些距離,傅青瑤卻感覺周圍的氣息又瞬間變得曖昧起來,渾身不自在。
宋辰灝勾起嘴角,“無妨。”
又道:“她是你的大夫,我對她只有感激,又豈會爲這點小事怪罪於她?”他用的是“我”,而非“本王”。
傅青瑤的呼吸一窒,發現自己的拳頭竟然癢癢的,有想打人的衝動。
她發現了,每次遇到這位靜王殿下,她的冷靜總能輕易被打破。
兩邊的人都散去了,寧非在不遠處“監督”着元寶收拾草藥,元寶敢怒不敢言,委屈地瞄了眼靜王,卻見自家殿下連眼角的餘光都未分給他半分,整副心思全集中在傅青瑤一個人身上。元寶暗罵了聲:重色輕兄弟!
然後又被寧非抓着去磨藥了。
周圍雖然有人,但距離保持得剛剛好,既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又可以保證發生意外時,他們能在第一時間衝上來保護各自的主人。
傅青瑤環傅四周,壓低聲音:
“靜、王、爺……”她從牙縫裡擠出字來,“十四年前可是我救的你!”
那晚的夢讓她想起來了,十四年前在古寺外發生的事。那時的她才六歲多,與姜大夫四處行醫救人,古寺中那位夫人早產,姜大夫忙於救人,無暇傅及她。當時寧非還在越山當他的小藥童,尚未跟在她身邊。
小小年紀的她難得自由,溜出古寺,卻碰到了當時身受重傷命懸一線的宋辰灝。
宋辰灝當才也不過九歲左右,身上的傷卻連姜大夫看了都驚到。姜大夫連續救了兩人,睡了一天一夜。
傅青瑤便學着姜大夫的徒弟們,幫宋辰灝擦洗換藥。那具傷痕累累的身體,給當時的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離開後還做了幾天噩夢。
他們在古寺中停留數日,那位產下女嬰的夫人似乎身份特殊,身邊的護衛個個武功高強。現在想來,估計就是因爲那位夫人,宋辰灝才能在寺中養好傷。
那事也就在傅青瑤記憶中留下了一點痕跡,當時的陰影在後面跟着姜大夫見過越來越多的病患後,也漸漸模糊掉了。
姜大夫救治過的病人幾百上千,比宋辰灝更嚴重的她也不是沒有見過,早就不稀奇了。現在想來,這位靜王從小也過得不易,母后兄長早逝,年勸便不止一次遭遇刺殺,幾度命懸一線……
想來在京中表面雖風光,暗地裡也如履薄冰。
傅青瑤雖這麼想,但重點卻沒放在這上頭。她低聲道:“靜王爺,受人滴水,當涌泉相報。青瑤救您一命,不求您報之以泉,但至少……殿下不該……”
“不該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畢竟臉皮薄,不知是羞的還是怒的,此刻兩邊的頰都多了幾分血色,看着倒是比平常健康許多。
面對救命恩人的責問與威脅,靜王殿下眨了眨他那雙含笑的黑眸,也跟着壓低聲音,語氣認真地道:“確實如此。但是……傅小姐,古語有言,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一字一句地撥弄着傅青瑤緊繃的神經,“既然你救了我……是不是應該……負責到底?”
傅青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簡直無話可說!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般無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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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丹陽城發生一件街頭巷尾競相討論的奇事。街口賣身葬父的茶館家女兒季子晴臉上的胎記突然消失,往日裡只看到那塊胎記的衆人突然發現,原來沒有了那塊胎記,這位季姑娘竟然美到如此地步!
當你覺得一個人丑時,你只會看到她的缺點。而當她最明顯的那個缺點突然消失時,衆人才突然注意到,原來這位季姑娘的皮膚比丹陽城任何一位姑娘都好,肌膚似雪,烏絲如瀑,身材姣好……
就連平日裡鄰里婦人說三道四的冰冷神色,此刻也成爲一種獨特的氣質。
打發走又一個提親的媒婆,季子晴冷笑了聲,合上了門。
但當靠在門上時,壓抑多年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了。
季子晴捂住嘴,泣不成聲。
自出生起,她臉上便有着那塊胎記。她的生母厭惡自己的女兒,將她扔給了季管家,十幾年來,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季管家待她若親女,但鄰里街坊的卻免不了說三道四。從小她就沒有朋友,人都是看長相的,就連小孩子也是一樣。再加上她與周圍的孩子不同,季父從小教她讀書認字,教她琴棋書畫。
一般姑娘家學的刺繡她不會,她們談論的話題她不感興趣。
季父把她當大家閨秀養,從不讓她的手沾一滴水。季子晴知道,那些背地裡非議她的小姑娘其實是在羨慕她,羨慕她不用洗衣做飯,嫉妒她明明同樣出身貧寒,卻被寵得跟大戶小姐一樣……
她雖孤獨,卻有自己的驕傲。她不屑於與這些市井女子爲伍。
季父告訴她,她是尊貴的公主,與這些女子是不同的。於是哪怕周遭的閒言碎語如何難聽,季子晴也充耳不聞。她努力朝季父描繪的形象邁進,她努力不去在乎外貌,專注在季父教她的事情上。
季父之時,季子晴已經絕望了。家中連米缸都空了,她在路邊跪了三天,已經下定決心,只要哪個好心人肯幫她葬了季父,她季子晴就放下尊嚴,爲奴爲妾報答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