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沒做過母親,卻能體會這種心情。前不久,孩子還安安穩穩地睡在她的身體裡,如今,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突然間就從身體裡消失了,好像跟自己從不曾有過什麼關係。只有下刀時那要命的疼痛那樣地刻骨銘心,長長的傷口,每當牽動,仍然會痛得撕心裂肺。
用命換來的孩子竟然不能見上一眼,作爲一個母親,怎能不傷心?
“你放心吧,孩子雖不是皇上的,但皇上不會對他怎麼樣,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佟書瑤平靜地揭穿了這個事實,然後就看到了秦霜瞪大了看過來的眼睛。
眼淚滾滾而落,南宮沛雲的眼中卻由悲痛變成了一片茫然。
“皇上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莫非他留着我們母子,就是爲了折磨我?”
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佟書瑤隱約猜到了他的動機,但她不能說。而且她就是對他有一種沒來由的信心,覺得他不會對孩子怎麼樣。
把一些注意事項以及飲食上的禁忌交待了銀瓶,佟書瑤與秦霜便一同出了琉璃苑。
“你說那孩子不是皇上的?”秦霜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嗯。”
“這麼大的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秦霜好奇。
佟書瑤停下腳步,看着她。
“因爲那貨他不行,又怎麼生孩子?”
秦霜再次張大的嘴巴,好半響,好似幡然醒悟一般。
“怪不得你說要研究那個,原來是爲了皇上。”
說完她笑得很是意味深長,眨眨眼,“你是怎麼知道他不行的?”
佟書瑤看着她那不正經的樣子,沒好氣地一笑,攬住她的肩。
“我親自上陣試探過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秦霜摸着下巴,點點頭,“這下問題倒是嚴重了,得,這個課題,我們一定要抽個時間好好研究研究,這可跟你的幸福生活息息相關啊。”
佟書瑤笑着白了她一眼,見她皺着眉頭,十分疑惑不解地又道。
“可是,他看起來那麼身強體壯的,應該是生龍活虎的類型啊,怎麼可能不行呢?”
聽她這麼一問,佟書瑤沒心思再和她玩笑了。
“秦霜,你說你在這一科上面多少有些研究,你告訴我,不行有幾種可能性?”
雖是玩笑,把它放到研究課題上來,這也是個嚴肅的課題,秦霜也不再笑鬧。
“這種情況有身體的原因,也有心理上的原因,有高達百分之九十的人應該都是心理上的原因。身體上的原因也分很多種,比如器官病變,外傷,內分泌水平失調……”
“好了,我基本可以確定,他是心理方面的原因。”佟書瑤打斷了她。
“如果是心理方面的原因,那就得追根溯源,找到他心理的癥結所在。”
追根溯源……
白晶晶可以跑到至尊寶的心臟裡看個究竟,可她哪有那種妖孽的本事?陸承淵本就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深,這個問題又是個十分尷尬隱秘的問題,他怎麼可能讓她輕易找出他的病因?
爲南宮沛雲接生這件事,秦霜的功勞最大,陸承淵也
對她進行了賞賜。
秦霜出診一回,得了一大筆賞賜,自然是心頭快活,臨出宮時又對佟書瑤說。
“想不到出診一回能賺這麼多,書瑤,以後有這樣的美事多攬一些給我,我不介意多接一些私活。”
“那你的僱主可介意,拿着他們的薪水,又出來接私活?”佟書瑤笑問。
“你說萬家?”秦霜笑了,“皇上有請,誰敢有異議?你可真是秀逗了,連這點都想不明白。”
說完,她又道,“有時間就出宮來找我,我和你一起認真研究研究那個課題。”
想看看那個孩子,聽尤大寶說,雲妃的兒子被抱到了程如瑾的鳳陽宮。
去鳳陽宮的路上,路過海棠苑,佟書瑤不由停下了腳步,望着這個如今已經物是人非的宮院,突然心生很多感慨。
冬兒,雖然你的一生很悽慘,但你卻讓人掛念了一輩子,你地下有知,也應該感到很幸福吧?
佟書瑤剛跨進鳳陽宮,就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她看見程如瑾正抱着孩子走來走去地哄着,孩子卻一直在哭,她似乎已經不知所措。見到佟書瑤,好似見到了救星。
“書瑤,你說這孩子他是怎麼了呀?爲何一直哭個不停?”
“是餓了嗎?”佟書瑤從她手中抱過孩子。
“奶媽剛剛纔餵過奶,該是不會餓的。”程如瑾道。
佟書瑤抱着孩子輕輕地搖晃着,仔細端祥着這個孩子,剛生下來時,她並沒有仔細看過,就交了出去。這個孩子雖然很小,卻仍是看得出來,眉清目秀,格外好看。
孩子非常不給她面子,在她的手上依然沒有停止哭泣。
“會不會是尿溼了?”
說完,她趕緊將她放在小搖牀上,將她的包被打開來一看,果然是尿溼了。
“怪不得她一直哭,原來是溼了不舒服了。”
程如瑾叫了聽巧拿了乾淨的尿布過來,給孩子換上,孩子才終於停止了哭泣。
“對於孩子,我真是沒什麼經驗,看見他一哭,我就慌了。”
程如瑾笑着說完,神情微微變了變。
佟書瑤知道,她是想起她之前掉的那個孩子的。
別說是陸承淵不行,就算他行,以他和程如瑾,湘王三人的關係,她恐怕也再難有懷孩子的機會了。
佟書瑤笑着安慰她,“娘娘,之前我就跟你說過,孩子跟母親是講究緣分的,這個孩子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你跟他有緣,你對他這麼好,他會記得你這個母親的。”
程如瑾欣慰一笑,想了想,又輕輕一嘆。
“雲妃想必一定很難過,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不過,既是她背叛皇上在先,也怪不得皇上這樣做的。”
說完,她似乎驚覺自己說多了,趕緊住了嘴。
直覺告訴她,程如瑾知道很多,她知道雲妃生的不是皇上的兒子,但太后卻不知道,可以肯定,程如瑾和陸承祺知道的要比太后多得多。
尤大寶說過,陸承祺和程如瑾是他最信任的人。
那麼,他們知不知道他病的根源所在呢?
現
在突然問這個問題會顯得太過唐突,先自己找找答案再說吧。
接下來的幾日,佟書瑤大多時候都在琉璃苑關注南宮沛雲的身體。就算是在醫療條件發達的現代,一個女人剖腹完了之後,也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更何況是在這落後的古代。
而且,南宮沛雲的傷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
受了難,生完了孩子,不但見不到孩子,也看不見本該出現在牀前,關心她的孩子他爹。
陸承淵自不必說,他肯定是不會過來關心她的,因爲生的不是他的孩子。可是,孩子的親爹呢?他知道有這個孩子存在嗎?
“娘娘,孩子的父親是誰?”
佟書瑤一邊給她的傷口換藥,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
南宮沛雲眼神茫然地盯着一處,沒有說話,心裡冷笑。
孩子的父親,恐怕早已遺忘了她們母子了吧。
見她不回答,佟書瑤也沒有再追問。
對南宮沛雲來說,她所有的災難都是孩子的父親造成的。讓她去回想,無異於在傷口上撒鹽。
入夜時,她從琉璃苑出來。
彷彿突然降溫了,撲面而來的風很冷,很冷。
佟書瑤打了個寒噤,站在門口叮囑了銀瓶一句。
“銀瓶,給娘娘蓋暖和一些,月子裡受了涼是會落下病根兒的。”
“是,佟姑娘,謝謝你。”銀瓶送佟書瑤到門口,眼底是真誠的感激。
想起那個孩子,她出了琉璃苑,便往鳳陽宮走去。
今夜的風很大,吹在身上不叫涼,叫凍。
她縮着脖子走得很快,快到鳳陽宮時,看到裡面透出來的淡淡光暈,她加快了腳步。
跨進鳳陽宮,她看到站在搖牀邊上的人,呆住了。
“怎麼是你?”
起先望着孩子時,那一臉溫和的笑意瞬間消失,冷冷看過來。
“孩子怎麼樣?”
精緻的臉部輪廓此刻有些冷硬,聲音比這冬夜的寒風更冷。
佟書瑤盯着端傾城的表情,尋思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了。
“這是你的孩子?”
想來他前些日子以假太監的身份混跡宮中,連那些宮女們的心都一個個被他勾去了,後宮空虛的南宮沛雲受不了寂寞之苦,與之苟且,也在常理之中。
怪不得孩子長得標誌,原來有這麼優良的基因嘛。
“你放心吧,雖然生的時候比較驚險,但總算是母子平安。孩子也長得很可愛。”
想了想,她又道,“你不覺得你出現在這裡很危險嗎?”
佟書瑤四下看了看,鳳陽宮裡似乎空無一人,怎麼會讓孩子一個人躺在這搖牀裡?
正想着,就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緊張地看向端傾城,她朝他使了個眼色,便看他很快閃進了壁角。
程如瑾跨門而入,看見佟書瑤,溫和一笑。
“書瑤,你來啦,我見天兒冷了,就讓聽巧去拿個小棉被來給小皇子,誰知她也不知道拿到哪裡去了,許久都沒回來,我只好自己跑了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