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班主柳伴月便起牀巡視檢查,看有沒有戲服或者道具被落下沒有打包的,其他人都還在睡,除了收夜香的人,鎮上的人也不會這麼早起,四周很安靜。
忽然,一陣小兒的啼哭聲劃破了這份安靜。柳伴月微微吃驚,他聽到哭聲離他很近,彷彿就在院子外面一樣。柳伴月急忙幾步來到大門邊,打開大門,果然見到大門的臺階前放着一個包裹,裡面裹着一個嬰兒。嬰兒似乎被夜風凍着了,哇哇地大哭着。
柳伴月微微愣了愣,嘆了口氣,將孩子從地上抱了起來。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就被家人拋棄。
說來也怪,孩子被他抱起來後,停止了哭泣,並對着柳伴月格格格地笑了起來,彷彿知道柳伴月會是幫她的人一般。
柳伴月走南闖北,心腸已經磨鍊得剛硬,但面對小孩子這純真可愛的笑臉,不知怎的竟然心軟了。
他伸出一隻手點了點小孩子嬌嫩的小臉蛋,輕聲道:“罷了,如果你親生父母真的不要你,你就做我的孩子好了。”
小孩子的那陣哭聲不小,院子裡面的人都被吵醒了,打着哈欠出門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師兄,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問話的人是柳伴月的師弟柳隨風,他和柳伴月以及另外一個師弟柳弈星的年歲一樣大,不過柳伴月是唱花旦的,年紀大了就不能再上臺,做了班主,而柳隨風與柳弈星是唱老旦和老生的,年紀大了依然可以上臺。
“揀到一個孩子,就放在我們院子門口。”柳伴月答道。
“喲,誰這麼缺德?孩子這麼小就扔了,還扔在咱們這裡。”柳弈星走過來道。戲子屬於下九流,身份很低,好好的孩子被戲子養大,身份上天生就被別人矮了一截。柳弈星因此纔會說扔孩子的人缺德。
柳伴月道:“咱們再多停留一天,去鎮上問問這孩子是誰家,最好能夠幫孩子找到家人。”
柳隨風伸手捏了捏包裹孩子的包裹的料子,說道:“包孩子的小被子都是綢緞做的,這孩子肯定出生富貴。”
柳伴月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孩子被扔掉只怕有內情和齷蹉,很難被家人認回去。
“實在找不到這孩子的家人,我就認這孩子做女兒,以後也有給我養老的了。”
“這是女孩兒?”柳弈星問。
柳伴月嗯了一聲:“是個女孩兒。”
柳隨風皺眉:“班子裡都是男人,多了一個女孩兒,怕是不好吧?”
柳伴月:“沒關係,以後讓這孩子穿男裝,當做兒子養。”
柳隨風:“……”
柳弈星:“大師兄給這孩子取個名字吧。”
柳伴月:“就叫平安吧。”
平安砸吧砸吧小嘴,認可了這個名字。
柳弈星看着平安砸吧小嘴的樣子,猜測道:“這孩子不會餓了吧?”..
柳隨風道:“這孩子可真乖巧,肚子餓了也不哭鬧。”
柳弈星道:“怎麼不哭鬧?我們不就是被她的哭聲鬧醒的嗎?”
柳伴月道:“這孩子哭是因爲害怕,被凍壞了,自我將她抱起來,她就不哭了,是個聰明又懂事的。”
“懂事?”柳隨風笑道,“師兄,你這剛當上爹就有傻爹心態了。這孩子看起來不過半歲大,怎麼可能會懂事?”
平安:小爺生而知之,怎麼會不懂事?
不過她還不能說話,不能出聲抗議,只得扁了扁嘴。
柳弈星驚奇地道:“你們看着孩子扁嘴了,她不會真的聽得懂我們說的話吧?”
“說不定呢。”柳伴月抱着孩子笑,大聲吩咐道,“春齡,去煮早飯,弄一碗米湯出來。”
“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說道。
春齡、夏齡、秋齡和冬齡四個孩子差不多大,是柳伴月三人的徒弟,如今已經能夠上臺表演了。不過他們的技藝還差點兒火候,上臺時間少,大多數時間除了訓練就是做些雜活了。不過也就這一兩年了,他們都快要出師了,到時候就要一心在表演和鍛鍊唱功上,不會再讓他們做雜活。
天亮後,柳伴月帶着小孩兒去找她的家人,不過鎮子裡沒有人家丟了孩子,最後柳伴月從客棧小二口中得知客棧做完住了幾個人,他們是帶着嬰兒的,不過這些年一大早就結賬離開了,小二注意到他們走時沒有帶着孩子。
“這孩子看來很像那些人帶來的。”小二看了看包小孩兒的小被子的花色,對柳伴月道。
“看來這孩子是那些故意丟掉的了。”柳伴月嘆了口氣,抱着小孩兒,對她道,“平安,以後你就是我的女兒了,爹一定好好照顧你,把你養大。”
平安“啊,啊”地應和着,她覺得這個爹不錯,長得順眼,對她也好,比她那個只聽到過沒有見過的親爹好多了。決定了,以後就將眼前的人當成親爹孝順。至於親孃?哼哼,一聽說自己不是兒子而是女兒就各種嫌隙的女人,她纔不會認那人做娘呢!還有那個容不得妾侍孩子的嫡母,她也不會認的。
自此後,平安就成了柳伴月的“兒子”——對外說法。
第二天,慶喜班就帶着平安離開這個小鎮,一路南下。柳伴月與柳隨風和柳弈星商議了,決定還是到南方落腳。南方,特別是江南一帶的富人多,即使是一個小鎮上,也不缺少鄉紳富商,在那邊定居下來,他們的戲班子即便不能賺大錢,應該也能夠保證能夠維持下去。他們三個的年紀都大了,也都想安定下來了。而且,說不定他們還能夠娶到媳婦,生下他們的後代。即使孩子依然是賤籍,但總算有給他們傳宗接代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