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竟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穆皓炎鎮定自若地站直了身子, 上半身微側,後背壓在我的肩膀上,以一種近乎保護姿態貼着我。
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 突然有另一個人主動站在我的前面, 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所以我故意不吭聲, 看看穆皓炎怎麼處理。
他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林導, 我是認真的。”
林姨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他不懂事,你還不懂嗎,你們才認識多久就跟我說‘認真’?”
我仗着穆皓炎擋住了我的手, 在他背後玩他的腰帶,時不時戳兩下他挺翹的屁股。
林姨這種“捉姦在牀”的態度在我看來大可不必, 今天就是我父親看到了, 也不會多說半句, 最多叮囑我一句“做好安全措施”。
所以,我全然沒有緊張感, 反而覺得他們倆劍拔弩張的對峙有幾分好玩,一個是平時根本不見面的“阿姨”,另一個是睡過幾回的“模特”,此刻一個演繹“母親”,一個演繹“情人”, 誇張的可以。
穆皓炎一隻手背到身後, 大掌一握, 就把我抓了個牢實。
他低聲道:“別鬧。”
聽得我耳朵癢, 更像鬧一鬧他了。
林姨的眼睛都快把我們倆盯穿了。
穆皓炎握着我的手, 正色道:“林導,你放心, 我不會讓小恩受委屈的。”
我撓了撓他的手心,擡眼道:“林姨你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要覺得我會影響節目播出,我現在就付違約金走人。”
“這是節目的事情嗎,”林姨扶着額頭,重重地嘆了口氣,“這事兒沒你想象中那麼簡單。”
我剛想回“簡不簡單都是我的事”,穆皓炎就搶先一步說道:“我們會一起克服的。”
林姨深深地看着我:“你媽知道嗎?”
我說:“她不需要知道。”
林姨與我對視半晌,末了,又是一嘆氣:“組裡已經有人看出苗頭了,如果有人問你們就說炒CP,千萬不要承認,鏡頭下收斂點,在圈子裡,所有人的眼睛都是攝像機。”
穆皓炎再三保證。
鑑於他素來表現良好,林姨到底沒說什麼重話,只是她前腳離開後腳就把我們倆的房間調開了,一左一右,中間隔了三間房。
我和穆皓炎瞬間成了牛郎與織女。
我對此非常不滿意,拒絕換房,穆皓炎卻親着我的耳垂說:“我晚上會偷偷溜過來。”
枕邊風的威力不可謂不大,我一下子就口乾舌燥,想想確實別有一番風味,也不管他是不是權宜之計了,老老實實地搬到盡頭去。
錄到最後一期,大家基本上都熟絡了,節目組不再整一堆體力活折騰我們,主打溫情牌,讓我們以交流感情爲主。
臺本安排穆皓炎提出給小朋友們一個難忘的回憶,搭建星空舞臺,爲他們表演話劇。
我覺得不該是小朋友彙報演出,大人在下面看嗎,怎麼反過來了。然而,既然是穆皓炎起的頭,我意思意思也得支持一下。
我問他有樹嗎,我可以演背景板。
穆皓炎在我額上一敲,含笑道:“你本色演出。”
我眨眨眼:“小王子?”
穆皓炎道:“灰姑娘的惡毒繼姐。”
我:“……”
攝像大哥沒忍住,“噗”了一聲。
我說:“你認真的?”
穆皓炎咳嗽兩聲,鄭重地點點頭,然後告訴我他演灰姑娘,褚濱海演繼母,竇康演繼姐二號,俞佳瑞演王子,盈冷演仙女教母。
我指着自己的下巴問:“我還是大姐?”
穆皓炎拳頭掩着嘴,笑道:“最得繼母器重哦。”
亂了套了,我問:“你確定小孩看了不會有心理陰影?”
穆皓炎終於憋不住,哈哈大笑着在我頭髮上用力揉了揉。
“小恩你太可愛了。”
我癟癟嘴,拉下他的手,穆皓炎簡直在持寵而嬌。
穆皓炎抹了把眼角說:“騙你的,我演王子,盈冷演灰姑娘,俞佳瑞演仙女教母。”
“我呢?”
“你啊,演小老鼠。”
“……”
我感覺穆皓炎還在逗我玩,直到我看見道具組拿來了一套倉鼠布偶裝。
我轉向鏡頭:“認真的?”
攝影師操縱着鏡頭上下襬動。
行吧,我配合,晚上再找穆皓炎算賬。
由於要給小朋友們驚喜,排練都得偷偷進行,我的戲份其實蠻簡單的,臺詞就是“吱吱吱”,而後騎三輪車帶盈冷兜一圈就算完。
幾位嘉賓爲了在節目最後留下一個好形象,全部牟足了勁,親身上陣搭景,出謀劃策,力求在有限的條件裡坐到最好。
我反倒樂得清閒,看着他們忙裡忙外,可惜有人見不慣我偷懶。
盈冷帶着兩臺攝像機,大聲問道:“弟弟不是美術生嗎,能不能幫我們畫個背景板?”
我瞧了眼她所謂的背景板,至少兩米高三米寬,我若畫滿,晚上不用睡覺了。
竇康作爲門外漢並不知曉畫畫的辛苦,可能還以爲這是個給我出鏡的好機會,連連附和道:“是呀,弟弟你不來施展一下才華嗎。”
我說:“不……”
“需要”兩個字沒出口,穆皓炎又搶了我的話頭。
“不如我們一起畫,”穆皓炎道,“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每個人畫一部分,再留一小片空地給小朋友們,最後這幅畫委託節目組拍賣,所得善款捐給公益組織,怎麼樣?”
竇康沉吟道:“這主意不錯。”
侯導也覺得不錯,能夠順便昇華一下節目的主旨,便提議捐給拍攝所在地的山村小學。
幾位主咖一致贊好,盈冷願不願意都得跟着同意。
我瞥了瞥盈冷,第一期的時候自稱是我母親的粉絲,不停與我套近乎,如今卻把我視爲眼中釘,是穆皓炎的緣故嗎。
是的話,那她比我想象中更傻。
我並沒有把盈冷的小動作放在眼裡,沒必要,依舊是那句話,只要她別纏着穆皓炎,我們就是不相干的平行線。
只是盈冷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一起畫畫的當天晚上,她說有個圖案不會畫,希望我教教她。我看了眼穆皓炎,穆皓炎拍了拍我的後背。
沒辦法,我正沉迷於他,他說什麼,我都好好好。
待我走到盈冷旁邊,她直接關了麥,小聲道:“我有你們接吻的照片。”
果然,世上沒有那麼巧的事情。
林姨會撞破多半是盈冷指的路。
我眯起眼睛:“你在威脅我?”
盈冷梗着脖子道:“給我《最後的守墓人》的角色。”
我笑了:“你是覺得穆皓炎從我這拿到了角色,所以你也能?”
盈冷抿着脣不說話。
我嗤笑:“你配嗎?”
盈冷捏緊了拳頭,死死地瞪着我:“你信不信我今天就發出去。”
“隨意,”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根本不配喜歡穆皓炎,真喜歡他你會不知道角色本來就屬於他,他靠的是實力,而不是一張爛照片。”
盈冷身子一僵,眼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碎了,她急急地拽住我的袖子,近乎失態地說:“我等不了了。”
“我等不了了,節目最火的就是你們倆,公司是指着我和穆帥炒CP纔想方設法把我塞進來的,現在俞佳瑞都比我熱度高,我回不了本,公司一定會安排我去陪老闆,那我就真的完了。”
我抽出胳膊:“看來你喜歡穆皓炎也是假的。”
“不,”盈冷咬住下脣,“我是真喜歡他,可我也真的沒辦法了。”
我餘光瞄向右側,穆皓炎正皺着眉頭看向我們。
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讓我和盈冷單獨相處。
收回目光,我故意說:“你可以去求穆皓炎,他那麼溫柔善良,說不定會幫你。”
盈冷沉重而緩慢地搖了搖頭:“我要的機會,他給不了。”
倒還沒傻透。
我湊近她的耳朵:“給你一個建議,直接聯繫我母親,照片發給她,今天的話再原原本本的說一遍,說不定她會欣賞你。”
盈冷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說:“你、你在開玩笑?”
我聳聳肩,不置可否。
盈冷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然而不等她再開口,穆皓炎已然走到了我的身後,單手攬住我的肩膀。
“教完了嗎,我也有點不會的地方,能再教教我嗎?”
我喜歡他近乎吃醋的表現,不吝嗇地揚起笑臉:“沒問題。”
盈冷沒辦法繼續剛纔的話題,但仍是不甘心地叫住我,目光灼灼地望過來:“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擺擺手:“信不信由你。”
箍在肩膀上的手緊了緊,穆皓炎問:“什麼是真的?”
我捏他的指腹玩:“我說她挺敬業的。”
至少目標明確。
“哦,”穆皓炎略一揚眉,“其實我也挺敬業的。”
我視線掃過他的領口:“麥關了嗎?”
穆皓炎道:“關了。”
關了就好。
我一把揪住他的領口,迫使他低下頭來。
“晚上到我房間來,試試你的敬業程度。”
穆皓炎喉口發出一聲輕響,眸光幽深:“一不留神,你就學壞了。”
我挑起嘴角:“那你得盯緊點。”
穆皓炎輕嘆:“就該把你裝進口袋裡。”
我舉起手晃了晃:“手冷。”
穆皓炎腳步一頓。
我壞笑着問:“能放你口袋裡嗎?”
這一次,他總算不是解開外套披到我身上了,而是塞給我了一個暖寶寶。
穆皓炎:“湊活用吧。”
我:“……”
感到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