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等待,靜靜地等待(05)

不知不覺之中,歐陽伊雯離開雁南S中快要一個月了。

在這些日子裡,陳浩楠過得很充實,每天忙忙碌碌的,似乎忘卻了許多煩惱。但是,每每一靜下心來,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常常想起歐陽伊雯,想起和她相處的那些開心的日子。然而,又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他心裡難免有些擔憂。

歐陽伊雯走後,陳浩楠再也沒有寫《過客行》了,他覺得只有和她一起他才能找到那種寫詩的感覺。但是,爲了讓事情有頭有尾,在歐陽伊雯離開整一個月的這天,一時之間陳浩楠詩性大發,作了一首古體形式的詩,他把它取名叫做《春夜雜感》,作爲《過客行》的終結篇。詩曰如下:

溼霧雲煙路茫茫,

大徑小徑皆愁腸。

乘風破浪氣豪邁,

快要作古快作塵。

————————

山海人稱第一關,

我欲破之終不還。

顏面不知何處去,

如風似煙已消散。

————————

歸客一路思萬里,

只恐萬里不留人。

欲向濁浪拋金鉤,

無奈心死志亦悲。

————————

鎦金歲月難相忘,

八尺男兒怎弱當?

整飾待裝意氣鴻,

回頭重拾舊河山!

當且不在話下,因爲陳浩楠認爲自己的詩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他的那份雄心卻在悄悄之中變得更加磅礴,甚至有些盛氣凌人了。也正是因爲有了這份雄心和盛氣,陳浩楠的爲文也彰顯出大氣,他的一篇考試作文更是引起了軒然大波,短時間就轟動了整個雁南S中……

話說這天早餐過後,語文老師蔣志捷一走進辦公室就開始閱卷了。蔣老師教的是213班和214班兩個文科班的語文,上週他給兩個班的學生進行了一次測驗,這幾天以來他一直都在閱卷,特別是昨天晚上,他一直忙到十二點多鐘才停下。這不,就剩下214班的十來份試卷沒有閱完了,吃了早餐他便急急忙忙地趕來了辦公室,想早點把試卷閱完,等中午上課的時候好發放給學生們。

一坐下來,蔣老師就忙開了。但是,剛看了兩份試卷他就厭煩了,因爲這兩份試卷上錯誤連篇,特別是作文,偏題都快偏到非洲去了,而且還字跡潦草,跟鬼打架似的。他氣不打一處,差點就把試卷給撕了,好在他猶豫了一下,要不然這試卷就難逃厄運了。

等蔣老師拿起第三份試卷時,他驟然興奮了,因爲這一份是陳浩楠的試卷。這個學生他很瞭解,門門功課都很優秀,特別是語文,上次月考中居然考了126分,位居整個高三年級的第一名,讓他這個做老師的也長了不少臉。

慢慢地批閱着陳浩楠的試卷,蔣老師心裡特別舒暢,畢竟是成績優秀的學生,試卷上的錯誤很少,再加上字跡清晰、俊秀、飄逸,他幾乎是一路紅鉤鉤打下去。等到閱看陳浩楠寫的作文時,他更是驚訝了,幾乎是拍案叫絕……

這次測驗的作文是以“等待”爲話題,不限體裁、不限題材,而陳浩楠的作文以《姜太公垂釣盛春秋》爲題,文章內容如下:

有些時候、有些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唯有等待、等待……

——題記

帝乙【註解1】崩,紂王立。紂王性殘貪樂,設炮烙之刑以鎮民,築酒池肉林以尋歡。時後,又專寵狐人妲己氏,以致天下皆暗,民怨四起,揭竿而義。

且說渭水之畔,有一垂釣老翁,名曰“姜尚”,道號“子牙”,人稱“姜太公”。話說太公垂釣之竿者,離水三尺,且無鉤,唯有一尺細繩系之。其側於渭水河畔,沐寒霜,歷風雨,已七七四十九載矣。時至,白髮蒼蒼,長鬚飄飄,有神仙凌雲之氣。

河之神甚奇之,數欲出而問其故,但終以“事不關己,己不操心”而塞之。一日,河神終不能忍之,遂現於水面,問太公曰:“公獨坐江畔已四十九歲矣,何也?”

“君豈不見吾正釣乎?”太公捋須而言。

河神聽而狂笑之,曰道:“公之釣杆無鉤、無餌,且離水三尺,何以釣焉?”

太公亦笑曰:“釣魚必用之以鉤餌,釣人何以用之?吾西山學道而歸,至此表爲釣者,但志不在魚也,實爲等人。當今之世,紂王暴虐,百姓遭殃,吾在此等一英雄出,望其招之,吾必助其伐暴紂,成千秋大業!”

河神實爲不忍,復言曰:“公,白髮蒼蒼矣,廢光陰數十載,等不如尋也?且天下英雄之多,數而不盡也,公又待何?”

太公立答曰:“天下事難料矣,且有事是強求而不可得也,必爲之等待。人有尋之因,吾有待之由,至於英雄何也,吾亦不知,誠難告也!……若不等英雄出,救萬民於水火,吾甘願坐而化之,歸天命亦駐此而待之!”

河神終難明其故,然視太公心如石堅,遂不再問,隱於水,復不再出。

既之,乾坤翻轉,滄海桑田,萬物皆變,而太公依然獨坐江畔,以明月爲鉤,以自己爲餌,垂釣千秋盛世。

時後,果有一英雄出,乃文王也。文王領車騎百餘,路渭水亦視太公垂釣之怪,故近之而問其故。太公坦然如實答之。文王聽罷,深感之,遂與太公長談,言語中而知太公賢,故招之爲相。未久,文王崩,太公佐武王,嚴治其軍,廣招天下賢能之士,撫流民獎耕織,周國實力激而大增。期年後,周軍兵臨朝歌,紂王**而亡。至此,大商灰飛而煙滅也,周開八百年之盛世!

是謂:姜太公垂釣,願者上鉤!願之源,可爲等待也!

———————————————————————————

細細地把陳浩楠的作文讀了一遍,蔣老師揮筆就給了一個大大的55分(作文總分是60分,平常閱及比較優秀的作文,蔣老師最多也就給個48分,給50分的都是極少的。因爲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他禁不住就失聲嚷道:“絕啦,真是好文章啊!”

鄰座的老教師李富軍聽到蔣志捷突然來的這麼一嚷嚷,笑了笑,立即就問道:“蔣老師,怎麼這麼高興呀?”

“來、來、來,李老師,您幫我看看這篇作文怎麼樣啊?”蔣志捷連忙起身把陳浩楠的作文試卷遞了過去,臉上滿是笑容。

剛一接過試卷,一眼瞄了一下作文題目,李富軍便連連笑着稱道:“哎呀,‘姜太公垂釣盛春秋’,這個題目很好啊,有吸引力,也很大氣呀!——不錯!不錯!”

“那您再看看這文章,簡直就是一絕了,我從來都沒有看到哪個學生能寫出這麼好的作文……真是太不簡單了……”

“是嘛,那我得好好看看了!”李富軍說着話忙就細細地讀起了文章。幾分鐘過後,他慢慢地放下試卷,整個神情不由地就漸漸嚴肅了起來。

“李老師,您怎麼啦?”看到李富軍的神情有些不對勁,蔣志捷立馬就問道,“是不是陳浩楠這文章哪個地方不對頭啊?”

突然,李富軍出聲了,他禁不住拍了拍桌子,大聲嚷道:“太好了,真是一篇絕好的文章啊!”

在整個語文教研組,李富軍的教齡算是最長的,又因爲他當了多年的教研組長,各方面的經驗都是很豐富的。聽到他也這麼誇獎陳浩楠的文章,蔣志捷連連笑了笑,說道:“您也這麼認爲啊,想必這文章真是不一般了,看來我給了個55分是給對了呀!”

“真的不簡單呀,一個學生能寫出這樣的文言文形式的文章真是不簡單啊!”李富軍用手指頭輕輕地點了點試卷,又連連稱讚道,“這篇大的亮點就是文言式行文,再是典故用的極爲恰當,想象力也豐富……簡直就是無可挑剔呀!”

教研組長這麼一說,語文組辦公室的其他老師不免也好奇了,不約而同地都圍了過來。隨即,陳浩楠的作文試卷就在老師們的手中傳開了,讚歎聲和議論聲立即也是一片連着一片。

忽然間,一個高高瘦瘦的老師高聲說話了。此人姓周名博彥,是211班和212班的語文老師,他靠在辦公桌上,用手輕輕地撓了撓鼻樑,便微笑着說道:“這個陳浩楠我知道,他原先是211班的,後來文理分科纔去了214班。這個同學呢,爲人有些驕傲和自負,但確實是很優秀,特別是語文成績那是沒得說了,文筆也很好……”

“這個就是上次高三月考語文成績得了第一名的那個陳浩楠吧?”這個時候,年輕的女老師李敏笑着說道。

蔣志捷聽了,連連點了點頭,應道:“對、對、對,就是這個陳浩楠,上次語文考了126分……”

“那難怪了,果然是不同凡響啊!”李敏笑了笑,慢慢地說道,“剛纔我粗略了看了看這篇《姜太公垂釣盛春秋》,先別說它的故事內容,單就說一下文言句式吧,用的很地道,幾乎沒有語法錯誤。這對一個學生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

“是呀,這篇文章的想象力真是奇特,”突然,站在李敏旁邊的女老師孫曉銘插上話來了,她把陳浩楠的作文試卷拿在手裡,慢慢地說着,“它用了《封神榜》裡面的一個故事,中間還虛構了一個‘河神’,讓人看似感到意外,但事實上卻是另有深意,爲點明文章主旨起了很重要作用……”

突然間,李敏想到了一個問題,忙就看了蔣志捷一眼,笑着說道:“蔣老師,我覺得您給的分數也太小氣了吧!”

“對呀,對呀,太小氣了……”衆位老師也連聲附和了起來。

被這麼一鬧,蔣志捷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趕忙笑了笑,問李敏道:“李老師,那你看看我應該給多少分啊?”

“應該是滿分,60分呀!”

“對呀,我也同意李老師,應該給個60分嘛!”女老師孫曉銘也揚了揚頭,立即又插上話來了,“現在的學生別說用文言文句式寫作文了,就是讓他們背個文言文也是叫苦連天的……這個陳浩楠在我們雁南S中也算是開了先河了,就其勇氣和魄力而言,60分肯定是不爲過的!”

這時,陳浩楠的作文試卷又傳到周博彥的手上了。他把文章細細地又讀了一遍,神情不由地變得嚴肅了,隨即他就道出了心中的隱憂:“剛纔各位老師都說了,陳浩楠的這篇文章確實是好文章,我也同意,但是李老師跟孫老師所提的要給滿分,我覺得有些不妥當。現在好多學生都有跟風的現象,倘若給了陳浩楠60分,其他的同學勢必會效仿於他,也會用文言文句式寫作文的。然而,並不是每個學生都有陳浩楠這般文筆和文言文功底,到時候寫出來的作文肯定會出大問題的!”

很快地,李敏就辯駁了起來:“周老師,您說的對倒是很對,但我們現在是就這個同學的單篇作文做討論的,應該以文論文,好就是好,不要考慮其他學生的跟風和模仿!不過話又說回來,其他同學跟風模仿,寫寫文言作文也並不見得會出什麼大問題,說不定還會產生更多的好文章呢!”

“這、這倒也是真的!”周博彥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他不得不承認李敏老師的話很有分量了。

緊接着,衆位老師又是一番激烈的爭論,但是對陳浩楠的作文,大夥兒幾乎都是持肯定意見的。這期間,教研組長李富軍一直閒坐在旁,沒有發一絲言語,然而他的腦袋卻一直都在高速地轉着。說實在,他教了二十多年的書了,還沒有遇到一個學生用文言句式寫作文的,更難人可貴的是,這篇《姜太公垂釣盛春秋》寫得那麼好,首先是用字用詞都極其恰當、合理,且相像力豐富、奇特,這是一般的學生根本就無法做到的。漸漸地,他對這個叫做陳浩楠的學生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不知不覺的,陳浩楠的作文試卷又在老師們的手中傳了一遍,這麼一來,更多稀奇古怪的問題立馬又鑽出來了。當然,老師們的這些問題都是衝着蔣志捷來的。連連應付着同事們的種種提問,蔣志捷差點就招架不住了,好在他們的問題適時停止了。悄悄地退到後面,蔣志捷不由地摸了一把汗,忽然發現李富軍在旁坐着,卻一言不發,只是面帶着微喜之色。小思了一下,蔣志捷連忙走了過去,微笑着問道:“李老師,您怎麼不說說話呀?——您可是咱們語文組的泰山北斗,也點評兩句吧!”

李富軍看了蔣志捷一眼,淡淡地笑了笑,但是他並不着急說話,他只是翻手看了一下表,便慢慢地站了起來。隨即,他又伸手在辦公桌上重重地敲了幾下,笑着發言道:“各位老師,你們都別爭了啊,聽我這個半老頭子說兩句吧!……說句心裡話,我確實是喜歡這篇《姜太公垂釣盛春秋》,這不僅僅是因爲這個叫陳浩楠的學生寫得好,更重要的是他有難人可貴的勇氣和魄力,我想給他打個60分也是應該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蔣老師已經給評了個55分,也是不錯的分數了——我看就這樣吧,我給他再加上3分,這3分就算是對他的勇氣和魄力的一種獎勵吧!”說着話,李富軍便招手接過了陳浩楠的作文試卷,掏了筆,他便在蔣志捷評的“55”後面加了一個大大的“+3”。

蔣志捷立即搭上話來了,他接過試卷便說道:“李老師這個提議好啊,要是給了滿分,我還真怕陳浩楠那小子沾沾自喜,驕傲了呢!”

“呵呵,也不錯了……這個小子有前途的……真是不簡單啊……”忽然間,幾個男老師便連聲笑着讚道。

“我看大家都別爭論了,”笑了一下,李富軍趕忙又插上話來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馬上就要上課了,有什麼事我們晚上可以再討論討論。至於這篇《姜太公垂釣盛春秋》的作文,蔣老師你也不要掖着藏着了,趕緊送到複印室去,爭取全校每個班的每個學生都能人手一份,以作參考、以作學習!”

“好呀,這個提議最好了,讓每個學生都好好學習一下,讓他們也知道什麼叫做‘高手作文’!”李敏老師隨即就拍起了手。見她這樣了,其他老師自然也不敢懈怠,立即也跟着鼓起掌來了。一時之間,整個語文教研組都樂翻了天,掌聲一陣接着一陣。

就這樣,陳浩楠的作文《姜太公垂釣盛春秋》按照原件複印,很快便在學生們當中傳開了,立即就引起了一場大轟動……

【註解1:帝乙,商朝第30代國王,姓子名羨,紂王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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