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偉大廈前已經看不出曾經有人自殺,來往行人匆匆走過,也不見刻意避開哪一處。柯非卻從下車後就渾身發毛,緊緊握住手機,打算要是真不行了就打電話給秦青喊她來救命。孟眉看她嚇成這樣就笑着說,“別怕,展流雲要找也是找我,要真是小葉子就更不必怕了。”上電梯時她牽着柯非,自己走在前面。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25層。
密碼鎖還是原來的,孟眉很輕鬆就進去了。早在展流雲跳樓前,公司裡就沒人加班了,現在更是跳槽的人一大堆,誰也不想在這個公司呆了。
孟眉進去就啪啪啪打開全部大燈,整個公司頓時燈火通明。
展流雲之前一直用朱詩文的辦公室,這裡的密碼倒是改了,可孟眉猜了一會兒就猜出來了,她搖頭笑了笑,推門進去。柯非忍不住問:“孟姐,密碼是……”孟眉笑着說,“我的生日。”
看柯非一臉“這不可能”後,孟眉說:“老朱是不會用我的生日的,他用的密碼是他爺爺的生日,他爺爺當年去的早,戶口本上記的生年都是錯的。”安全性很高的。至於展流雲爲什麼換成孟眉的生日,估計是認爲孟眉如果來這裡,想破頭也想不通她會用她的生日吧?
反向思維,孟眉就給猜出來了。
辦公室裡亂糟糟的,地板上全是腳印,桌上還有幾個一次性紙杯。柯非猜可能是警察來這裡調查過,還在這裡見了見公司的人,後來警察走了以後,公司的人把門一關就沒人再進來了。
柯非和孟眉把辦公室的角落都找遍了,沒找到小葉子的香包。
柯非說:“會不會在展總的身上?”當時唐雨就是把小扇子帶在身上了。
孟眉說:“那走,去醫院。”
展流雲的屍體就停在朱詩文的醫院太平間。柯非不是第一次跟孟眉幹活,但卻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行動力。眼看時間都快十點了,柯非小心翼翼的說:“孟姐,要不咱們明天白天再來吧……晚上我有點怕……”
孟眉看看時間,想了想說:“也對,不能耽誤你明天上課,那我先送你回學校吧。”
她把柯非送到學校,柯非下車前擔心的問她:“孟姐,你不會再回去吧?不會去醫院吧?明天我陪你再去找好不好?”
孟眉笑着說:“別操心了,現在這麼晚了,太平間也沒人上班啊,我明天再去,肯定明天叫上你一起去,行吧?”
柯非走時還一步一回頭的。
孟眉看柯非平安進了學校,調頭就去了醫院。
朱詩文還沒睡,他現在覺少,白天晚上都能躺在病牀上睜着眼睛一天一夜也不困,精神還不壞。醫生讓他多休息,他苦笑着說:“碎不着啊。”
他確實感覺自己的身體不行了,就像他說話一樣,舌頭就是變鈍了,變得不聽使喚了。平時去廁所他都堅持讓護士扶着他下牀去上,不肯在牀上用便器,但手腳確實是變遲鈍了,偶爾會像接觸不良的電器一樣,突然停擺,他每回都會嚇得心驚膽戰。
他的人生真的到此結束了嗎?
他不甘心啊!他終於理解爲什麼人想求長生了,因爲他覺得自己還不老,他還有那麼多事要做,可衰老就像絆住他雙腳的鎖鏈,讓他一天比一天更恐懼。
展流雲的死並沒有帶給他太多悲傷。在他的內心深處,甚至還有一絲不可對人言的竊喜。一個比他年輕的人反而死在他前頭了,好像他佔了便宜。
他不相信展流雲是自殺,他懷疑是孟眉殺了她。他當然知道孟眉對他還有感情,可他卻不會娶她,在娶了展流雲後,他也不奇怪爲什麼這兩個女人合不來。就連現在孟眉殺了展流雲,他也不想去告發孟眉。
除非……孟眉打算連他都殺了……
這時的醫院已經很安靜了。病人們都入睡了,護士一個小時巡一次房。朱詩文卻聽到了遠處電梯的聲音,然後就是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是孟眉?
她這麼晚來幹什麼?
朱詩文把水果刀藏在手中,開始裝睡。
孟眉徑直來到朱詩文的病房,推開門,看到他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
但姿勢不對。
他睡覺時一直都是趴着睡的,仰躺着就是還沒睡着。
她上前推他,“老朱,醒醒!醒醒!”
朱詩文本來以爲孟眉是來殺他的,可被她契而不捨的推“醒”了,“森麼絲?”
孟眉小聲對他說:“我想看看展流雲的遺物,她換下來的衣服和東西在你這裡吧。”
朱詩文略帶驚奇的看着她,再怎麼看,孟眉都驚人的坦然。他微微坐起身,指着不遠處的保險櫃說:“額真絲會服你。”
孟眉去開保險櫃,拿出來一個黑色塑料袋。她把袋子打開,裡面有展流雲的衣服、胸卡、手機、鑰匙和一個熟悉的小香包。
孟眉拿着香包,沉默了。
朱詩文已經躺下了,看都不看一眼,閉着眼睛說:“搜十好就粗去。”
孟眉心慌意亂的把塑料袋再塞進保險櫃,走了。她走後,朱詩文艱難的從牀上爬起來,戴着手套打開保險櫃,拿出塑料袋,發現少的是那個精緻的小裝飾品,小香包。他之前看到時以爲是展流雲手機上的掛飾,現在回憶起來,似乎那個香包的風格是日式的。
他坐在地上看着保險櫃良久,拿手機撥打了電話:“喂,絲索警官嗎?額絲朱絲文,額有話要跟你索……”
第二天,柯非接到一個讓她震驚的電話:“你說孟總因爲展總自殺的事被叫走了?”
萬程小聲說:“我看,警方可能是聽說了什麼。”
柯非說:“可是展總當時……當時不是不在嗎?”
萬程說:“現在說那個證據不充分。好像是又有新的證據出現了,就把孟總給圈進去了。”
孟眉是在廣源被帶走的,這次來找她的警察還是很客氣的說只是找她瞭解情況,卻把她帶到警察局去了。
她很鎮定,意外的鎮定。因爲她在見到警察時就想到是誰報警的了。
她坐在警察局的詢問室裡,面前一人詢問,一人記筆錄,還有個錄音的東西擺在桌上。
“姓名?”
“孟眉。”
“年齡?”
“1961年生人,今年五十四了。”
“知道找你來幹什麼嗎?”
孟眉笑了,“不是說是展流雲的事?”
蘇警官是這個自殺案的負責人,他之前來見孟眉時都笑眯眯的一臉和氣,今天嚴肅起來還是很嚇人的。他輕輕嘆了口氣,說:“孟眉,你不要有顧慮,有什麼事都可以說出來。”
孟眉很想笑,她也知道此時不能笑,她說:“蘇警官,我確實有事要跟你說。昨晚,我去找朱詩文了,因爲我聽說了一件事,當時就讓我很緊張。”
蘇警官溫柔的問:“什麼事?跟我說說。”
孟眉就說她有一個日本娃娃,是朱詩文送給她的,然後展流雲自殺後,她聽說娃娃當時的配件小香包在展流雲的遺物裡,就去找朱詩文拿了。
“我也是很擔心的啊,擔心會讓人誤會。只好儘快去拿回來。”孟眉說。
蘇警官說,“娃娃是朱詩文的?有人能證明嗎?”
孟眉說:“公司裡的人都可以吧?這個娃娃是原來公司的員工去日本出差時,日本公司贈送的禮物,他就給拿到公司了。一開始放在會議室,後來朱詩文給放到了他的辦公室。我從公司離開時,他把這個娃娃送給了我。”
蘇警官說,“娃娃現在還在你們公司?”
“是。”
“娃娃的配件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娃娃原來有什麼配件我也不知道,它手裡拿着一把扇子,可能這個香包是原來的配件。”
蘇警官想去看看這個娃娃,孟眉痛快答應了。
他問孟眉:“昨晚你去的時候,朱詩文是醒着還是睡着?”
“醒着啊,還是他告訴我密碼呢。”
“你不知道保險櫃的密碼?”
“我怎麼會知道呢?”孟眉驚訝的說,“我都已經離開公司了。”
蘇警官對孟眉爲什麼離開公司很感興趣,路上問了很多,孟眉就略帶感嘆的講述了她和朱詩文之間的往事,蘇警官笑道:“這麼說,朱詩文這人挺不仁義的。”
孟眉笑着搖頭,說:“他這人就這個性格。說他不仁義吧也不確切,他還是要臉的,不然早把我給開了,也不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到了公司門前,蘇警官說:“那這個公司他就給你了?”
孟眉說:“他還拿着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而且當時就簽過合同,我手上的股份不得轉賣,要賣只能賣給他或他指定的人。”
廣源的人本來看到孟總被帶走都很緊張,不想不到一天,孟總和抓她的警察竟然有說有笑的又回來了,一時羣情激動。
孟眉先是笑,然後又沉下臉說:“都不幹活了?扣資金啊!”
人羣一轟而散,孟眉才請蘇警官去她的辦公室。
娃娃放在書櫃裡,蘇警官看到娃娃說,“這就是那個娃娃?”
孟眉把娃娃抱出來,還有娃娃的小椅子、腰帶等小東西一大堆。蘇警官已經有八成相信她的話了,因爲這麼多東西,很難說會不會忽略一個小香包。前提是這個娃娃確實是朱詩文送給她的。
這時蘇警官接到一個電話,他對着電話嗯了幾聲,跟孟眉握手說:“打擾您了,孟小姐。”
“哪裡,你們也是爲了工作嘛。”孟眉笑着說。
蘇警官笑着搖搖頭,“沒辦法啊,有人提供線索,我們就要查嘛。”就是,看來朱詩文的腦子確實是不好用的,竟然連娃娃是他送給孟眉這件事都忘了。這下倒是疑點更多了,如果展流雲不是自殺,那朱詩文比孟眉更有殺她的理由,因爲他跟展流雲有着直接的利害關係,相反,孟眉倒是沒有。也有可能是孟眉與朱詩文聯手殺人,而現在朱詩文打算過河拆橋,告發孟眉以救自身。
蘇警官走出廣源,打算繼續盯着朱詩文和孟眉,狗急跳牆,這兩人真有鬼的話,早晚會露出馬腳的。
辦公室裡,孟眉摸摸小葉子的小手,把小香包系在它手上。
真是你嗎?小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