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心裡頭不是滋味,只把人拽過來,一臉鄭重其事的道:“你說我套你話?我要想套你話爲難你,何必等到現在?你可知曉,我早在那日靈韻從木屏風拔下你的梟沒針起,就已經在猜測你的身份了。”
伶一怔,他完全沒想到,那麼早,自己就已經漏了馬腳……他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難道都是出於試探不成?
真是傻……虧他還自以爲終於找到知己,虧他還以爲終於有人肯對自己付出感情……虧他還……
皇甫可是情場的老手,哪裡會察覺不到伶的想法,只見解釋一出口,眼前的人更加消沉,便明白他又在往消極的方向去了,於是趕緊又把人的臉擺正了,兩相對望,他雙手都捧着伶的臉頰,看到了伶微微錯愕的表情,卻竭盡全力的想把自己眼中的認真傳達到對方眼裡。
“你聽着……我皇甫嵐蕭對天發誓……從遇見你那一天開始,對你的事,我從沒違背過我的真心,從來沒有。”
他說的太嚴肅,拋棄了以往的輕浮和戲謔,甚至都變得不像他了,那樣的深邃,看不到眼底。
伶靜靜的看着他,心下卻慌亂起來,眼前的人在一瞬間變得是那樣的陌生,但又讓人移不開視線,他心底如雷鼓動,臉頰發燙,卻根本找不出任何一個表情去迴應,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從來沒有聽到過類似的話,別人教他的只有計謀和殺戮,沒有任何人告訴他在這樣的情形下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他只覺大腦晦澀,一片空白,張了張嘴幾次,才笨拙的發出幾個音節:“我…..”
皇甫道:“我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梟凌的人,你和玉衡卿有着莫大的關係……但是我就是放不下你,傷害你的事,我連想都沒想過……”你懂麼?我對你的感情?
“……”
見他只呆愣着看着自己,皇甫卻越說越激動,只自顧自的大倒苦水:“我知道你長年跟隨在玉衡卿身邊,你心心念念想要自解冥王之毒也是爲了回到他身邊對不對?他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不惜性命的都要回去找他!?”
聽到這裡,伶心底又跳了一下:“等等…..你說玉衡卿……?”
皇甫見他mo不着頭腦的樣子,心急之下脫口而出:“怎麼?你不是玉衡卿的男chong!?”
原來……他還沒有發現……
伶鬆了一口氣,看來皇甫只順藤mo瓜的猜對了一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誤導着他的猜測漸漸偏離真相,但自己身份沒有暴露終究是件好事。
“爲什麼……你會覺得我是男chong?”
“不是?那就是老情.人?”皇甫一臉醋意,“管你以前是什麼的,你現在就只是我的!”
伶簡直哭笑不得,但也不再解釋,說多了只會越描越黑,這樣的誤會持續着也反而更好,反正自己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就算日後暴露,也不能算自己騙他。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梟凌鐵騎的人了……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伶道,“我是因得意外才流落至此的……在此期間絕對不會對你和北鳳不利……但是我需要解神醫幫我解冥王之毒……”
皇甫皺着眉道:“毒自然我會讓他解……但有個條件。”皇甫指指他的鼻子,“解毒之後,你就留在我身邊。”
“不可能。”伶冷冷的拒絕,“我必須回去!”
皇甫心底頭那點小火苗又開始被伶強硬的態度煽動了,他現在只要一想起玉衡卿甚至眼睛都能冒火:“你不答應我就不給你解毒。”
伶咬牙:“那我唯求一死。”
“你!!”簡直不可理喻!!
真的放着他不管讓他自生自滅?可能嗎?老子這是被你吃死了不成!?
皇甫氣極:“你說說,那玉衡卿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做你現在落難至此,他可是一點動作也沒有,完全沒有來尋你的跡象,難不成是玉衡卿把你玩膩了,就丟了不管了吧!?”
“你這是說的什麼昏話!?”伶聽他那刻薄的語氣,一下揮開他的手,不住有些氣惱。
皇甫見幾乎都沒什麼情緒的伶居然生氣了,以爲是自己說中,心裡就像堵了快石頭般悶得慌,自顧自的接着說:“是了,難怪你還對他念念不忘!還爲的他守身如玉!我猜你這冥王之毒,也是他爲了擺脫你搞的吧?聽他在外頭的口碑還不錯,想不到也是這麼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夠了!你和他有什麼仇?要那麼詆譭他!?”
皇甫感知到了伶的怒火,像壓抑在爐中的蒸汽般蠢蠢欲動,那種滔天的怒意似乎使得他這個久經沙場的人都感受到了微微的壓迫。
內心一陣陣酸意上涌:“想不到這份上了你還在護着他!?有仇?當然有!我和他之仇不共載天!”
怒火一冒上來,就忍不住的口不擇言道:“你難道覺得一紙休戰協議我和他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嗎?你看看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你看看我那些戰死沙場的士兵!你知道他的長矛之下有多少北鳳的孤鬼冤魂!?難道那些仇就不是仇了嗎!?”
這些話太重,重的他幾乎承擔不起……伶氣勢一弱,垂下眼:“他只不過是按照君主的旨意行事……君命難違!”
皇甫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壓在chuang邊,低沉下眼眸看着他,目光像野獸一般散發着侵略性:“錯就錯在他不擇良主!跟了樓世珉那樣一個昏君!整日沉迷酒色!讓得攝政王冷御雲把持朝政……你看看那個表面強盛的南乾已經腐朽成了什麼樣子!戰亂饑荒不斷!那些南乾無辜的百姓想要遷居北鳳!竟被下令全部誅殺以儆效尤!”
他滿臉輕蔑之色:“雖然我承認玉衡卿在領兵作戰上很有一手,但對那昏君的殘暴手段視而不見!不僅不理國內百姓的哀呼,還助長着冷御雲的野心妄圖往北鳳擴張疆土!簡直爲虎作倀!侮辱了玉氏一門正直忠勇的名聲!”
伶被他大聲的斥吼怔的一鈍,表情平緩下來,用手把他緊緊揪着自己的指頭一根根搬開,聲音卻顯得有些無力:“夠了,別說了……你懂他的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夠了……”
他近乎慌亂的想要逃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之間就這麼沉默了下來,伶低垂着腦袋,手依舊死死扳着皇甫的手指,但整個臉都埋在了劉海黑色的陰影裡,模糊的看不出表情。
皇甫見他垂着腦袋默默無聲,四周寂靜得使人覺得心跳都一片空洞,心裡一沉,又冷靜下來……再怎麼說,最難過的一定是伶,他剛剛,是不是說的太重了?
“我……”皇甫忍不住把他的手握緊了些,即使披着厚實的被子,那隻手,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加冰冷。
“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伶打斷道。
皇甫深吸了口氣,也明白今夜不是談這些的時候,只好蹙着眉垂眼心疼的親了親他的額頭,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