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後面嘀咕:“沒有炭火嗎,爲什麼要劈柴。”那麼原始。
穆皓炎說:“因爲節目組想看我們吃苦,不想看我們度假。”
這點我倒是認同,侯導打第一眼見面就不希望我過得舒坦。
我們沿着石子小路,繞到民宿後面的倉庫,穆皓炎推開門栓,拉開咯吱作響的木門,一股土腥味撲面而來。
我掩住鼻子守着門口,說什麼也不肯走進去了,誰想吃苦誰就去吃,我是來救場的。
攝影師沒想到我連面子工程都不屑於做,攝像機順着慣性一下子懟到了我的後背上。
除非他把手中的儀器換成槍,否則我是不會前進一步的。
穆皓炎見我沒有動作倒是沒說什麼,他躬身挑了把木工斧頭,掂在手裡試了試重量。爲了方便幹活,他下午換了一身工裝,設計感十足的字母紋鬆緊帶勾勒出他勁瘦的腰身,彎腰時臀型挺翹、飽滿。
我看過他不少雜誌照,可惜只有光裸的上半身,肌肉分明的腹部充滿了野性的張力。他的身材比例如此之優越,全身像定然如希臘神邸一般完美。
在國外,我見過不少五官深刻、身形高大的男人,但他們都缺少一種神秘感,一種東方男人特有的內斂氣息。
納撒尼爾曾經單純地以爲染成黑髮就能吸引我的注視,結果只是讓自己看起來像拉美裔,吸引了不少金髮女郎的熱情。
我看不透穆皓炎的喜好,但是不要緊,不管他以前喜歡什麼類型,如今他遇到了我,往後他就只能爲我量身定做,直到我放棄他。
思及至此,我覺得我也該學學納撒尼爾的無用功精神,爲他努力一把,刷刷印象分。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炙熱,穆皓炎猶豫了一下,走過來,把斧頭遞給我。
“試試?”
我握住斧柄在空中一揮,嚇得攝影師退避三舍。
說來,玩早餐遊戲時,我怎麼沒想起來“退避三舍”這個詞,好可惜。
穆皓炎修長的手指圈住我的手腕,不知爲何,忽然反悔,又不讓我劈柴了。
“你那麼精貴的手,還是適合畫畫這種細活。”他說。
所以呢,粗活全部交給他?
我有心表現,反而不樂意他突如其來的紳士風度了,癟癟嘴道:“我可以。”
“我知道。”
他微微一笑,鬆手時狀似不經意地擦過我的手背,激起一簇火花。
“你幫我把那堆木柴抱出來吧,分量不輕,小心點。”
我短暫地失去思考能力,溫順地聽從他的指示,交出斧頭,戴上棉布手套,憋着氣快步走進倉庫,抱起木柴,出來時,臉都憋紅。
穆皓炎笑我:“有那麼沖鼻嗎?”
我頭抵住他的後頸用力一嗅,聞着淡淡的柑橘清香,而後在他躲讓之前挪開到標準社交距離。
“還行。”我半垂着眼睫,餘光掠過他的眉宇。
納撒尼爾說我偶爾泄出的一絲脆弱,很勾人。
穆皓炎仿若沒有接收到我的信號,表現得專注於工作,劈開木柴,夾起篝火,擺上烤盤一刻不得閒。
如果沒有小蘿蔔頭們搗亂,我應該正在欣賞穆皓炎工作,看他胳膊上高高隆起的三角肌。
然而三個小孩子就像三隻小麻雀,嘰嘰喳喳不停,爭先恐後地向我炫耀勞動成果,我光嘴上誇獎已經打發不掉他們,良駿和童童知道了我給蕊蕊畫畫的事,非纏着我給他們也畫一張。
我不堪其擾,當場找場記要來紙筆,信筆由繮,給了他們兩個圓圈,幾條線。
侯導看完比當初看納撒尼爾的畫像更爲無語,問我,你的藝術追求呢。
女編導角度刁鑽地說:“學美術的就不一樣,徒手畫圓,跟比了圓規似的。”
童童鑑賞水平不高,發現我畫的和他畫的差不了多少,由此推論出他也可以當美術生,遂欣然接受。
良駿則沒那麼好糊弄,欲言又止地叫着我哥哥。
我被他小鹿般純良的眼神打動,良心發現,親自添了一筆,在圓腦袋下加了個三角。
“這是你的小披風,”我教他藝術鑑賞,“象徵着你如超人一般,守護着弟弟妹妹。”
良駿備受鼓舞,眼神亮得宛若天上的繁星。
“我會保護好弟弟妹妹的!”他聲音洪亮,臉頰通紅。
“很好,”我趁着他熱血未涼下達新任務,“帶着弟弟妹妹去屋裡玩。”
“收到!”
小超人良駿一手牽一個,小小的背影霎時高大起來,像是苦情劇男主角。
蕊蕊不太想離開我們,三步一回頭,我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她單手捂住嘴,自己腦補出一個秘密任務,安分了。
盈冷洗菜歸來,發現只剩我一個人站在院子裡,四下張望:“孩子們呢?”
“進去了。”
“竇哥他們呢?”
“不知道。”
“……”
盈冷抱着菜盆與我相對而立,半晌,她關掉麥。
“弟弟,你總是遊離在外,會沒有故事線的。”
我說:“無所謂。”
她吸了吸氣,指甲搔着盆底,語氣低迷:“弟弟你要真是一點不在乎,能不能儘量少使喚良駿,我和佳瑞姐時常找不到他人,很多互動不能進行了。”
我目光掃過她身後的跟拍攝影,單從畫面來看,很像我在欺負她吧。
“不是我使喚良駿是他想要爲我做事,”我揚起下巴,“你不如勸勸他,少圍着我打轉。”
盈冷呼吸一窒,杏目圓睜,這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短期內我實在看了太多遍,多到厭煩。
這世上能改變我的人不多,盈冷並不在內。
她反應很快,喉口一哽,生生擠出了哭腔:“弟弟你性子直,不懂娛樂圈,觀衆可不管那麼多,他們只知誰出頭,誰招黑,我也是擔心你。”
“謝謝擔心,我會準備律師團,你可以繼續工作了。”
我耐心告罄,想不通跟穆皓炎二人世界這樣一個個小小的心願怎麼如此困難,攝製組甩不掉便罷了,嘉賓一個個上來給我充當路障。
頭疼,是我太心急了嗎?
原本晚餐是各組分開,現在三組扎堆,又變成了一起吃燒烤。
都怪我,因小失大,不該爲了支走蕊蕊請求外援,這些個外援拿着暫居證偏妄想永久居留。
俞佳瑞串起番茄和蘋果片裹上現熬的糖稀給小朋友們當零食吃。
竇康和褚濱海去鎮上買了各式肉串回來,褚濱海背過小朋友,拉開塑料袋悄悄給我們看壓在底下的啤酒罐。
他老小孩似的,一揚眉,嘚瑟道:“你們等等留點肚子,待小朋友睡了,我們吃夜宵。”
他真的很樂忠於組織集體活動,而我晚上只想一個人呆着,或者兩個人。
此刻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沿街的路燈一盞接着一盞地亮起,散發出半黃不暖的微光,夜晚的小鎮仿若置身於一片迷濛的黃霧之中。
穆皓炎起了火,跳躍的火苗照着他英俊的臉龐一片橙紅。
我看得入神,因爲太久沒眨眼,乾澀的眼底泛起生理性的水汽。
俞佳瑞注意到我泛紅的眼尾,關切地把我拉到一邊。
“弟弟別站這,有煙,小心嗆着。”
我抹了把眼角:“謝謝。”
俞佳瑞看起來很受用,樂道:“跟姐客氣什麼。”
當我重新轉向穆皓炎的位置時,發現盈冷正站在他旁邊看着我們,察覺到我的視線,她立刻低下了頭,幫忙翻轉羊肉串。
烤架不長,盈冷和穆皓炎自然捱得很近,他們時不時對上目光,嘴脣翕動,不知在聊些什麼。
盈冷巧笑嫣然,在穆皓炎身邊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演技不錯,野心十足。
俞佳瑞道:“弟弟我們也去幫忙吧。”
我說:“我可以幫忙吃。”
俞佳瑞豔紅的指甲撥過烏黑的髮絲:“你比竇哥幽默多了。”
羊肉串經過火苗的舔舐,香氣四溢,屋子裡的小蘿蔔頭們經不住誘惑,全部噠噠噠跑了出來。
蕊蕊拽住我的褲腿,一臉垂涎:“好餓哦。”
我警告她口水不許滴到我的鞋子上。
她抗議:“我纔沒有流口水呢!”
穆皓炎把烤好的幾串交給懂事的良駿,叫他分給朋友們。
良駿謹記尊老愛幼的美德,第一個跑到褚濱海面前,說先給伯伯吃。
褚濱海一個不婚主義者,感動地對着鏡頭直喊,他再也不覺得養孩子麻煩了。
竇康打趣:“那您得先徵婚。”
褚濱海笑罵道:“滾遠點!”
穆皓炎說:“怕是下期預告就會寫成,是什麼改變了褚老師的婚戀觀,致使他現場徵婚?”
林姨不甘示弱,舉起小喇叭,爲娛樂效果添上一把火。
“褚老師您瞧我怎麼樣,大齡未婚女中年,有房有車,無負債。”
褚濱海慘遭圍攻,眼珠一轉,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了,企圖圍魏救趙。
“我是沒什麼機會了,易恩你條件這麼好,有沒有找女朋友啊?”他伸手攬住我的肩膀,“叔給你介紹個好女孩。”
我推開他的胳膊,投下一枚驚雷。
“我也沒機會了。”
褚濱海表情一僵,似乎在品味我口中的“沒機會”是指和他一樣不婚主義,還是……性向不爲女。
林姨臉色驟變,張嘴喊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