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軒木是一個星期以後,他來,她卻一點兒都不想見他。
腦海裡總會想起那天她看到的情景,他端着一碗粥,極盡溫柔的喂夏莫。
“怎麼了?我來你不開心?”冬日裡,他眼眸彎彎,帶着溫暖的色彩,他的笑蠱惑人心,若是以往她一定會掉進他璀璨的黑眸中,難以自拔,可現在……她只覺得憤怒。
見她不出聲,他便知道她又在鬧彆扭,小氣鬼!
他擡手想要撥弄她的發卻被她躲過,她扭過頭不去看他,有些不耐煩,明顯的排斥感。
對於嫣然來說,軒木的這個動作反射性的讓她想到,同樣的動作他對夏莫也做過,一絲小火苗猛然躥出,讓她憤怒難忍。
軒木有些尷尬的擡了擡手,最終放下,嘴角揚起,尷尬極了。
好像每次放假他們都會吵架,有的時候他真的搞不懂嫣然在想什麼,偶爾他會覺得厭煩,他的耐心正在一點點的消耗,又有的時候他會覺得疲憊,疲於應付一次又一次的摩擦,爲什麼每次先示弱的一定是他,爲什麼一定要他先哄她,她好像變得越來越難以琢磨了。
夏莫受傷,那麼多人都來探望,唯有她沒來。
他看到的景象是,夏莫一直呆呆的看着病房門口,等待某人的出現,他知道夏莫是想嫣然了,可直到夏莫出院嫣然都沒有出現。
她的心……多狠啊!
夏莫不常哭,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有的時候會不小心忘記夏莫是個女孩子,打打鬧鬧中難免沒輕沒重,他見她打架流血的次數比她掉眼淚的次數要多。
可那麼堅強的夏莫。在出院那天竟然哇哇大哭起來,她抱着軒木,在懷裡嚶嚶的道:“姐不再喜歡我了,姐爲什麼不來看我?”
那一刻,他抱着夏莫,喉嚨裡像塞了一顆大大的石頭,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對於夏莫竟有着說不出來的內疚。
他知道夏莫一直以來對嫣然的照顧和依賴,夏莫是刁蠻了些,任性了些。有的時候甚至會讓人覺得太過冷血恐怖,但反過來,她若是對一個人好,那便會付出真心。全心全意。
他雖不知道夏莫和嫣然到底鬧了什麼彆扭,但夏莫受傷了不是麼。她就不能顧慮一下一個病人的感受麼。
說到底,夏莫不僅僅是嫣然的妹妹,更是他的小妹。
一同長大的情分雖不見得是愛情,但卻足以濃厚到讓他更心疼受了傷的夏莫。
“你又怎麼了?”他是想哄她的。但是話到嘴邊後,才發現夾雜了天多的不耐煩。
他問她,你又怎麼了?
一個“又”字讓她變成了一個時常無理取鬧。蠻不講理的女孩。
又怎麼了?
是啊!他從來就不瞭解她的心思,在他心裡。她也許就是個動不動愛亂髮脾氣的女孩。
於是她更生氣了。
“我怎麼了?我沒怎麼!”她直視着他,毫無退讓之意,話語間滿是怒意。
她爲什麼這麼生氣,他不是應該最清楚了麼?他和夏莫兩個人在病房裡親暱的讓人噁心的樣子,換了哪個女朋友能受得了呢!
是!她是小氣,她愛吃醋,她甚至感覺到夏莫和軒木都在背叛她,憤怒,失望,傷心……她講不清這些天她心裡到底有多難受,而她的男朋友竟然一直都陪在另一個女生身邊。
有的時候她甚至會想是不是她太傻了,到現在才明白自己是被耍了,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她太冷血,太斤斤計較,太過無理取鬧,那誰又知道她心裡到底有多痛苦呢?
她很笨,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她曾經最愛的兩個人,夏莫和軒木。
可是面對背叛,她又無法裝作若無其事,沒有辦法不去憤怒,不去怨恨,不去反擊。
與其說她恨夏莫、恨軒木,倒不如說她恨這樣無能的自己。
她逃跑似的逃離了學校,本以爲漫長的假期會讓她恢復平靜,慢慢思考最近發生的一切,反思到底是哪裡錯了!
可事實上卻正好相反,她身邊仍舊不停響着她的名字,夏莫,夏莫,夏莫……
奶奶問,夏莫這次爲什麼沒有跟她一起回來。
嫣然問,夏莫會不會跟她們一起過年。
李嬸問,夏莫上次受的傷有沒有好一些。
是的,每個人都記住了夏莫。
那個臉上洋溢着快樂笑容的女孩,那個很容易讓身邊的人感染到快樂氛圍的女孩。
那樣一個女孩,美好、快樂、充滿正能量……他會喜歡她,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這樣想着,她便更加討厭夏莫,討厭軒木了。
她不夠聰明,也不夠冷靜,她若是足夠聰明,就不該跟他吵架,不該對他的到來表現的如此冷淡,不該對他置之不理。
可沒辦法,她就是這樣的人,沒有辦法不去在意,更沒有辦法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壞情緒。
甚至有那麼一刻,她想狠狠打他一頓,沒有任何理由,純粹的想發泄自己的壞情緒。
可沒有!她忍住了,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冷戰,選擇了最壞的方式。
“你……你總是這樣,什麼事都藏在心裡,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你能不能直接點兒!”顯然,軒木的耐心泵然倒塌,對嫣然的不滿傾瀉而出。
“好!是你讓我直接的,你別後悔!我和夏莫如果你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靜默,讓人窒息的靜,冬日的風在耳邊吹過,呼呼作響,他們站在小時候經常玩鬧的大樹下。對峙着。
片刻後,他率先發聲。
“你能說點兒有用的麼?你這是什麼破問題!”面對嫣然的問題,軒木是抗拒的,夾雜着憤怒。
他覺得嫣然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吃誰的醋不好,非要吃夏莫的醋。
夏莫是他妹妹,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是深厚的。但那種深厚的感情無關風月,跟愛情根本就是兩回事兒,她根本就不該問這樣的問題。更不該褻瀆他們從小到大的感情!
話說過來,夏莫除了是他的妹妹,不也是她的妹妹麼!
她們要好的時候天天膩在一起,比跟他在一起的時間都長。怎麼現在說翻臉就翻臉了呢!
“怎麼?你回答不出來了?”她冷笑,心中苦澀。就那麼直盯盯的看着他,表面上看起來冷漠平靜,內心卻如燒開了一鍋沸騰的水,害怕聽到他的答案。
“這就是你不去看夏莫的原因麼?”他不答反問。看着她,眼中迸發出駭人的怒火。
他以爲他的嫣兒是最善良溫柔的,他以爲他的嫣兒是最善解人意的。他以爲……是的!他曾經以爲嫣然足夠了解他。
可好像並不是!
她竟然在懷疑他,懷疑他和夏莫……
呵!多可笑。多可悲的想法啊!
他要怎麼跟她解釋呢?恐怕他現在無論說什麼她都是不會聽的。
“是!我爲什麼要去看一個根本不想見我的人,我爲什麼要死乞白賴的去探視一個那麼有心計,那麼無恥……”所有的話都嘎然而止,她滿臉淚水的擡頭看着他高高舉起的手。
心好似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的連呼吸都沒有了。
他……竟然想打她。
他是軒木麼?是那個善良純真的大男孩軒木麼?是那個疼她愛她的軒木麼?
她哭了!他的眼眸微縮,因憤怒空白的大腦終於恢復了神智,才發現他竟高高的擡起了手,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舉動嚇壞了。
“你不許……不許那麼說夏莫!”他收回手,心虛的道,聲音很小淹沒在冬日的冷風中。
“呵~”她哭着,笑了!
不許那麼說夏莫,他到底還是選擇了夏莫,那個和他從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夏莫。
“嫣然……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只是被氣暈了,這是他想說的話,但是卻被嫣然搶了先機。
“南宮軒木,你就是個大混蛋!”她大聲喊着,歇斯底里,哭着,淚水在冷風中被無情凍成了冰。
她恨他,全世界她最恨的人就是他,恨那個她最愛的男孩。
她轉身,想要離開,卻被他從身後緊緊抱着,將頭靠到她的肩膀上。
厭惡!他讓她覺得噁心。
他竟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又何必纏着她呢?還是他想娥皇女英盡得,無恥!
她掙扎着,想要擺脫他,可他越是掙扎,他便抱得便越緊。
“對不起……真的,嫣然,我剛剛只是氣壞了!”他低喃着。
可此刻的嫣然哪裡能聽得進去,腦海裡滿滿的都是軒木和夏莫的背叛,憤怒亦將她所剩無幾的理智燃燒殆盡。
她憤然轉身,“啪!”的一聲,凍結了雪花紛飛的世界。
他片刻呆愣,鬆開了緊緊抱着她的手,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
這是嫣然第二次打他耳光,與第一次不同,他目光凌厲的看着她,好似一把利劍,隨時可以置人與死地。
“顧嫣然!”他狠狠的道她的名字。
“南宮軒木,我們分手,從今以後,你我就是陌生人,連招呼都不要再打。”淚水在臉頰上凝結,她的話擲地有聲,故作堅強的平靜下,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他眼眸微縮,眼眶泛紅。
分手?
好!
分手!
“顧嫣然,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別哭着來求我。記住!不是你甩我,是我不要你了!”他道,把心中所有的憤怒都轉成了最惡毒的語言,一字一句,刺在彼此的心裡,逼着自己站在絕境上,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