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秘書,請你到辦公室來一下。”
“馬上到。”
掛上電話,汪語涵在座位上躊躇了下,最終站起來,朝門口走去,經過小陳的座位時,胳膊被她輕輕地拽住,小陳一邊朝一條走廊之隔的總經理室使眼色,一邊緊張兮兮地說:“汪姐,老闆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
到了謝,汪語涵快步走出秘書室,朝總經理室走去,總經理室的門還開着,似乎剛送走了幾位訪客,她偏過頭一看,兩三名穿着正式的青年男女正走向電梯口,看樣子不像是公司的人,沒有多想,她在門上輕叩了三下,走進去,順手關了門。
上前叫了一聲“總經理。”
正埋頭看文件的人才緩緩擡起頭來,滿臉的疲憊,布了血絲的雙眼似乎在一瞬間閃過了一抹悲傷的神色,她想那應該是她的錯覺,於是壓下了心頭的疑惑。
“坐吧。”岑睿文整理了一下氣息,良久,纔開口,“小涵。”聲音裡有深沉的歉意。
汪語涵聞聲看向他,視線對上他的。在公司裡,他們一直如普通上司下屬相處,從不讓外人知道彼此關係,這是她在五年前進入天宇時提的唯一的要求,這一次,他在辦公室裡叫她的小名,說明他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是私事。
“小涵,如果……如果公司毀在我手上……”岑睿文的喉嚨有些哽塞,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皺了皺眉,她不確定地問:“岑大哥,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如果昨天給她打電話的人確實是岑大哥,那她還能明白他現在爲什麼會這麼說,可是昨天……昨天的事情,她已經知道是另一個人的計謀,實在不能懂,向來自信的岑大哥怎麼會變得那麼頹喪。
“是我太沒用了,都是我……”
狠狠握緊了拳,骨節抵在桌面上,彷彿要陷進堅硬的木頭裡。天宇走到這樣的地步,要怪只能怪他太貪心,一步錯,步步錯。兩個月前,有一支新股出現,在它還沒露出苗頭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它不可估量的前力,在做了大量的評估之後,便大批買進,可喜的是,這支股兩個月來一直飛速上漲,他卻沒有見好就收,反而想借此機會,狠撈一筆,三天前,這支股竟然以驚人的速度回跌,甚至變成了垃圾股,他拋售不及,反而要因此搭進去大筆的流動資金。而三個月前他風投的朝元建設,上週在施工時發生了大規模房屋傾塌事件,三個小時前,朝元宣佈了破產,他投的資金自然入不敷出。像連鎖效應那樣,天宇近期投資的項目,頻頻發生意外事件,總計損失不可計量。這些都還不是最糟糕的,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今天早上,他同一向交好的銀行打電話融資,竟然頻頻受拒。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當初天宇正值鼎盛的時候,多少人想拉攏他,巴結他,現在天一變,人也跟着跟着陣前倒戈。
他揪緊了面前的文件,忽而又放開,無力感由心而發。天宇陷入危機不過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竟然已經有這樣的大公司上門來談收購,這些人,簡直如老鷹一樣敏銳和兇殘。
可這又怪得了誰,這世界,成者爲王敗者爲寇,本來就是鐵律。
岑睿文將頭埋在雙臂間,頹然不振的樣子刺痛了她的眼。
“岑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擡手輕輕放在他肩上,想要給他安慰,“岑大哥,再大再困難的事情,都還有我,還有大家,你不要一個人扛着啊。”
“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他並沒擡頭,只是一個勁地自責。
汪語涵嘆了口氣,只好作罷,往他身前一看,是一份打開的文件,平常公司決策上的事情,她很少過問,這一次……她在心裡猶豫了下,伸手拿了過來,可能岑大哥這麼失落就是跟這份文件有關吧。
“收購案?”她看着文件上赫然入目的大字,疑惑不已,於是一行一行仔細看下去,越往下看,眉峰聚得越攏,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天宇竟然面臨被收購的命運,這想來對岑大哥的打擊是非常大的,天宇有着他所有的夢想與心血,是他一手建立的王國,現在這樣兵臨城下,卻無力反擊的情況……哎……汪語涵深深嘆氣,翻了一頁,只見收購案的收尾處,對方傲慢又不失禮地丟下了一句“敬候佳音”,此刻讀起來,是那麼高高在上的語氣,正預備把文件合上放回辦公桌,卻忽然從中掉下一張名片,薄薄的名片打了幾個旋兒,直直落在了地板上。
汪語涵彎身去撿,那是一張燙金名片,彷彿在宣告名片所有人尊貴的身份,她不以爲然地拿在手上隨意一掃,表情瞬間僵硬,將名片連同文件夾像燙手山芋一樣扔到了桌子上。
懷瑞國際執行長——蘇翼飛!!!,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她愣在當場,如遭雷擊,大腦裡閃過一片黑暗,然後她想起了昨天走出那間房間時,他在她背後喊的話。
他說:汪語涵,你逃不開我的,那樣自信滿滿的宣告……她早該知道,他有的是手段,她早該知道,他絕非善類。
此時,岑睿文從座位上站起來,伸手擁抱她,不斷地道歉:“小涵,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用……”
任由他抱着,汪語涵只是默默流着淚,聽他這樣自責,她心裡滿滿的苦澀,這根本不是他的錯,這只是爲了捕獲她所設的陷阱,該說對不起的是她啊……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微仰着頭,眼裡淚光閃爍,嘴角卻是燦爛的笑。
她拉起他的大手,與他擊掌,像對他宣誓,又像對自己宣誓,她說:“岑大哥,天宇不會有事的。”
天宇不會有事,不論如何,她不會看着岑大哥一手建立的王國倒下去。
岑大哥,你曾經說,天宇是爲了你最愛的人所建立,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我,但是我會一直一直守護它,就像你曾經守護我一樣。
岑睿文看着她走出辦公室,走出自己的視線,那樣的決絕。
就彷彿,自此走出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