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滑落西方,天邊漸漸泛起白色微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着幾顆殘星,朦朦朧朧如同銀灰色的輕紗籠罩着整座城市。
剛上飛機,祁牧焱就聯繫陸衍恆替小丫頭辦了轉院手續。飛機降落後,他直接飆車趕去私人醫院。
“什麼情況?”見到一身白色醫生袍的男子,他開門見山地問。
陸衍恆見他臉色不佳語氣不善,趕忙避重就輕道:“不算嚴重,除了手臂上的刀傷,其他的都是皮外傷,就是傷的地方比較多,淤青比較深。聽那邊醫院的人說,傷都是跟小流氓打羣架打出來的。你們家小丫頭是什麼脾氣你也知道,年紀小容易衝動,打架也不可避免。”
“查出是什麼人做的沒有?”他的意思很明確。
但是據說對方只是些小混混,實在沒有必要大動干戈。
“我聽那邊醫院的護士說,是她媽媽送她過去的,交了醫藥費就匆匆離開了。”陸衍恆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又故意轉移話題道,“會不會是她媽不同意她跟你,對她施行了家法?”
男人冷冷一個眼風挑過去,他立刻識趣地閉了嘴,想了下,又加了一句:“沒事,小孩子正在長身體恢復力強,三天後絕對又活蹦亂跳了。而且我給她用的都是純進口藥,身上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神色冷峻,祁牧焱陰沉着臉沒有再說話,微斂的眸底隱藏着難以分辨的複雜。她媽送她去的醫院,這個消息到底是真是假?韓妙心失蹤多日,他的人找了許久都沒有查到她的下落,她怎麼可能突然出現?
陸衍恆見他沉默着,以爲是擔心小丫頭,指了指的病房道:“她估計也差不多醒了,你進去陪她吧。如果有問題,隨時叫我。”當然,最後一句只是爲人醫者習慣性的客套話,她的傷真不算重,不過淤青難消,某人恐怕要心疼好一陣子了。
祁牧焱站在病房外,透過玻璃窗靜靜看着病牀上的女孩,她清秀的小臉上眉頭緊緊蹙起,纖細的手臂放在牀沿,其上繞着厚厚的白紗布。
男人定定看着她,在門外站了好久。直到枕邊的人兒睫毛扇動了幾下,轉醒過來,他才推門而入。
韓思藝微微睜開眼,病房內微暗的燈光正暈在男人薄薄凝霜的面孔上。視線凝定,她望着他那樣俊美絕倫的臉,此刻似乎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冷冽氣息:“……大叔?”
幾個小時前,與人打架的場景浮
現在眼前,她想起來了,在自己被打昏前的最後一刻,有個人及時趕到把那羣壞蛋狠狠修理了一頓。
是大叔麼?是他救了她對麼?
女孩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等着回話。
祁牧焱站在病牀前沒有應聲,薄脣緊抿,臉色有點難看。
整個空間,瞬時安靜無比。只有緩緩滴着透明液體的細長輸液管裡,有着極細微的滴答聲。
韓思藝被他瞧得莫名的心慌,舔了下脣,又叫了一聲:“大叔?”
“韓思藝,”片刻後,男人忽然低聲開口,勾起脣角淡淡反問,“你知不知道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
他從來沒有連名帶姓地叫過她,這麼嚴肅又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她給問懵了。
韓思藝想了一下,點頭道:“嗯,從不同角度出發的話,任何問題的解決方法絕對不止一種。”這句話老班經常在課堂上講。
“那你知不知道,打架是最愚蠢的一種?”見她絲毫沒有意識到打架的危險性,男人臉色一沉,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個音度。
“啊、?”她撇撇嘴巴,不知死活地反駁了一句,“可是在我看來,打架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啊。”
“有效?”祁牧焱居高臨下盯着她,深邃的黑眸中平靜得沒有半點情緒,“打到最後把自己弄進醫院,韓思藝,這就是你要的效果嗎?”
在韓思藝的印象裡,大叔是溫柔的,體貼的,對她說話從來都是輕聲細語,可是現在他這種不溫不火不陰不陽的語氣,真的很嚇人,比罵她,吼她還得更讓她害怕。
當時的情況哪裡還容得她從不同角度慢慢思考,哪種解決方式比較和諧啊?下回再遇到那種混蛋,她還是會見一次打一次的。更何況自己又沒有做錯什麼,大叔非但不關心她,還來兇她,批評她,怎麼能這樣?
想着,女孩心裡委屈極了,吸了吸發酸的鼻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囁嚅着說道:“大叔,我疼。”她咬着下脣,大眼中水光盈盈的模樣扣人心絃。
“現在才知道疼,打架的時候幹什麼去了?”雖然嘴上說着重話,他究竟還是放心不下,走到牀邊輕聲問道,“哪裡疼,我看看。”
“都疼。”苦着一張小臉,她將包紮得很誇張的手臂放到他眼前,“你看,你看,流了好多血呢。”
“還有哪裡受傷了?”男人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捲起她的病號
服,細細查看她的手臂,輕聲安慰道:“你放心,陸醫生說了不會留疤。”
“留也沒有關係啦,有道傷疤看上去不是更帥更酷嗎?”見大叔還是關心自己的,她不禁得瑟地揚起小臉,說得豪情萬丈滿不在乎,“道上混的,誰身上能沒幾道槓?”
“你還真拿自己當大佬了還?”男人不客氣地屈指給她一記爆慄,“不學好。”
大叔生氣了,以後誰給她做飯吃?誰接送她去學校?誰給她當抱枕暖牀?
眼珠輕輕一轉,韓思藝用沒受傷的手臂抱住他,果斷地向組織坦誠錯誤:“大叔,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敢了。”
“哦?你哪裡錯了?”他挑眉,不爲所動。
其實,她最最錯誤的地方就是,跟人打架打輸了還掛了彩。所以,從今天起她要發奮練功,爭取以後打架都能打得敵人屁股開花,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我不該跟人打架!”當然那些話在心裡想想就好,女孩彎起大眼睛,搖着他的胳膊,同時撒嬌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大叔,你就不要生氣了嘛。我保證,再也不隨便跟別人打架了。”記住是不隨便,要是隨便起來,那就難說了。
見她認錯態度良好,男人也不打算追究,沒再說什麼。垂首,他看着她白皙的皮膚上顯眼的一大片淤青,皺起了眉頭。
“大叔,比起我們韓家的家法,這點小傷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小case!”擡起臉,韓思藝對他講述起自己輝煌的歷史事蹟,“我以前在學校經常打架的,每次被我老孃發現,她都拿這麼粗的藤條抽我。你不知道,那個藤條抽在背上可比這些傷疼多了。記得有一次我被抽得後背出血,在牀上趴了整整半個月纔好。”
聞言,男人沒有說什麼,只是心疼地將她攬入懷裡。大手輕摸着她細軟的小短髮,微斂的眸底神色深沉難辨,夾雜着很多無法明說的情緒。
韓妙心會這樣對她,也是想更好的保護她。可是,這個丫頭太耀眼,太輕狂,她身體裡流着的是前任黑社會老大韓東烈的血,即使住在最貧困最骯髒的地方,也掩蓋不住她骨子裡那股爭強好勝的本性。
或許,還有那被迫掩藏住的掠奪廝殺以及站在至高點俯瞰衆生的野心,當哪天她得知真相沖破衆人加諸在她身上的封印,會不會成爲他最可怕的對手?
到那時,他對她絕下不了重手,而她對他,只會步步殺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