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于飛,肅肅其羽。之子於徵,劬勞於野。
申不害似乎在已經意料到卓非凡要來一般,下人徑直的將卓非凡引進了相府後院之中。韓國富甲天下,七雄之中,獨獨以韓國最爲富庶,但這相府之內的陳設卻是顯得很是一般,沒有絲毫的富麗堂皇之色。後院之中,有一方水塘,水塘邊上有一竹亭,乃是用的青竹構建而成,一片翠竹林與幾塊山石錯落有致的擱置在那水塘的四下,鶯鶯野草伴隨而生,在那世俗風塵之味中,這後院卻是多了幾分的清雅。
一條青石板路蜿蜒於草叢之中,卓非凡四下打量了一番,上次來的匆忙卻是沒有見過這後院的素雅怡人。沿着那小道走到那竹亭旁,此時,青幽幽的竹亭之中,只見申不害悠閒的看着一卷古籍,桌子上,一青銅香爐上淡淡的幾根香線漂浮縈繞,竟是如同仙境一般。
卓非凡沒有說話,悄然的走到了申不害的身旁,安靜的等候着。香線嫋嫋,清逸的味道傳入鼻息之內,卓非凡只覺得神凝氣定,心下的那股躁動盡皆是化於無形之中。
過的一小會兒,申不害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緩聲問道:“小友此番而來,若是有什麼想問的,就儘管說出來罷。”
卓非凡作揖禮敬,道:“先生數年前託我轉交那奇寶量天尺之事,學生卻是沒有完成,直至此時,那量天尺還在我的身上,此番而來,其一便是爲了向前輩謝罪,歸還先生這法家奇寶。”
“量天尺卻是不用歸還於我,此寶與你尚有數十年之緣,待緣盡之時自然是有人要接收此寶的。”申不害淡然道。
卓非凡又是拜謝道:“晚輩此番前來,卻是還要向前輩請教一番,不知道前輩對於孟子大賢有何評價?”魯國曲阜學宮之中,那暗中出手的人決然不是普通人,他當時雖然入魔,但神識卻是清晰異常。能在他入魔狀態之下出手搗毀整個曲阜學宮而不露痕跡的人,決然是要在仙道境界之上才,那磅礴的浩然之氣能夠讓“魔羅”感到忌憚,整個儒門,有此修爲的屈指可數。
“我與儒家的一些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當年在稷下學宮的時候與孟子政見不一,因而處處爭鋒相對,但究竟說起來,孟子此人倒的確是有蓋世之才,行事也算是光明磊落,只是卻是不知變通,於此亂世妄想以王道爲之,無異於緣木求魚。”申不害道。
卓非凡皺了皺眉頭,道:“那先生可知儒門之中,有仙道境的人還會有誰?”
申不害道:“儒門乃入世天下第一大門,春秋時期更是賢人七十二,可謂是盛極一時,此時雖然不如當年那般聲勢,卻也是不容小覷,修爲達到仙道境的人決然不少,當世所知之人便有孟子,孔孺,端木家主,其中不爲人知的,恐怕也決然是有三人以上,當年在稷下學宮之時,
便曾經有一位修爲極高的人出現過,此人極爲神秘,卻是無人可知其身份。”
卓非凡皺了皺眉頭,卻是將當日他在曲阜學宮發生之事說了一遍。申不害聽罷,略微沉鳴了一會兒,道:“儒門之人就算是見地不一,想來也不會如此狠出辣手纔是,而能夠將浩然之氣修煉至那種程度,除了儒門賢者之外,卻是想不到還能有什麼人能夠有如此造詣了。”
“連先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出手的?”卓非凡不由問道。
申不害沉呤片刻,道:“恐怕只能是當年的那人了,那人修爲高絕,但卻滿身的邪氣,但偏偏,他滿身的浩然之氣,竟是連當年的孟子也有所不及,若是真的是儒門之人出手的話,恐怕就只能是此人了。”
“前輩可知此人來歷,姓誰名誰?”
申不害微微的搖了搖頭,道:“此人當年出現在稷下學宮也不過是一場偶然而已,卻是無人知曉此人的來歷,儒家之道,他盡皆是信手拈來,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此人姓名。”
卓非凡雙眉緊緊皺起,此人與他毫無干系,卻是不知道爲何會苦心去如此設計他,直直以儒家上百條性命作爲代價,若是以那人的修爲,恐怕就是他想滅了魯國儒門也並非難事,爲何又要繞行那麼大一個圈呢?
申不害見卓非凡面色,又道:“小友乃天道所立之人,亂世之際將在你手中終結,這一點不僅僅是我能感悟到,但凡進入了仙道境的人都能夠感悟到,想來,那人一番設計,也是所圖甚大才是,如此而來,小友恐怕還是需要多加留意纔是,否則只怕是中了此人的設計。”
卓非凡點了點頭,本來他以爲是有人暗中在搗撥他與儒門之間的恩仇,妄圖借他之手一舉滅掉儒門,到了此時,他方纔覺得事情的嚴重性。不怕被人算計,就怕不知道對方爲什麼而算計,那樣叫人不知道如何防範。
“先生此番出兵魏國,挑戰霸權可有勝算?”過了稍許時間,卓非凡放下了心中的糾纏,轉而問道。
申不害微微的嘆息了一口氣,道:“魏國霸權之位鞏固,韓國此時雖然昌盛,但卻是缺少了沉積,哪裡比得上魏國這一強國,此戰又豈會有勝算?”
卓非凡聞言不禁是問道:“那先生此番爲何要出兵大魏國?若是先行蠶食各路諸侯小國,待積聚了足夠的實力再行謀取霸權不好?”
“我沒時間了,天道之力已然是日益逼近了,過不多時我就得斬卻塵緣了。”申不害道,“我又何嘗不知道爲時尚早,只是,韓國如今鋒芒畢露,偏偏又是夾在各大諸侯王之間,若是我一旦離去,韓國卻是無人能夠撐起大梁,只怕到時候將是首先成爲各大諸侯王的眼中釘,韓國只能是亡國滅種了。”
“若是如此,不更應該積聚實力
嗎?此時出戰,折損兵力,日後豈非是更加危險?”
申不害悵然道:“滿遭損,謙得益,各大諸侯王需要的是一個弱韓,需要的是一個沒有威脅的韓國,失去了與天下諸侯王爭雄的資格後,韓國自然能夠保存,只要後世之中,能有賢能之人治理,韓國決然還有逐鹿的機會。”
卓非凡微微嘆了一口氣,韓國積弱已久,饒是申不害有通天徹地之能,又豈能在十數年間去改變這一大勢?他突然開始明白爲什麼數年之前申不害大賢會主動將量天尺送出,自行認輸了。韓國積弱,早已經失去了與天下英雄爭鋒的豪情壯志了,韓昭侯雖然有染指天下之心,但韓國之人卻是失去了那種血性,韓昭侯只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慎到駐足於齊,齊國乃是山東富庶之地,兵強馬壯,學風開放,天下士人皆離魏入齊,這齊國只需要有兩代賢明之主便可成就霸主之位。衛鞅棄魏入秦,秦國雖然蠻而窮弱,但秦人驍勇善戰,意志極爲堅定,在秦地如此形勢之下,竟是能夠以木石爲兵抵抗魏國大軍,與魏國數戰與河西走廊之上,血染黃沙,有這樣的國人,衛鞅若是能夠一展所長,何愁秦國不強?
當年師兄弟三人分崩離析,申不害卻是自負非常,偏偏選了這韓國爲相,雖然憑藉着其絕世之纔將弱韓改造成了今日的七雄之一,但卻始終無法改變韓國以後的命途,上天沒有再給他十五年。他註定了要失敗,但是能夠讓弱韓雄踞一方無人敢於加兵已然是非同小可了,他就算是輸,也只是輸在了天命之上。
卓非凡看着申不害,心下不由得大爲敬服,又是做了一揖,“先生大才,晚輩雖然不懂行軍之道,但卻是願意隨軍前行,以助先生一臂之力。”
申不害微微擺了擺手,道:“這卻是無須小友了,小友還是先行將自己的事情完成罷,你的蹤跡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發現的,天機閣的人術算天下無雙,你若是在軍旅之中,那便更是容易被人發現了。”
“前輩,不知可有什麼方法可以躲避天機閣的天機推演之術?”卓飛揚聞言立時問道,難怪每次他要出現的地方,都會有人事先便埋伏好了。
“這自然是有,第一種便是你的修爲遠遠高過天機閣所有的人,那樣天機閣之人再想窺察便也是要顧忌上幾分了;第二種方法便是尋找道境奇寶,用奇寶將自身與外界隔離開來,如此,天際無法劃分出來,只能是依靠着你自己的理解了;第三種方式便是最爲簡單也最有效果的方式,那便是以大神通攪動天機,以防衆人藉助天道之力推演你的所在,這個方法最爲簡單,但卻又是最爲困難,想要攪動天機,自己首先就要能夠完美的運用道力纔是。”
卓非凡聞言不禁是沉默了,這三種都不是現在的他能夠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