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星期一，平安夜，中午。
玄國可不照顧你西方的洋節，該上課上課，該上班上班。雖然說是節日，但其實就是一個約人出來玩的理由——在其他普通日子約出來像是‘沒錯我就是喜歡你’的直球表白，而在節日約出來則是充滿‘哎哎哎我只是不想一個人過節而已’的傲嬌感。
“……嗯，好，那承靈你去忙。”
任星美看見自家老哥放下手機，耷拉下腦袋，心裡咯噔一下——上一次她看見老哥這般冷卻激情失去人生動力的時候，還是他在拳皇裡被自己滿血perfect一串三，被打得慘叫‘換個遊戲換個遊戲’。
東承靈在老哥心目中的分量，已經達到這個程度了嗎？已經跟遊戲一樣重要，甚至比遊戲還好玩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任星美試探性問道。
“今晚承靈多了一節課要上。”任索撐着臉頰，扒拉着面前的茄子牛肉飯，語氣幽怨得像是訂好情趣酒店的妻子聽見丈夫今晚要加班。
“是五班吧。”任星美說道：“他們本來是明天晚上有一節修煉課的，但明天聖誕節嘛，他們班長和學生聯名申請提前上課，但我聽說學院好像不批准的啊，而且他們老師也不是東老師，而是廖老師啊……”
“廖老師昨天知道他老婆的預產期提早了，請假回老家等老婆生孩子去了。”任索說道：“學院只能找替課老師，然而根本沒人有空，只能提前上課……但好死不死廖老師明天有三節課，全部都得找替課老師，承靈白天也滿課了，她只能上夜晚那節課，但她明晚又跟我約好了，所以就將明晚的課調到今天晚上……”
“所以今晚承靈沒空做飯了，聚餐自然也取消了。”
任星美眨眨眼睛，問道：“一天不吃東老師的飯，哥你就渾身不舒服？”
“不是啦。”任索擺擺手，說道：“只是我本來想今晚喊人過來聚聚，現在總不可能喊他們過來飯堂吃飯啊……”
任星美鬆了口氣，隨口說道：“那你可以親自下廚啊。”
“那我寧願喊他們去飯堂吃飯。”
他們兩個吃完飯，任星美便去客房躺着午休。這兩天只要東承靈上午有課，任星美就會去飯堂打包兩份飯，找一直修煉到中午的任索一起吃飯。
任星美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反而更像是來任索家午休，吃完就在客房睡個午覺，下午繼續上課。
她是任索的家人，就該這麼光明正大，還能找任索撒嬌要錢要抱抱，反正只有她撩任索的份，那當然得玩任索玩個爽啦！
任星美去客房坐在牀上玩手機消食的時候，客房被叩了三下：“我能進來嗎？能進來嗎？進來嗎？”
“進來吧，我在換衣服！”任星美隨口說道。
任索毫無顧忌地開門進來了，呵呵笑道：“換衣服？”
任星美朝他伸了伸腳丫子：“襪子也是衣服啊，不允許我脫襪子啊？我說換衣服你還闖進來，說，你是不是對妹妹圖謀不軌？”
“是啊是啊，我想用膠帶綁住你的雙手，用口球塞住你的嘴巴，然後……”任索坐在牀上，嘴裡發出邪惡的笑聲，說出一句句連上庭都免了可以直接上槍斃名單的話。
“然後你想對我做什麼？”任星美反過來抱住任索的手，昂起下巴看着任索，說道：“讓我用腳跟你打拳皇？”
任索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任星美扯了扯嘴角，她都認識自家老哥十幾年了，哪還不知道老哥連黃段子都說不利索。她用光滑的腳丫子蹬任索的屁股：“走走走，別打擾我睡美容覺。”
“行，”任索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給她：“喏，送你的。”
“是新遊戲嗎？”任星美十分淡定地接過來：“又要我打出白金成就？”
“不是遊戲。”任索站起來說道：“對了，我現在要出去一趟，估計下午纔回來，你調好鬧鐘去上課，別睡過頭了。”
“我又不是你。”
等任索關上門，任星美才打開牛皮紙袋，心想莫非是新出的硬核魂系遊戲《只狗》，或者是爽快動作遊戲《神泣5》？
然而，她從紙袋裡拿出來的，卻是一條黑色圍巾。
圍巾底色是黑色羊絨圍巾線，但上面卻是點綴了無數金色的星輝圖案，有的是五角星，有的是六芒星，有的是十字星。
任星美呆呆地看了這條圍巾幾十秒，然後拿出手機打開淘寶，在搜索欄寫上「圍巾」「黑色」「星星」這三個關鍵詞。
不過她最後卻是沒有按下搜索鍵，而是直接圍上圍巾，走出去大聲找哥哥，找遍全屋連馬桶蓋都翻起來，也沒看到任索，她纔想起任索剛纔說要出去一趟，傍晚纔回來。
她無可奈何地回到客房在牀上躺屍，發了一會呆，又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選擇搜索黑色星星圍巾。
有類似的商品，但都跟她手上這條完全不一樣。
“不~會~吧！”任星美悲鳴一聲，側身躺着，雙腿蜷縮起來，用圍巾裹住自己的口鼻，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聞到哥哥的氣息，“你不打遊戲織什麼圍巾啊！你買一條也可以啊，自己織什麼啊，不浪費時間嗎？真蠢！”
她用圍巾捂住快要燒起來的臉龐，感覺心臟怦怦直跳，咬緊嘴脣低聲嘟囔：“你怎麼可以變成這個樣子……你不是連對人好都不會的傻子嗎……你怎麼能變成一個騷貨……”
“……算了，原諒你了。”
她蓋上被子，就這樣戴着圍巾睡覺，臉上露出像是黃鼠狼偷了雞一樣的笑容，甚至連手機鬧鐘都忘了開，就這樣安適舒服地睡着了。
不過她肯定會起牀的，因爲她等下還要戴着去上課呢。
……
……
“其實我用不着這玩意……”
對策局副局長辦公室內，黎丹拿起面前這條灰色的圍巾，圍巾上有各種打呼嚕的圖案，諸如‘zZzZzZ’、‘（:3【___】】’之類的。
他又看了看圍着圍巾的任索，說道：“你也用不着這玩意吧？”
“今天風比較大嘛，脖子被吹到還是挺不舒服的。”
任索煞有其事地說道：“說不定戴着會更容易睡覺哦，你就拿着吧，別忘記我的好就行了。”
黎丹想了想，點頭：“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謝謝。”
他看見任索還拿着一個牛皮紙袋，“你要送給副局長？”
“怎麼可能，他想要圍巾，讓他管自己女朋友要去，”任索切了一聲：“我怎麼可能送他圍巾，我又不是變態。”
黎丹心想也是，他也沒打算問任索還要送給誰，不過任索倒是問道：“想睡覺嗎？”
難得任索來一次，黎丹也卻之不恭，坐在椅子上讓他將自己催眠。
不過任索開始玩手指催眠的時候，忽然問道：“對了，喬木依在不在局裡？”
“她上午和姚菲出去了，有任務，估計快回來了……”被睡意襲擊的黎丹下意識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全盤托出。
“謝啦。”
等等！
困得睜不開眼睛的黎丹腦海裡忽然閃過一絲靈光——他問喬木依幹嘛？
臥槽！
讓我起來，我不要睡覺，我不要忘記這個八卦，我還要對任索說一句：你不是變態，你真他孃的是個勇者！
將手從沉睡的黎丹身上拿開，任索哼着遊戲BGM《亡靈序曲》離開對策局。
黎丹晉升三轉，他一直都沒有時間（懶得找時間）找黎丹睡覺，這次來對策局送圍巾，剛好能順便拿到這枚三星鑰匙。
鑰匙他永遠不嫌多，四條三星鑰匙能合出一條四星鑰匙呢。
就是大老遠跑這麼一趟有點麻煩，如果東承靈今天不是因爲要補課，晚上聚餐取消，他才懶得跑，直接將所有人聚集起來發圍巾就行了。
織圍巾也只是他的一時興起，他以前上大學的時候，聽說別人過聖誕節都是要互贈禮物的，不過他們宿舍——或者說他們整個專業全都是和尚，根本不流行這玩意，而且一羣佬互相送禮物，送種子資源嗎？
而現在他認識的羈絆者都是今年認識的，之前沒和他們過聖誕，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羈絆的作用下送禮物，反正任索就先送爲敬——又不是生日，他不用考慮對方喜不喜歡，盡心意送條手織圍巾就可以了，至少可以增進一點好感度吧？
而且他還特意爲每條圍巾設計了圖案呢！織得多辛苦啊，花了好幾個夜晚呢！
雖然聚餐取消了，但禮物還是要送的，然而任索聖誕節當天從0點到24點都被人預訂了，根本沒時間送禮物，所以便打算在平安夜這天將所有圍巾送出去。
學院裡面的還好說，學院外的，任索只能親自出來一趟，沒想到喬木依不在對策局裡。
走出對策局，任索心想要不要給喬木依打個電話，或者等到明天出來見面的時候再送給她？
“來找我啊？”
一隻玉手勾住了任索的脖子，任索側過頭，看見喬木依出現在他旁邊，笑吟吟地看着他。
工作時間，喬木依自然是穿着黑色的對策馬甲，將長髮盤起來，似乎化了淡妝，微微揚起的嘴角帶着笑意，微眯的狐眼總讓人感覺古靈精怪的，整體看上去幹淨利索。
她今天穿得打底衣領口很低，任索低頭就看見她宛如白玉的脖頸和醉人的鎖骨。注意到任索的視線，喬木依吃吃一笑，摸了摸任索脖子的圍巾，故作嘆息：“真好啊真好啊，有的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有圍巾戴，而有的可憐小女孩整天風裡來雨裡去，卻什麼都沒有……”
“那正好。”
任索拿出牛皮紙袋裡的圍巾，直接給喬木依圍上，說道：“今天風挺刺骨的對吧？我出門的時候也戴了圍巾，不僅僅是爲了暖和，重點是擋風……沒想到蓮江的冬天還挺大風的，以後還得買個口罩才行，其實你送我的口罩也挺不錯，但上面寫着‘木公子最好了’六個大字，戴出來就太羞恥了……”
任索嘮嘮叨叨說了一堆，終於幫喬木依圍好了，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挺適合木公子你。”
喬木依低頭看着自己的圍巾，圍巾是完全的素白色，上面沒有任何圖案，看起來非常普通，滿大街都能買的到。
但喬木依有「偵探之眼」啊，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親手織的圍巾。
她猛地轉頭，往後面正在看戲的美女對策修士說道：“菲菲，你先回去。”
然後她拉着一臉茫然的任索往外面走去，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下來，轉過身對任索問道：“說吧，爲什麼織圍巾送我。”
任索撓撓頭：“沒有爲什麼啊……”
“但這不像你，你一不像是會送人禮物的，二不像是會親手做禮物的。”喬木依盯着任索看：“你……想起來了？”
“啥？”
“算了，沒什麼……”喬木依微微有些黯然，旋即又露出笑容：“織圍巾花了不少時間吧？說吧，爲什麼要討好我，說出你的請求，我說不定會大發慈悲地答應你。”
“沒有請求。”任索搖搖頭。
“那你總得有個理由吧。”喬木依氣定神閒地說道：“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你這個月寫不出論文了？嘛，副局長的確有通融的權限……”
任索擺擺手：“沒，不關這個事，也沒什麼理由……我就是忽然想起來，聖誕節這天應該要送你禮物。”
喬木依眨眨眼睛：“沒有理由？”
“沒有理由。”
“只是因爲你想送給我？”
“只是我想送給你。”
“真的？”
“真的。”
“沒騙我？”
“騙你是小狗。”
喬木依低下頭，左看右看，悄悄將圍巾提上來，遮住了臉龐，忽然感覺自己舌頭打了結。一向的伶牙俐齒加毒舌徹底失去作用，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跟任索說話，也不知道該跟任索說什麼話。
這算什麼？我都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你突然就20分鐘投降了？
這頭豬終於學會拱白菜了？
一陣羞意充斥着她的身體，她連任索的臉都不敢看。比起任索尋回以前的記憶，現在的任索忽然這麼自覺地對她好，更加讓她承受不住。
“……不過，如果能免掉我這個月的兩篇論文，那就再好不過了。”任索認真說道。
噗嗤。
雖然依然感覺自己羞得臉上發熱，不過喬木依卻是不再緊張，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她也沒有放下圍巾，就這樣看着任索笑道：“想得美，月底沒寫完，我就將你關到我對策局的小黑屋地下室，關到你寫完爲止！”
任索虎軀一震：“對策局還有那麼黑暗的地方？”
“當然有了！”喬木依哼哼說道：“別以爲一條圍巾就能賄賂我！除非每年都給我織一條！”
任索撓撓頭，“每年……？不過你是不是不喜歡圍巾，不喜歡的話……”
“不管我喜不喜歡，反正你送給我了，就是我的！”喬木依瞥着任索，惡狠狠地說道：“你要是敢拿回去，我就剁掉你的豬蹄！”
任索聳聳肩：“你肯接受就好。”
這時候喬木依忽然想起什麼，狐疑地看着任索問道：“除了這條以外，你是不是還織其他圍巾？”
任索十分老實：“是。”
喬木依磨了磨牙，但依然好聲好氣地問道：“那你已經送給誰了？”
“已經送給誰……？”任索眨眨眼睛：“我已經送給我爸我媽，還有我妹妹了……”
只送給了家人，和她？
喬木依眨眨眼睛，迎着任索的視線，她下意識想閃躲，但最後還是強行掰回來，勇敢地跟任索對視。
真是的，明明我纔是魔王，怎麼現在弄成他是魔王，我反而是勇者了？
喬木依心裡暗暗吐槽自己比以前慫多了，但以前她可是衝着‘多談一天戀愛賺一天’的心態去撩任索，現在卻是‘還有一輩子可以卿卿我我’的謹慎心態，自然是沒以前那麼狂野猛如虎了。
她沒話找話：“爲什麼是白色的？”
“不知道……”任索歪了歪腦袋，想了想說道：“但我感覺你應該會喜歡雪白色的，所以就什麼圖案都沒做，織了一條素色圍巾。”
雪白色，喬木依暖暖一笑，她的確是喜歡雪白色，因爲任索喜歡玩雪，而她喜歡看着任索玩雪，那畫面看起來特別好笑特別快樂。
“那你下午有事做嗎？”喬木依深吸一口氣，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做好將所有工作堆給姚菲的準備了。
“有啊。”任索攤攤手：“我要趕着回學院呢。”
喬木依微微一怔，哦了一聲，揮手說道：“那……再見。”
“再見。”
看着任索就這樣揚長而去，而且還順手將牛皮紙袋扔進垃圾桶，喬木依一時間有些愣，摸了摸雪色圍巾，忽然決定今天要早點下班，晚上去任索那裡一趟。
喬木依主要目的自然是戲弄一下任索來補充能量，隔着手機聊天已經滿足不了今天的她了；而次要目的則是看能不能找到東承靈，跟她炫耀一下這條手織圍巾。
唉，要是任索能加糖加暖加奶蓋就好了，現在的任索味道雖然不錯，但還可以更進一步……
她一邊思考着今晚的對策，一邊踩着輕快的步伐回去對策局。
如果甜甜的戀愛輪不到我，原味的也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