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熱鬧了一.夜的花街柳巷迎來了它最靜謐的時刻,柳樓的一干小倌恩客們春花秋月了一.夜,此刻都早已安分的歇下。
可柳樓的老.鴇媽這一大早卻怎地也靜不下來,不知是吹的什麼風,那大老闆竟然老早就親自跑來端端的坐着,指名道姓的要找伶,可昨個兒明涵跑來通報,說人給將軍扣下了,這下可完蛋了,借她十個膽也不敢跑去將軍府要人吶!
她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迴廊上來來回回走上了幾趟,不時地往流芳街哪個方向掃兩眼,盼着人趕緊回來。
這不,才見那紅漆鑲了幾條金邊,四角掛着鈴鐺的馬車在拐角處露了個頭,就趕緊風風火火的招呼了一干人去後院門口候着。
馬車細碎的搖晃着停在門口,明涵和染月先鑽了出來,想要攙扶裡頭坐着的人,卻不想那一向病弱的伶公子竟自掀開簾子下了馬車,明明沒什麼表情,卻又好像在隱隱壓制着慍怒,讓人頓覺一陣森然。
兩個壯實的護院趕緊推開門來迎他進來,老.鴇卻顧不得多少,湊上去語無倫次的道:“你你你可總算回來了…..你趕緊的…..”
伶冷冷的打斷她:“王爺在樓上?”
平日裡巧舌如簧的老.鴇在此刻卻什麼花樣也講不出來了,趕緊點頭點的搗蒜似的,指着二樓一扇窗戶急道:“在你房間裡吶!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伶早就料到南宮憐會來等他,竟自穿過院子,快步往樓上走。
在他後頭的老.鴇見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趕緊閉上嘴一步不落的跟着,後面的明涵染月知道他是在將軍府裡受了氣,也都噤若寒蟬的排成一串走在後頭。
雖說這柳樓裡最大的除了大老闆就是老.鴇了,可撞上這伶公子生氣的時候,任是天王老子也不敢武逆他半句話。這倒不是說伶公子有多大後臺,他平日裡也沒什麼架子更沒什麼靠山,對待下人也從不嚴苛,但就是這冷冷清清的性子,一旦骨子裡強硬起來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在,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伶一手推開.房門,就見南宮憐端着個白玉茶碗悠閒地坐在裡頭候着,見人進來了,這才挑着眉看了看,招手示意伶過來坐着。
伶遞給明涵一個眼神讓他催促衆人退下,反手“砰”的一聲扣上了門,也顧不得南宮憐張嘴欲言,就直直打斷道:“南宮憐,這可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
南宮憐笑笑,起身來翻過一個新杯子,倒了一杯水遞過去:“等等,先別急……你聽我解釋……”
伶接都不耐煩,只站在那裡,直視他的眼睛,冷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打什麼主意,不過就是想通過皇甫嵐蕭來除掉我罷了。”他沉默了一瞬,似是又想到了什麼,壓抑怒火似的用鼻子呼出一口氣,接着帶了點輕蔑的道,“你還是省省吧,就算是不要我的性命,你妄圖通過皇甫嵐蕭來控制我,我也不可能就此爲北鳳賣命。”
南宮憐暗自嘆氣,解釋道:“是是是,確實,當年在南乾你救過我一命,爲了報答你我自然不會泄露你的身份,還答應在昨夜去將軍府獻一曲便找人幫你解毒,你要是覺得我想借機用皇甫的手除掉你也是無可厚非,但是,你覺得我南宮憐是那樣以德報怨的小人麼?”
伶依舊姿勢不變,沉寂的看着他的眼睛。南宮憐可是朝堂上的老狐狸,心思兜兜轉轉的繞百八十個彎,自己帶兵打仗行,可最討厭的就是和人玩官場的心計,他自知自己在這一點上玩不過南宮憐,只等他繼續說下去。
南宮憐接着道:“當然也不是說你想的就不對,我昨夜把你騙去,確實存了點讓皇甫注意到你的心思。我殺不了你,卻也知道你這人的能耐,你的存在是一個變數,而我身爲北鳳的王爺,自然不可能放棄北鳳的安危盡心助你。”
他這一番話倒是說的坦蕩,伶知道他還有下文。
果然,話鋒一轉,南宮憐一個“但是”,又道:“你身上中的這毒乃是苗疆毒王的秘藥,一般太醫根本沒法子解的,不過有一個人卻可以,你知道的,就是皇甫那個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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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解靈韻?”伶微微一皺眉,想到了一個人。
南宮憐點頭:“不錯,解靈韻早年在江湖上便很有名氣,他‘醫仙’的稱號想必你也聽過,從四年前起他與皇甫結拜爲兄弟後就一直呆在嵐軍裡做軍醫,現在也跟隨着皇甫一道回到蘭都,經他之手,你身上之毒定能根除。”
伶皺了皺眉,似乎在考慮他提議的可行性。
南宮憐見快要說動了,又接着趁熱打鐵:“這解靈韻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都請不動他,你若是接近皇甫,定能有機會遇上他,到時候再隨意編上一個理由讓他爲你解毒,豈不是美事一樁?”
話是說的好聽,但伶也不是傻子,冷道:“我可不會忘了還有皇甫嵐蕭在一旁盯着,我與他作對那麼多年,自知他不是善茬,他對我來說,也是變數。”
南宮憐卻笑了,嘬一口茶:“伶公子啊,你也不想想,我這裡無人能解你的毒,你性命便只有四個月不到,而現在受毒的壓制,你內力連兩成都不到,在這才簽了和平條約兵荒馬亂的時候,要穿過重重戒備回南乾談何容易?”
他轉着手上的玉扳指:“假如被皇甫認出的機率是九成,你得以解毒的可能還有一成,若是你不去接觸皇甫,那回南乾的的可能便是零。這麼簡單的道理,伶公子不會不懂吧?”
伶也自知他說的是對的,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一想到要去接觸皇甫,就是……心裡就是一陣陣的彆扭!
南宮憐看着他那厭惡的表情,不禁心思一轉,露出幾分耐人尋味的表情,道:“怎地?提起皇甫讓你那麼惱火?難道是昨晚……”
昨晚發生了什麼伶在醉中自然不知,但今早那個忘情的吻還歷歷在目!他被那個男人給親了!那男人還不知廉恥的把舌頭也……
他蒼白的臉上迅速泛起一片可疑的紅暈,看得南宮憐一陣瞭然。
南宮憐狐狸一般的笑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放心,我們都不說誰會知道?到時候你回了南乾,皇甫嵐蕭便和你八竿子都打不着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麼一點小小的清白算什麼?”
伶一怒,幾乎是反掌就想把這人打出去,但身上內力已散,又虛弱無力,只得狠狠放下了手,轉身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生硬回道:“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考慮。既然無其他事,王爺請回吧!”
見他趕人,南宮憐也自知不可再觸他逆鱗了,把喝完水的杯子輕輕釦回盤裡,抱拳告辭。待信步出了房門後,看見伶還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立着,背影透露出一股無力的頹然。
南宮憐掩上房門,嘆了口氣走下樓去。
何苦還在對南乾念念不忘呢?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