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意的眼角隨即而逝的陰鷙一閃而過,繼而更爲嬌柔地笑着站起來,接過齊天平手裡的毛巾爲他擦拭頭髮。
嘴裡不忘嘀咕:“應該用吹風機吹一下,這樣很容易幹嘛!”
同居這麼久,這樣的親暱,齊天平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身體潛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拿過毛巾自己擦着頭髮,佯裝自然地回答:“我自己擦吧,醫生說你不能墊腳尖,對孩子不好。”
口氣裡盡是體貼的關心,蘇小意這才滿意退回榻榻米,拿了那張B超單又走到齊天平身邊。
“天平,這是我們孩子第一張照片,當時醫生給我做B超的時候,我都哭了呢…天平,我是不是很沒用?”蘇小意的聲音變得異常柔軟,且帶着讓人心疼的柔弱。
齊天平接過單子看了一眼,小小的陰影,模糊一團,這便是他的孩子?
第一次做爸爸,很奇妙的感覺,感謝生命奇蹟,賜予他血肉,也感嘆世事無常,最後爲他傳宗接代的,居然不是她?
很可恨地,怎麼又想起她?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真的從未想過要跟她孕育一個孩子,可是現在,他卻時常想起,若懷孕的是她,他的心情會不會完全不一樣?
可是要命的是,他居然一次次冒起這樣的念頭: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真該早點在她身體裡留個種!至少現在,自己不會這樣兩難。
“天平?天平…”蘇小意發現齊天平盯着那張B超單看得出了神,便輕輕推了他一把。
“嗯?什麼?”
“你怎麼了?”
“沒什麼…”齊天平轉神,找了個藉口:“第一次看這種玩意兒,想着我也有這麼一天啊!呵呵…”笑得有些牽強,蘇小意卻刻意忽略,緊緊摟住他,低聲泣訴:“天平,謝謝你,謝謝你給我帶來這個孩子,謝謝你讓我這麼幸福…”
懷裡的人,開始低低抽泣,細碎的哭聲,爲幸福而感動的哭聲,像撒嬌的海狸。
恍然間,他又想起那個在角落裡蜷縮的身影,她那樣強忍住痛苦一個人哭,周身孤冷的時候,有沒有懷念過他的懷抱?
再往前回憶,她爲柚子哭過,爲霍希哭過,卻獨獨沒有爲他齊天平哭過!唯獨這一次,她還要躲起來!
懷裡的哭聲漸止,齊天平卻將她摟得更緊,心裡卻想着另外一個人,想着,紀如意,謝謝你沒有在我面前哭,因爲你若真的在我面前哭,我沒有辦法,對你無動於衷!
待蘇小意睡着,齊天平才走進書房。
屏幕上是白天Michael發過來的資料,關於之前紀如意和趙齊山視頻曝光的事,幕後推手,竟然是蘇小意!
齊天平的腦子有些亂,一邊是對紀如意的傷害,一邊是對蘇小意的歉疚。天平的兩端,他覺得怎樣擺,都不可能平衡了!
既然這樣,不如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她已經懷孕,難道他還能責怪她不成?
齊天平將資料刪除,屏幕恢復空白!像此刻他的心,空洞,死寂。
而另一邊呢,紀如意從頂頂的餐廳回去,踏着月色往小區裡走。
噴嚏打了一路,不禁腹誹,誰在想我吧,害我一直打噴嚏!正揉鼻子之際,柚子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如意,來E酒吧,喝酒!”
“不去,我剛從祁門那邊回來!”
“來吧,好不好?陪陪…我!”柚子的聲音有些沙啞,聽上去像是…
“柚子,你喝醉了?”
“沒有,你不來,我哪裡敢醉!來吧來吧,等你哈…”說着便掛了電話。
紀如意恨恨按了手機,只能再原路返回!
紀如意走進包廂的時候,E大叔正圍着柚子在勸,見紀如意進來,大鬆一口氣。
“BABY你可算來了,勸勸吧,都要把我喝窮了!”
“小氣,才喝了你兩瓶紅酒…你個資本家…”柚子的語速很快,卻斷斷續續,紀如意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肯定又出事了。
將E大叔打發出去,紀如意才坐到柚子身邊,將她手中的酒奪過來頓在桌上。
叱喝:“別喝了,喝死了也沒人會同情你!”
“別啊,陪我喝點吧,這招是跟你學的,難過的時候就喝酒…果然有用!”柚子語無倫次,翻身要去奪桌上的酒,手卻被紀如意用力按住。
“有用個P!別學我犯病!別再喝了!”
“就再喝一杯…”
“別喝了,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就想喝點酒!”
“你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好好好,我說,你先別走。”柚子鬆開握住酒瓶的手,“哐嘡”一聲坐回沙發,頭斜靠在皮質的沙發背上,慵懶開口:“趙梓雅,懷孕了!”
“然後呢?”
“她讓我離開卓然……”
“那卓然怎麼說?”
“他讓我自己做選擇!”
“所以…”
“沒有所以……如意,陪我喝一杯,好不好?”柚子重新從沙發上爬起來,坐直,將她面前的杯子倒滿酒,推到紀如意麪前。
紀如意看着那半杯深紅色的紅酒,苦澀開口:“柚子,我戒酒了。”
“爲什麼?”
“酒精是最壞的東西,竟給我惹禍!一年前,就因爲我喝醉了才認識了齊天平,所以,我就果斷把他戒了!”
“真戒了?”柚子重複問。
“真戒了!”
“那行,你不喝,我喝!”隨即將杯中的酒全數飲盡,再次拿起酒瓶倒滿一杯,再飲盡……
機械式的動作,柚子卻做得純熟而又優雅,指尖寶藍色的丹寇輕輕捏住紅色的酒杯,眼神迷離,紅脣妖嬈……
不禁讓紀如意心酸,一年前的柚子還是穿着牛仔褲的短髮女憤青,兇悍,熱情,現在居然也是長髮披肩,窄裙裹身了…
她們沒有出路的愛情啊,到底是輸給了命運,還是輸給了自己?
最後一杯喝盡,柚子終於停手,擡起眼,一隻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蓋住自己的小骯。
開口就一句:“我後悔死了,打了那個孩子!”
“……”
“我應該試一次,可能卓然會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呢?可是現在都晚了,真是要死……後悔也沒有用了,可是如意,你別學我,千萬別自以爲是,別一個人躲起來哭,要學蘇小意,委屈也好,痛苦也好,都要說給他聽!你不說,他怎麼知道你難過?……我肯定沒戲了,但你不同,他們還沒有結婚,你還有機會,你就去問問齊天平,就當爲自己最後爭取一次…傻瓜我一個人做,就夠了……別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你成全他們,誰來成全你呢?對不對…如意……”
柚子的話,雜亂無章,但紀如意卻聽着真切!
是啊,她這樣毫無道理地成全他們,可到頭來,誰來成全她呢?
剛把柚子送回家,紀如意的手機又響了!
接起來,卻是霍希的聲音:“如意,在哪兒?能否出來見一面?”
“我……睡了,你有事?” 許久不聯繫,再次交談,她的口氣明顯透着逃避。
霍希卻似乎不在意:“出來吧,找你有正事,給你看樣東西!”
“看什麼東西?”
“你出來就知道了,我在你樓下等你!”
“別,我…在柚子這裡,她喝醉了,我剛送她回來!”
“那我去那裡接你,你等我!”隨即掛了電話。
半小時後,柚子家小區門口,紀如意開了霍希的車門,坐進去。
霍希遞給她一個文檔袋,紀如意狐疑接過來:“什麼東西?”
“你打開看了就知道!”
“什麼呀,神神秘秘的!”紀如意淺笑嘀咕着,打開文檔袋,一頁頁看過去,面色也漸漸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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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資料的手都開始顫抖,薄薄的紙角被她揉皺一片!
“你哪裡得來這些資料?”
“視頻曝光之後,我就找人去查了,只是今天才拿到資料!”
“她爲什麼要這樣害我?我哪裡得罪過她?”
“應該是嫉恨你將齊天平從她身邊搶走……”
“可是就算嫉恨,也不能這樣對我啊!”紀如意恨到牙齒都開始打架!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一向溫柔可人的蘇小意,竟然會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霍希看着她冷寂的眸子,有些心疼!
她與趙啓山的事,她是受害者,而他霍希,卻是那個罪魁禍首。
“對不起,要不是爲了我,當年你也不會去找趙啓山…”
“停,以前的事,我求你別再提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紀如意稍稍閉了眼睛,將頭轉向窗外,胸口的怒氣和恨意漸漸平息,調整好呼吸她纔再次開口:“事情變成現在這樣,我也不想再去記恨誰!謝謝你爲我調查這件事,但是就算我去把她罵一頓,打一頓,也改變不了事實了!就這樣吧,我就當不知道!”
“你真的可以當不知道?視頻曝光對你的傷害有多大,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你真的能夠做到息事寧人?”
“那不然我該怎樣?我還能怎樣?”紀如意冷聲反問,眼裡竟是絕望的凌冽:“她懷了齊天平的孩子,他們就要結婚了,就算我去向她討一個說法,也改變不了我確實跟趙啓山上牀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