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牽手

七時整,門鈴響起,裡面傳來了腳步聲。

門開了,應門的正是她:“嗨,你可真是準時,請進吧。”。

我被她半推半拉地進了門,又隨便被他摁在一邊的長沙發上,才說了一句話:“你在弄什麼?”一邊問,一邊開始打量四處。看來她住的這間醫生宿舍還真不錯,雖然小了一點,但臥室客廳廚房衛生間陽臺一樣不缺,並且在她的打理之下,屋內的一切都整理的井井有條,絕無一絲灰塵。不管如何,看到這樣整潔的家,讓我只覺渾身舒適。最後我的目光穿過半開的臥室房門落到了一張40多寸的大照片上,那照片被一個淡金色像框小心地保護起來並掛在牀頭上方的牆上。照片中的她穿着雪白的連衣裙,站在廣闊的草地上,風吹來揚起了她的長髮,她下意識地轉過身來,於是黑色秀髮便從她的面前滑過,然而她的眼睛卻還是望着前方……

我正在因爲這張照片面陷入到迷人的遐想中時,廚房中傳來了她的聲音:“已經快好了,你餓嗎?”我想去看看卻又怕給她添麻煩,只有拍拍肚子說:“好像還好呢,你在做什麼,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不過等會兒你可不許說我做的不好吃,就算是再難吃,你也要給我大口大口地吃下去。”

“沒問題。”

大約過了不到十分鐘,她端着兩個大盤子從廚房裡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很是得意。我忙上前幫了一把,然後兩人對面坐了下來。

我聞到盤裡的香味不由得大感意外:“這麼豐富的晚餐!牛柳肉扒,鮮果拼盤,這……這真是你做出來的嗎?”

她噘起嘴:“當然,難道你不相信?”

“當然不是了,只不過真是有些意外,以你的手藝你簡直可以去開飯館了。”我不得不恭維她的手藝,因爲這的確是事實。

“多謝誇獎,”她開心極了:“你吃口試試,光好看是不夠的,萬一我做的難吃呢?”我誇獎她,她反倒謙虛起來。

“不可能的,”我搓了搓手,開始動刀叉:“嗯,真是好吃極了,比我們隊裡的不知好吃過多少倍。”

“是嗎,那你就天天來吃,我對做菜可是很有興趣的。”

“真的可以天天來?”我快樂地想着,大口吃起來,不用多少時間就把該吃的都吃完了。

她看着我全吃了下去,眼中始終含着笑意。

“已經吃飽了,太好吃了。”

“是嗎?”她慢慢地切着牛肉:“可是我總覺得你今天來應該有什麼要跟我說的,現在可以說了嗎?”

我一下窒住了。

她擡頭看了我一眼,微笑道:“你放心,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意外的。”

“是嘛?”我還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可以告訴我你們這次的任務是什麼嗎?”她見我還是不做聲,於是說道。

“這個,雖然不能告訴你,可是這次的任務與上次不同,是一個硬仗,沒有人知道會是怎麼樣的結果。”

“是嗎?”

“所以,”我努力放開膽子說:“所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所以纔想今天能見你一面,所以纔給你打了那個電話......”

“你已經講了四個所以啦,”她笑着看着我說道:“其實你又何必要解釋那麼多,我知道你的意思。”

“是嗎?”我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那就好多了,不用我說了。”

“可是……真的只是想說這一些嗎?”

“我.......我不知該怎麼說......”

“既然你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說,那麼就等到你這一次完成任務回來後再說吧。”

“不行,”我脫口而出:“萬一我回不來呢?”

話一說出口我就開始後悔了。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臉上的笑容凍結了。

我暗罵自己是個混蛋,可是現在既然已經說出口了,也沒有辦法,只有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猜想她會怎麼反應。

“怎麼?這次任務真的有那麼危險?”她低聲說,用叉撥弄着盤裡的水果條。

“不知道……”

“哈,大概正是因爲不知道,所以才覺得危險吧。”

我遲疑着說:“也許吧。”

“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你放心,我有預感,你會很快地回來,而且是毫髮無傷地回來。”

“真的?”我有些狐疑。

“你看,你又不相信我了,來來來,把酒瓶打開,先罰你三杯。”

聽她這麼說,我感覺好過一些了,畢竟她的預言到目前爲止還都是對的,管他的,可能很快又會回來呢?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了,很樂意地從她手裡拿過一個杯子,倒滿了酒,然後在她的杯子裡也倒滿了酒。

她笑着將杯子舉到我的面前說:“我們先乾一杯。”

“好,沒問題。”

兩人只是喝着酒,不知不覺中一瓶酒竟已經所剩無幾。

她端起一杯酒,走到窗邊嘆道:“真美啊,每次從這裡望出去都會讓我心情舒暢起來。”

我走上前去,站在她身旁透過明亮的強度玻璃望着外面。

這真是一個美麗的星球,結合着自然與文明兩種特有的美。廣闊的山谷森林和湖泊中間像是星星一樣地分立着十幾處城市,美得就像是我們的家園地球一樣。或者說已經超出了地球那人爲的美麗了。

“一百年前人們是不會想到可以把這顆火紅星球變得這麼美的。”

“是啊,那個時候只是幻想,到了今天誰都把這個習以爲常了。”

“據說在大約一百年前,這裡的環境很差,氣溫也不適合,我們根本沒辦法在上面存活。”

“是,那個時候火星暖的地方都只有二十度左右,最冷的地方兩極有零下一百多度,而且那個時候大氣很稀薄,人類是無法存活下去的。”我信口回答她,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會說起這個。

她有些感嘆地說:“是嗎,所以在我們人類看起來一百年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可是在這個星球而言卻是短得很了,很多東西在這一百年裡已經變得不重要,很多東西消失了,可是也會有很多的東西重新誕生出來。”

她像是自言自語,而我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所以,”她回過頭看着我:“你和我的生命是很短暫的,沒有必要太過珍惜這些遲早都要消失的東西,你說是嗎?”

我凝望着她,終於鼓起勇氣拉住她的手,用力搖搖頭,說:“也許我這個人有點沒用,可是我想正是因爲生命太短暫,所以我們都應該更加的去珍惜。不管這個世界會變得怎麼樣,宇宙終究會不會死亡,可是就算宇宙會死,我至少也知道曾經在這個浩瀚的宇宙中,在某個地方有一個美麗的星球,在那上面,曾經有一個我,而且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你,有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她出神地看着我,明亮的眼睛中有一些細微的變化,忽然回過頭去,望着窗外。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

看着高樓下忙忙碌碌的人還有遠處起伏的山地湖泊,我的心裡忽然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覺得,好像覺得這個宇宙的中心已經到了我的身邊,好像這個世界會永遠這樣下去,永遠不會改變。

杯裡的酒只有一半,我看着她手裡的那一半,問道:“現在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嗎?”

“艾琳,你就叫我艾琳吧。”

果然是艾琳,我心裡一陣激動:“這次任務完成後我來看你。”

“好,”她回過頭來舉起杯在我的杯子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展顏笑道:“可不要忘了再多拿一瓶酒來。”

她忽爾一笑的美麗讓我根本無法抵抗:“那是當然……”

“萬一忘了我可不放你進來。”

“不會忘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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