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空氣是前所未有的壓抑。
所有的人都垂着頭,頭上纏着白布,朝服外罩着黑紗,以此紀念瓊崖一戰的十萬死難者!
夢天機沒有出席。
他是神王,是國家的宗教領袖,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情,首要任務自然是領導全國的神廟爲死難者祈福。
只是夢天機缺席了早朝,蘇芸作爲他的代理人,就不得不代他前來。而夜君燃聽說此事後更唯恐天下不亂地穿上宦官衣服,以夜公公的身份站在她身後。
考慮到男女授受不親,蘇芸被安排做在珠簾後,朝臣們知道她在哪裡,但看不到她的臉。
三叩禮畢後,朝臣們開始就瓊崖一戰發表高見了。
老將姜崖率先發難:“陛下,此戰我軍大損,應該將領兵的大將處斬,以振民心!”
“不錯,依計劃我軍本該在瓊崖全殲煌羅,結果事情卻變成了反向包圍!可見軍中有煌羅尖細,而且那人的地位還不低!”白燕青話有有話地說道。
夜君燃聞言,低下頭,咬着蘇芸的耳朵道:“可惜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最大的奸細就站在他們旁邊。”
“你給我少說兩句,死了那麼多人,誰的心情都不會好!”蘇芸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夜君燃於是閉上了嘴,聽朝臣們繼續爭吵。
“兩軍交戰,互派間諜,本是人之常情,我方收口不嚴被人偷走了情報,是自己沒本事,可不能凡事都怪在別人身上!”姜崖吹着鬍子大聲道,“白家主武道卓絕,怎麼就沒想過自己帶軍上戰場”
他和白燕青關係素來不睦,何況此次主帥是他的侄子,軍中將軍更有半數是姜家子孫!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偏偏白燕青還亂潑髒水,若不是顧及君前,他已經和白燕青大打出手了!
可惜白燕青根本不知進退,他見老東西刁難自己,罵道:“姜老頭,你這是給誰說話呢!難不成出賣情報的是你姜家,所以趕緊着給自己的子孫洗白!”
“姜家列代爲國盡忠,從來不敢有二意,倒是白家本就是煌羅的貴族,難保不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和姜家親善的梅家人附和地說道。
白燕青臉有些發青:“祖先投奔身毒,可是犯了滅族的大罪!就算有心回頭,煌羅也不會接受!”
“如果你真有回頭的心,煌羅怎麼可能不接受!祖輩的仇恨再多也比不上實際的利益!只要能拿出見面禮,夜家還不一樣會收你!”姜崖惡罵道,他現在是越看越覺得白燕青噁心。
白燕青也是大怒,正要反脣相譏,姬旦忍不住了。
“你們都給我住口!”他用力拍着扶手,罵道,“一戰葬送幾十萬大軍,身毒都已經到了滅國的關頭!你們居然還會爲了這麼一點蠅頭小利大鬧大吵!你們!你們”
“父皇息怒,他們也是因爲太過擔憂局勢纔會口不擇言。”姬滅夜敷衍地說道,他纔不管姬家和夜家誰勝誰負,他只想早日登上皇位。
“擔憂局勢的話,就給我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浪費時間在口舌之爭上,真是……真是……無能無恥!”姬旦怒罵道,情況越發危機,這些人卻只想着自己的利益,着實是讓他無法忍受。
重臣聞言,都沉默了。
他們之所以在朝堂上不顧顏面地吵鬧,除了推卸責任外,也是因爲確實沒有任何辦法了!
經過瓊崖一戰,煌羅的軍隊已經勢不可擋,身毒除了後退還是後退!
當然,他們也可以考慮焦土戰術,但焦土戰術需要百姓配合,而百姓只信神王,神王卻至今都立場曖昧。
“怎麼,一個個都不說話了?剛纔的嗓子都到哪裡去了!要你們說話的時候一個個都不說話,不要你們說話的時候個個蹦得比誰都厲害!”姬旦惡狠狠地罵道,“無能!無能!全都是無能!”
“父皇息怒,其實這次的事情並不是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我就聽說……”姬滅夜動了動眉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姬旦看他神色古怪,於是問道:“莫非你想出了什麼辦法?”
姬滅夜道:“我想請父皇犧牲自己成全大局!”
“什麼意思!”姬旦臉色變冷了,他最喜歡權力,怎麼可能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姬滅夜侃侃道:“如今我身毒已經無兵可守也無險可據,抗爭下去只會傷及更多的黎民百姓,既然左右不過一個死,何不……主動求和,簽下割讓的合約,讓煌羅人退走以後,我們再立刻撕毀和約,從後面追擊他們!”
說到這裡,他眼露兇光道:“我知道這個計劃有些陰毒,但是無毒不丈夫,如果一定要堅守禮義廉恥,那就只能坐等亡國了!”
“……這個……”姬旦有些猶豫,從本心上講,他其實非常贊同姬滅夜的計謀!
但是他不能公開表示支持,作爲君主,他還是要臉的!
珠簾後的蘇芸皺了眉。
早就知道夢家人無恥,卻不知道他們已經無恥到了這般境地。
爲了獲取勝利,連最基本的道德契約都可以不遵守,今天訂下合約,明天就立刻撕毀!而且還有臉頂着爲國家爲社稷的大旗幟!
反而是夜君燃,對姬家父子的想法深表贊同:“他們可真是梟雄人物啊!”
“什麼意思?”蘇芸問道。
夜君燃道:“能屈能伸大丈夫,不過唯一可惜的是手段太過小家子氣,做事也太過狠毒,沒有王者應有的風範。所以充其量只能做梟雄,而不是成爲大英雄。”
“他們正在討論怎麼對付你呢,你居然還有閒心評價他們!”蘇芸再次拋了個白眼,夜君燃的心態真不是她能理解的。
夜君燃看她似乎很不舒服,笑道:“怎麼會沒有閒心評價他們,現在的情況可是我絕對的佔據上風!既然我是上風,爲何不能對敗者多一點寬容?”
“算了吧,他們佔據上風的時候可不會對你有任何寬容的。”蘇芸潑着冷水道。
夜君燃咬着耳朵道:“可惜他們是絕對不會有佔據上風的機會的。”
蘇芸聞言,正要細問,突然聽見姬旦道:“蘇小姐,如今這情況,你有什麼高見?”
“……這個……我……我對軍國大事並不是很懂,還是……全憑陛下做主吧!”夜君燃捏着嗓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