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晚時分,大軍總算到達了離陽城幾百裡之外的一片平地,皇甫下令,將大營駐紮於此,在這裡,遙遙可以望見孤立在夕陽餘暉之中的陽城,北鳳衆人信心滿滿,只要拿下了陽城,再過雙城關,那攻入南乾的腹地就將變得易如反掌。
陽城的守將名叫季揚,雖不如玉衡卿名氣那麼大,但在南乾軍中也算是個文武雙修的人才。
但奈何送出戰帖之後,陽城那邊卻是毫無迴應,無論嵐軍方面如何叫陣,軍士們罵的他祖宗十八代狗血淋頭,季揚都充耳不聞,如烏龜一般縮在陽城之中。
陽城不似其他邊境小城,是一個重要的戰爭樞紐,無論是整座城的防禦建設還是守衛程度都非之前的小城可以比擬,若要強攻絕非易事。
皇甫本還想等兩天,使個圍城之計阻斷糧草,強逼季揚迎戰,但一個突發狀況卻打破了他的算盤。
嵐軍的主帳之中,皇甫面無表情的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後立着面無表情的月冀和月幽,明明是三伏之夏,大帳裡卻瀰漫着一股冷空氣,壓迫的地上跪着的周前脊背發涼。
周前把腦殼貼在地上,連將軍的表情都不敢去看,能讓平時沒心沒肺的皇甫都冷下表情的事情,實在是不多。
皇甫雖有怒氣,卻沒有拍桌子打板凳,還算平靜的擡起茶水喝了一口,悠悠看着下面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的周前道:“周前,你身爲負責補給糧草的將領,卻隱瞞缺糧之事不上報,又在糧草運輸途中使得糧草被劫,你不覺得,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周前冷汗涔涔:“將……將軍,小人罪該萬死啊!實在是旱災嚴重,餘糧不足啊……”
他覺得自己冤枉的可憐,本來打仗之時,糧草都會在攻下來的城鎮沿路補給,但奈何南乾偶遇大旱,糧草本就不多,撬開官府的糧庫後又要將大部分留給災民以穩定民心,所以這些軍糧都是往那些爲數不多的受災不太嚴重的城鎮分調過來,本來都還算順利,但不知是如何泄露了運糧的線路,這幾日運輸中的糧草頻繁的被南乾軍劫走,任是皇甫之前也沒有料到,身後之地已被攻下,前方陽城還在被圍堵,居然會突然從後方冒出一支專門阻截糧草的南乾軍隊來。
周前又結結巴巴:“小……小人本欲查出那支南乾軍隊,但……但是那軍隊卻像鬼魅一般,劫走了糧草就迅速離開,小人派軍隊在山溝裡兩頭堵截,可直到兩隊人馬碰頭,也搜不出南乾軍的半點影子……”他嚥了咽口水,壓低了聲音,“後……後面就有人亂嚼舌根,說……說是以前南乾被我們打敗的軍士鬼魂在作怪,小人怕亂了軍心,這……這才下令封鎖了消息……”
“胡鬧!”皇甫把杯子往案上一跺,“世上哪有鬼神之說!?”
他很鐵不成鋼的咬咬牙,一羣豎子,糧草出了問題都隱瞞不報,要不是他現在查出,那真要等到糧草用絕才知曉,那他們還打什麼仗!?直接回家吃奶去好了!
該死!這絕對是被季揚擺了一道!他故意裝作不敢應戰閉門不出,實則暗中派軍截獲糧草,讓自己以爲他斷了糧,卻截了嵐軍的糧來補給,之後再利用奸細在軍裡散佈謠言,只等嵐軍軍心渙散,斷絕糧草,不攻自破!
他斂着眉看着周前,雙手抱起放在膝蓋上,幽幽道:“你可知曉,若是再隱瞞一段時間,整個北鳳軍都說不定要葬送在你手上!”
這裡他有意的誇張了一下,周前果如他所料般驚恐的擡頭,生怕性命不保。
皇甫老神在在:“這件事結束後,你的一百軍棍倒自是免不了了,只不過,”他頓了下,右手指敲打着桌面的羊皮地圖,“我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可以保住你糧草監的位置……”
周前鬆了一口氣,滿眼都亮晶晶的,雖然有罰,但又可保住性命,又可保住位置,他對皇甫頓時感激的五體投地:“請將軍下令!!末將一定萬死不辭!”
皇甫勾脣:“萬死倒是不用,你要做的很簡單……”
周前豎起耳朵聽着將軍的命令,之後便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月冀見大帳裡沒了人,悠悠的嘆口氣:“將軍,就憑這麼點事情,你就說會葬送我軍的性命,未免也太貶低嵐軍了吧?”
單憑糧草就能拖垮嵐軍?那他們都白混了!畢竟除了軍糧,找到吃食的方法還多得是。
皇甫但笑不語。
月幽撇撇嘴:“不這麼說,周前哪裡會如此感恩戴德?還萬死不辭呢……”
月冀比較直爽,當即眼睛一亮,接到:“也是!打一鞭子給顆糖,確實是主子的作風嘛!”
月幽臉一黑,這白癡……幹嘛說出來。
皇甫笑意更深:“對了,月冀,今晚有點事情,要讓你去做……”
月冀:“……”
第二日,周前照例到前一個城鎮運輸糧草,途經鳳凰谷,又受到了南乾軍的突襲,這一次雖然增加了護衛,但南乾軍來去如風,搶奪糧草之後便遁入谷中,周前派遣兩支軍隊谷頭谷尾兩頭堵截,奈何一無所獲。
月冀回到主帳的時候,皇甫正摟着綠袖的小腰,兩人你儂我儂的嘀嘀咕咕。
月冀的臉微微發紅,卻沒有避開,只直直的跪下去,眼睛盯着地面:“稟告主子!屬下剛剛去查探了鳳凰谷,果然發現昨晚撒下的石子在幾塊地上有偏移的痕跡,屬下撬動了那幾塊地面,發現下面有暗道,隱藏的十分巧妙!”
皇甫一笑,輕輕吻了吻綠袖的臉頰,悠悠道:“果然是這樣麼……”
提筆寫下軍令,他又轉頭吩咐站在身後護衛的月幽:“傳密令給左將和臻,叫他帶上一路人馬,裝作主力軍繼續在陽城門口叫陣,至於周前,帶上第十旅的人接着運糧,我大軍真正主力直接調往鳳凰谷隱蔽,南乾軍一有來搶糧的勢頭,就馬上壓制,直接從暗道攻入城中!一舉打下陽城!”
月幽低頭剛要退下,皇甫又悠悠加了一句:“我要你把全盤的計劃都詳細告訴和臻,”他眯了眯眼,一語雙關,“畢竟,他可是兩朝老將,該做什麼…..可清楚得很。”
月幽後腳一出營帳,皇甫就親熱地摟着綠袖,將他的腦袋貼在自己的胸膛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他柔順的頭髮,逗得綠袖咯咯直笑,皇甫的脣角微勾,不時地說着幾句曖.昧的調笑,眼睛裡卻透出些許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