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齊默趕去出事的製作曲轅犁的院子,就有看守大門的皁吏門子前來報說屠閔帶着一夥郡兵押着七八個人要進衙門。
“使君,屠將軍是想帶着人來後堂。”
那皁吏委屈巴巴地說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一臉惡相耳朵屠閔帶着一夥真刀真槍的郡兵想要闖府衙。
“沒事,放屠將軍進來。”
齊默倒是有些意外,這些個衙役們倒是還算忠心。
“駙馬,這些人想要硬闖那幾個院子,被我給拿住了,您看怎麼處置?”
屠閔一揮手,他身邊那幾個剛從邊軍轉爲郡兵的兇悍士卒便將幾個五花大綁的人扔到了地上。
“你們都是謝家的人?”
齊默好奇的問道,這年頭世家雖然很霸道,但是明面上還是很潔身自好的,哪有打出了自家名號硬闖民宅的道理,尤其是天下名重的謝家。
“喔不嘶!”
一個被湊得跟豬頭似的人趴在地上仰着頭口齒不清的否認道。
這夥人確實是謝家派來的,但是卻不能明面上承認。
之前報出了謝家的名號也是因爲被如狼似虎的屠閔等郡兵給打的七葷八素,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
“你說不是就不是啊!”
齊默又一下將這人的臉按進了土裡。
猝不及防,那人吃了一嘴的土,憤憤地瞪着齊默:你說是就是啊!
“刁民,還敢瞪本太守!”
不多廢話,齊默又讓這人的臉與大地來了一次親密的接觸。
這一番舉動讓一旁的陶侃再次看呆。
這還是讀書人嗎?
正讓那人學着如何感受大地的脈動,郡丞汪連小跑着趕了過來。
跑到齊默身邊時,已經是氣喘吁吁。
不怪汪連身體差,主要是他家不住在府衙裡面啊。
朝齊默拱了拱手,汪連道:“使君,這般審問怕是不妥。”
“審問,審什麼啊?”
齊默真摯而迷茫的眼神望向了汪連,郡丞在說什麼呢?
汪連的嘴角抽了抽,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下官聽說了有人要闖私宅的事情,這樣的事情自有朝廷法度,使君應該在前院公堂之上公開審理,怎能在後院之中動用私刑呢!”
“這夥人闖的是不是私宅難道郡丞大人不知道嗎?”
“那地方里面正在做什麼郡丞大人不知道嗎?”
“那曲轅犁事關重大難道郡丞大人不知道嗎?”
齊默接連三問,讓汪連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無論怎樣,使君動用私刑,於情於理都不對,我也會上摺子向陛下參你的!”
汪連這個郡丞雖然身爲郡守副職卻沒有實權,但卻也有直接向朝廷和皇帝直接上書的權力。
不過汪連是謝氏門生,而齊默則是皇帝如今的寵臣,汪連是不會向皇帝上書的,他的奏摺只會出現在實爲百官之首的司徒謝毅的桌案上。
汪連說完,只見齊默緩緩起身深吸了一口氣,汪連還以爲齊默是怕了,臉上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
蓄力完畢,齊默朝着剛從泥土中昂起頭的那人狠狠地踩下一腳。
咚!
啊!
人的慘叫聲悶悶地從土中傳了上來。
汪連上揚的嘴角死死地僵住,眼中噴射出的怒火似乎要將齊默給千刀萬剮。
一旁的屠閔和陶侃以及一衆郡兵也是目瞪口呆。
咱們的這位使君大人好像有點狠啊······
蹬完一腳之後,齊默朝汪連冷笑,“於理我這般毆打確實不妥,不過於情,我卻是恨不能生啖其肉,飲其血,抽其筋,將其挫骨揚灰!”
說罷,齊默又是一腳踢去,那人剛纔就已經被齊默蹬的那一腳給要去了半條命,此時又捱了一腳,也沒有力氣哀嚎,只是哼哼一聲。
“這是爲何啊?”
汪連瞪着齊默問道。
謝家這夥人要闖那幾個造麴轅犁的院子是幹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這也是因爲謝家知道了曲轅犁一事,貪圖曲轅犁能夠帶來豐厚的土地糧食和人口,這纔想要將這曲轅犁給偷過來。
這事謝家原本是讓汪連來做的,只是汪連沒有辦成。
他也去過幾次那幾個造犁的院子,不過那裡的看守十分的嚴密,自己憑着郡丞的身份好說歹說的纔算進去,不過進去之後汪連才發現就算是進去了也沒有用。
因爲每個院子都是單獨負責一部分曲轅犁的製作,最後再把這些零件送到軍營裡面去組裝封存。
而這些工匠們也都是被齊默予以豐厚的報酬給拉攏,這段時間的吃喝拉撒睡都沒有出過院子。
憑印象畫出一份圖紙和綁來幾個工匠的辦法都不成,最後逼得謝家沒辦法,這才動手硬搶,但連院門都沒有闖進去就被屠閔給打趴下了。
“此曲轅犁可提升農夫數倍之效率,節省人力至少十倍,郡丞想必都知道吧?”
“這我都知曉,可這和使君無故毆打旁人有何干系?”
“這其中發生的事情剛纔郡丞不在也不知曉,我便說與郡丞聽。”
齊默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微眯,便帶上了一股冷冷的寒意,又道:“在郡丞來之前這夥人已經交待了。”
“交待了什麼?”
汪連立馬緊張的問道,要是這夥人把謝家給抖了出來,那事情就麻煩了。
齊默又是一腳,怒道:“這夥歹人竟然想要毀壞曲轅犁!”
齊默這一腳嚇得其他被扔在地上的謝家人登時閉上了想要開口辯解的嘴巴。
頭兒都成這樣了,自己還開口不就是討打嗎?
沒有心思去聽那人無力的呻yin,汪連清楚齊默不過是在信口開河。
雙方準備對質一番,汪連便被齊默刷新了下限。
“剛纔這些人的招供都尉丞屠將軍和這一衆郡兵皆可作證。”
屠閔等人也沒有想到齊默竟然能無恥到這種程度,不過這樣的齊默倒是很對他們的胃口,於是乎屠閔等人齊聲高呼:
“吾等可以爲使君作證!”
“使君所言句句屬實!”
汪連臉部被齊默氣的僵硬,嘴巴卻微微抖動着。
這些郡兵能做什麼證?
還不和你齊默是一夥的!
“使君,這些人,怕是不能作證。”
汪連拼命地壓着怒火,一字一字的說道。
齊默微微一笑,道:“如何不能作證,這些人都是我大楚子民。”
汪連冷笑道:“郡兵及都尉丞皆是使君麾下,這些人應當避嫌,所言不足證。”
“你說什麼!”
屠閔上前一步,直接將手搭在了腰間挎着的佩刀上。
他身後的十幾士卒也紛紛執刀向前,虎視眈眈。
這些剛從邊軍轉成郡兵的士卒們個個都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
此刻他們氣勢發作,那股凜冽的殺伐氣直直的朝着汪連撲來,頓時讓這個從未碰過刀兵的汪連背後一陣冷汗直冒,雙腿也止不住發顫。
幸好身上的官袍足夠寬大,不然汪連的臉此刻就要丟大了。
“規······規矩就是規矩,即便是使君要鬧到陛下那裡去,也是······這樣。”
擦了擦額頭前的虛汗,汪連磕磕絆絆地說着。
“那殿中將軍的話呢?”
齊默笑盈盈的問道,目光瞟了眼陶侃,眉眼間的笑意卻讓陶侃突然身子一僵,有了種獵物被獵手盯上了的感覺。
“陶將軍是陛下封的殿中將軍,禁軍的將領總不歸我的麾下吧?還有,我當初可是擒了陶將軍的,所以說我跟陶將軍之間那可是恩恩怨怨的,他總不至於替我作僞證吧?”
雖說齊默這話按常理來說是有些道理,但是和你關係不好能和你在這兒?!
汪連恨不得將齊默那張堪比城牆厚的臉皮給撕下來好好看看是什麼樣的。
得到了齊默的一記眼神之後,陶侃忙大聲道:“我願意替齊大人作證!”
“使君,我勸你還是不要······”
“郡丞,先賢曾說: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我朝也是農爲國家之本,農事無外乎田地糧食,如今得上天之眷顧,我朝有人發明出了曲轅犁此等國之重器,可保我朝造就千秋之盛世,獲萬世的長存;而如今!”
齊默憤怒的一指被扔在地上的那羣謝家人:“這夥人卻想毀掉我朝之未來,本官享受着朝廷之俸祿,見到這樣的刁民,實在是氣憤不過!”
說着,齊默朝着那剛緩過勁好受一點的那人又來上一腳。
啊!
收回了腳,齊默又丟給了屠閔一個眼神,後者立馬咋咋呼呼的叫了起來。
“弟兄們,使君說的對啊,陛下對咱們不薄,每月的餉銀都從未少過,這天下咱們這些在前線流血賣命的人也出了一份力,但是地上這些人卻想要毀掉這天下,真是······真是氣煞我也!”
屠閔這樣一鼓動,手底下的那些兵立刻就躁動起來。
接着後面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打死這幫王八蛋!”,這羣郡兵們馬上又衝了過去對地上那夥謝家人拳打腳踢。
“住手!住手!都住手!”
眼見着要死人了,汪連急忙衝進了人堆裡面將這羣郡兵拉開。
但汪連一個文官哪裡能將這羣彪悍的邊軍給拉開,不僅如此,混在人堆的汪連還捱了好幾下黑腳。
沒辦法,汪連只能退出來等屠閔等人自己停下來。
卻瞧見齊默環手抱胸,笑看着這一幕。
“使君,你難道就不管管嗎!”
汪連憤怒地向齊默質問道。
“他們都曾經在邊疆給了陛下和國家拋頭顱灑熱血,如今見到這樣禍害國家的事情這麼氣憤也屬正常,不瞞郡丞,要不是擠不進去,我也想進去再踹兩腳呢。”
“你······你······”
汪連手指着齊默,身子也氣得直髮抖。
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根本看都沒看汪連,齊默饒有興趣的盯着正在暴打謝家人的郡兵們。
你,不錯,拳拳到肉,招招黑手。
“郡丞若是想向朝廷或者陛下參我就快去吧,再晚些驛站那邊就不送無關緊要的摺子了,我看完之後也該去忙自己的事了。”
這個時候汪連哪裡敢走,他自己因爲沒有辦好謝家之前交待給他的事已經惹得待在宛陵的那位謝家人不快了,現在要是走了,明日怕是就要暴斃而亡了。
等到郡兵們都打累了,而地上這羣謝家人也已經被打的不能開口說些什麼了,屠閔才招呼手下的弟兄們撤開。
“屠將軍。”
“末將在。”
“再辛苦弟兄們一下,把這羣人扔到牢裡關好;還有,曲轅犁那邊也要加派些人以防歹徒。”
“是。”
屠閔咧嘴一笑,轉過身跟郡兵們揮了揮手,“把這些貨都弄到牢裡去。”
“遵命!”
郡兵們兩人一小隊,兩人各自抓着半死不活的謝家人的一隻手拖走。
“使君,你可想好了這麼做的後果?”
汪連冷哼一聲,有一種憐憫的眼神望着齊默。
走近些,汪連沉聲對齊默道:“即便是換了個郡守,在這個地方誰也不能得罪謝家!”
與汪連對視了一眼,齊默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一邊朝着書房走去一邊朝着景澤喊道:
“你去把我昨天還沒處理好的冊子拿過來。”
大戲已然唱完,衆人各自散場。
汪連一甩袍袖,氣呼呼地離開。
屠閔也帶着郡兵將那些要硬闖的謝家人給拖到了牢裡面去。
路上,郡兵依舊興奮的說着剛剛發生的事情。
齊默這位郡守給他們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也讓他們對齊默的好感不斷地增加,亦有許多人接受了已經成爲郡兵的事實。
雖然不能跟着將軍在前線殺盡胡虜,但是跟在使君身後暴揍這些世家貌似也挺好。
想當初他們在前線殺敵,那些個世家們卻在背後不停地給他們各種下絆子,弄得他們這些人好不惱火。
但是因爲世家勢大,糧草兵器甚至兄弟們每月的銀錢都被世家抓在手中,就連將軍有時也得考慮戰事而被迫忍讓。
而今跟着使君,能痛痛快快的將那些世家的人給扁一頓,真爽!
聚賢樓,三樓頂層天字一號雅間內,汪連老老實實的站在一個一臉陰鷙的年輕人跟前,背後冒出的冷汗絲毫不遜於面對郡兵時。
咚!
年輕人突然鬆開了手握的茶盞,雅間裡的地板上全都鋪上了一層華麗的地毯,茶盞一聲悶響的落在了地上,盞內的茶水全都灑了出來。
年輕人微微搖頭,眼神中盡是冷漠,“灑了,真是可惜。”
“那就殺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