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七章 隱居

劉明在網吧裡悠遊自在,不知歲月。不知道別人怎麼評價,在我看來,他算是活得透徹了。幹自己喜歡的事情,愛自己喜歡的女人,這些都是人生的大享受。

我決定從悲傷中走出來,放掉悲哀,把我自己放生。我需要自娛自樂。雖然我的愛人走掉了,但我還是我自己。失掉了別人,我不能也失掉了自己,失掉自己的快樂。我爲什麼不讓自己高興呢?我可以爲自己喜歡的事情消耗我的生命、時光、精力。這些想法讓我覺得人生豁然開朗,呼吸到了清新涼爽的空氣,精神爲之一振。

我喜歡什麼呢?我喜歡上網玩遊戲,喜歡自由自在地看小說,或者算是看書。我還喜歡美麗如畫的女人。那時,那種慾望是那麼強烈。我甚至感到自己就是爲了那種慾望活着。

但我只能掩飾內心。可對我自己的內心,我不能掩飾,應該正確面對。人一旦正確地面對自己的慾望,不再奢望,不再嫉妒,就不會貪婪,也不會瘋狂。

我愛上蘇雲,與風荷的淵源,主要的前提就是因爲她們都很美麗。我喜歡的事情,爲什麼不去做呢?失戀了,事情已經發生過了,我應該是金剛不壞之身了。我必須面對殘酷的現實。

現實的情形是:老實等於窩囊,忠厚猶如無能。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存在即是合理。即是合理了,還要分什麼對錯呢?我要調整心態,面對自己的人生。

於是,我的心態一下子變得出奇得好。我有時在網吧裡玩得天昏地暗,不知日月;有時在圖書館選上半天的書之後在我的“家”裡看得忘乎所以,不聞窗外事;有時和劉明樑寬喝酒吃飯,醉得一塌糊塗,不知世事。只是,我還沒有去上課。

我的心底還埋着一個死結,那就是蘇雲。心態再好,思考得再透徹,我想還是敵不過見蘇雲一面對我的刺激。那種刺激就像一根針,可以刺破我像氣球一樣的美好的心態。心態一旦被刺破,我就會癟了。於是,我就不能去上課。

雖然名字被老師點了好幾次,但是我的作業都是保質保量地完成了。這讓我暫時免於被老師通緝。我喜歡古代文學老師的話:“我的課你可以不來,但你得讓我看到你學有所成。不然,老實地上我的課。”這學期換的一批教授都是開明的老師,算是命運對我的厚待。

開明的老師就像慈悲的佛祖,不會像手下的佛子佛孫規矩條例一大堆。

但是,我和蘇雲還是有機會見面的,就像躲也躲不掉的緣分。輔導員老師要開班會,進行公正透明的選舉。因爲不知道哪個同學在網上把輔導員曝光了。

那位同學宣告要在我們學院建立“反蔣同盟”,反對班內獨裁。他在網上發佈了一個帖子,號召大家像反對蔣介石一樣反對輔導員。

這次風波的直接影響便是“班內擴大會議”召開了,並沒有給獨裁者的飯碗留下什麼裂紋。我原本以爲,爆出這樣的事情,輔導員的飯碗應該砸了。我們的政府對待很多的錯誤有太多的容忍,讓壞人有了很多機會。但是,另一方面,和我有什麼關係?獨不獨裁,我都是一個閒散的人,不會關心班內的“政治鬥爭”。

我想輔導員也喜歡我這樣的人:對班級的事情不聞不問,只在意自己是不是被點名了,到了期末的時候能不能得到珍藏的筆記,新的學期所有的科目是不是及格。

但是偏偏有人有遠大的理想,要進行“政治鬥爭”,所以才建立了“反蔣聯盟”,促進了班內民主大會的召開。

其實在我看來,選不選的有什麼意義?第一批入黨的人選已經是鐵板釘釘了。再選,在大學裡,入黨的程序已經走不完了,除非上研究生。輔導員的權益已經榨個差不多了。如是我,我也放權了。或許我不該如此卑鄙,如此猜測別人。

雖然不屑,我還是參加了。劉明在高三已經是積極分子了,可來到大學裡就不承認了,沒有轉成預備。既然劉明都參加了會議,我這種閒散人等也只得出山了。但一想到會見到蘇雲,我的心就變得陰鬱,如同連陰雨在下。

蘇雲,我的第一個真正的女人,拋棄了我的女人,我真的不想見到。可是,我們就一起生活在一個窄窄的天空下,怎麼能不見面呢?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參加“班內民主擴大會議”了。

那天,我剛上了一個通宵,下午頭還是昏沉沉的。到了樓下,我一眼就看見了蘇雲,彷彿約好了似的,她就在路的那一邊。我就知道逃不過,這就像魔咒。

已經是春天了,陽光明媚,陽光讓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我站住了,看着蘇雲一步一步走來,一步一步靠近我。

我的心跳上去了,邁不動自己的腿腳,只是注視着她慢慢地走過來。我的心比暗戀她的時候更加複雜難過。

那時,劉明站在我的身邊,推了我一下。他說推了我不止一下,但我只

記得把我推醒的那一下。所有的回憶被攪動起來,各種味道翻涌上來,在斑駁的陽光下,讓我的眼裡只有蘇雲。往昔還是讓我感到刺痛,卻無法言說。

蘇雲也不能完全迴避。她別了女伴林容,獨自向我走過來。她決定面對我,但也有點兒不敢看我,躲着我的目光。近了,她停住了,問:“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你。”

我笑了,大約有些神經質吧,說:“我還不錯。程龍還好吧?五一快到了,你還來嗎?”那個人會怎麼樣?我還能指望蘇雲流着淚,說道:“他英年早逝了!”雖然我是有極大的願望那是真的,並且蘇雲會馬上告訴我那句話。

蘇雲說:“還好。”

沒有英年早逝,而是“很好”,我有點兒失望。我說:“你好嗎?看着精神不是怎麼好。”

蘇雲靦腆地笑了,說道:“還好。”

我只是說:“好就好。”我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沉默像陽光一樣博大地包圍了我們。

蘇雲也無話可說了,看了下樓門,說道:“我先進去了。”她和林容一起進去了。

沒有一同進去的意思,我明白。我再次注視着蘇雲從我眼前消失。沒有辦法,現在我不再擁有,無限的悵惘和誰說呢?

世界便是這個樣子。地球不是爲自己而轉,反過來,自己轉着玩就是了,管那許多不是自苦嗎?笨蛋一個。因此人就要自私一點,不要管其他許多,因爲負擔不起,我不是天才,不是聖賢,不是偉人。

於是,在班會上,我沒有注意老師在說什麼。無非是些自誇的話,我沒在意。就算閉着眼睛我也能想到他會說:“這兩年,爲了你們,我是勤勤懇懇,認認真真,輔導你們的大學生活。現在我真想不到。我真想不到你們當中竟然又對我一件那麼大的人,也許是一部分人。我想,也許是我的工作方式不對。現在,我打算改變我的工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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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僅僅在注視着蘇雲的背影,想我和她那短短的愛情,沒有聚在乎輔導員怎麼自責,自省。那都是屁話!真的醒悟了,爲什麼不自裁以謝我們這些被污染的純真的心?

我看着蘇雲的背影,心裡只在想:姓程的有什麼好呢?我不知道嗎?我笑了。他不比我好嗎?爲什麼我自卑得連糾纏蘇雲的勇氣都沒有?爲了愛情,我就算跪地哀求,甚至以命相搏,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蘇雲沒有離開我就好。

可是我沒有那樣做。那就是我的尊嚴麼?我的尊嚴值得我的愛情嗎?我想不明白。愛情沒有了尊嚴,還有多少價值?

我想着,劉明戳我,讓我看黑板。

我嚇了一跳!推舉候選人,我的名字居然上去了!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氣得要命。***,你們這些壞小子還在壞笑。誰推舉了我?我真的想上去把自己的名字擦掉。

後來我才知道,劉明把我和他的票都寫上了我的名字。我走神了,他幫我寫了票。蘇雲和她的死黨林蓉給了我兩票。僅僅來了的兩位代課老師給了我兩票。那兩位老師其中一位是古文老師,他老人家按照作業的水平選擇了候選人的名字,沒有看點名冊。他老人家把票給了我,因爲他看作業時記住了我的名字。他把票給了我,另一位老師就隨着把票給了我,因爲既然前輩都寫了,他不好拂了前輩的意思。

那時我想起了看門大爺出國考察的小品。我覺得我就是那個幸運的老頭。當時我們班剛剛規定:五票以上的人才能成爲候選人。五票以上的人只有我和樑寬是男生,其餘皆是女生。蘇雲兩個女生以三好學生直接成爲候選人。另一個三好學生是林容,蘇雲的死黨。

這種情況充分證明了以宿舍爲單位的班級就應該是宿舍爲單位進行管理。宿舍內團結一致,纔有五票自己之外的票。可是成天住在一起,怎麼能夠保持足夠的六票呢?

輔導員說了一番話,大致是說:這樣的結果是大家選的,無法更改,他也無權進行更改。在衆目睽睽之下,結果便是定了。下面進行班幹部的競選。我注意看了一眼輔導員的臉色,就知道這樣的結果就說明“反蔣聯盟”是有羣衆基礎的。上期的班幹部僅有一人成爲了候選人。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那番話是在說我,我是同學們選出來的,將來我做不好,別怪輔導員他老人家。“林福就不是我看好的,不是我想任命的,是你們自己選出來的。”我想他可以這樣說,但是礙於自己的面子,他不能那樣明着說。

當候選人講話的時候,蘇雲說她退出競選,她說:“我不想當班幹部,因爲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可以爲大家做好很多事情。”接着另一位三好學生林蓉也宣佈退出,理由也差不多。

她們不想做班幹部,退出了。這樣一來,競選就成了班長和團支書的爭奪戰。因爲人數的減少,讓所有的候選人都有了職位。這是

很好的結果,不傷和氣,再差的也有一個位置。

候選人上臺發言的時候,我沒有什麼準備。我再推辭的話,就是太不給面子。天授不取,反受其害。

我上臺就說道:“公務員是人民的公僕,班幹部也是一樣的性質。雖然是一樣的性質,大家還是要手下留情,不要真的把我當做那什麼使喚。”

大家笑了,因爲大家可以看到我的態度,真實的態度。

我臉一紅,說:“大家別笑,我都緊張了。我只能說:爲大家服務,是我的榮幸。”

“我作業沒交怎麼辦?”有人問了一句。我沒有看清是誰問的。我就說:“只要你寫完,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找到老師,把你的作業交上。”

大家又笑了。

結果,我竟然被選爲班長了,更想不到的是我這班長還一直幹到了畢業。其實後來,我基本上也沒有什麼可做的,只是擔着班長的名分,幹着生活委員的工作。

輔導員不大喜歡我,我也不大喜見他。如此一來,兩全其美,各得其所。他的工作順心,我一天去拿一次信件,不會讓班級出太大的紕漏,也不會耽誤我的生活太多。我還是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後來大三大四一忙,班級裡在沒有進行選舉。我那班長就一直當到了畢業。

有時候,不在乎一個人在什麼職位,而在於這個人有什麼權利,具有怎樣的心態。所以,叫花子做三年,皇帝也不換。那種事情,還是有概率發生的。

以後的日子裡,雖然我是一個傀儡,還是成了名正言順的入黨積極分子,並且成爲了一名黨員。我不得不承認:那次選舉對我的人生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沒有那次選舉,以後很多事情,即便我想,也無法發生了。

人生讓人迷惑的地方在於:人在許多一前一後的因果中只能如風中的氣球,隨風而去。我不能讓氣球有一個方向盤,任我控制方向。雖然我沒有預料到自己可以成爲一名光榮的大學班長,但既然已成了事實,我還是要被慶賀一番的。

當時,剛榮升爲班長,我是無暇思考班長這一職位對將來的影響。劉明和樑寬非要我請客。白撿了一個班長,我當然也不能小氣。劉明叫上了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撈上了風荷。

我記得那天風荷打扮得美麗非凡。樑寬見了,說道:“驚爲天人,驚爲天人!”他笑着,忙着要坐到風荷身邊去。這樣的機會詩人當然不會放棄。

劉明一推樑寬,說道:“一邊去,你這頭色狼那邊坐。我可不能讓你有犯罪的機會。”他指着靠門的椅子,“那邊坐。”

風荷在我身邊坐下了。鄧霞挨着劉明坐下了。樑寬笑着說:“讓給你們這兩匹狼,狼狽爲奸。以後出門別說你們是我的朋友,二十年後更別說我認識你們。”

風荷笑說:“下次你請客,就讓你排座位。你想坐什麼座位都挺可以。”

鄧霞說道:“對,都聽你的。”

樑寬笑道:“什麼都聽我的嗎?”一臉的奸相,像極了漢奸。

劉明說道:“付賬都聽你的,這個你可以相信,我們也一定能夠做到。”

然後我們就胡侃海吹,吃喝隨意,毫無章法。

一個多小時後,樑寬便先走了。劉明陪我坐了一會兒,拉着他的女朋友走了,就剩下了我和風荷。

風荷問我:“還要喝嗎?我看你喝得不少了。”

我笑說:“你少喝點,一會我醉了,就不好了。”

“得有個付錢的,是不是?”她問,笑着,給我倒酒。

我掏出錢包,遞給她,說:“我們得有一個清醒的,好付賬,別讓人家報警,怪麻煩的,還有損我們的聲譽。還有就是:一個睡大街的,也是我,別是你。你一個大姑娘,躺在大街上,多不雅觀。”

風荷微笑着,並不言語。那笑讓我相信:我說什麼她都不會信的。

我剛說完,就收到了一條短信。雖然號碼的姓名是刪除了,我知道那是蘇雲的手機號。短信說:“當了班長,希望你能振作起來。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我刪掉了短信,隨着我就收到了劉明的短信:“憐惜眼前人,好好把握。你小子別說你別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擡頭看了看風荷,笑了。女人是很美,可是哥哥我早過了以貌取人的年紀,很可惜。

風荷正發呆,在思考着什麼問題。我端起杯子,說道:“來,我們幹最後一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作爲朋友,我永遠不能失去你。”

喝下酒,我承認,我還是放不下蘇雲,也接受不了眼前人。風荷卻說:“作爲朋友,我也可以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我笑着,繼續笑着,只有笑得傻傻的,我才相信自己是醉了,只會胡說八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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