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莊主所說,靈泉已經養了這麼多年,怎麼忽然就絕了,難道再沒有法子復原了嗎?” 言橫玉搖搖頭,反而是天動接過了話,“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後院中確實有一處斷泉模樣,當時我在尋煞的時候,就注意到這斷泉,這應當是有人故意爲之,斬斷了地下泉元的上涌,漸漸也就乾枯了。” 溫無修一怔,福至心靈,看向了言橫玉,果然見她一臉訝異和陰沉。這靈泉枯了的時候,言橫玉還不開心了好一段時間,自責自己沒有看護好山莊裡的靈物,沒想到居然是有人背後搞鬼。 和天動對視一眼,兩人心裡都有了猜測。 見幾人不說話了,言橫玉復又開口,“我說這些並沒有什麼算盤,只是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打這個主意。今日你搬來了平南王,我拿不出,他日便是皇帝來了,我橫玉山莊依舊拿不出來。” 桃夭已經趁這個時候檢查了袋中的返魂草,雖然枝葉枯黃,且非常瘦小,但看得出言橫玉保存得很好,連根鬚都十分完整。不知道這樣不成年的返魂草留給藥王和紫琰那裡,能不能讓小和尚起死回生。 小心地收回袋中,桃夭向言橫玉說,“莊主,多謝你的慷慨解囊。” 隨意說了句無事,言橫玉便站起來,打算往後面的廂房走起。腳還沒有邁出,言橫玉還是轉過了身,低頭看着自己手心裡伸來的,油膩的小爪子。 田七對於自己髒兮兮的爪子一點不知道,只是傻兮兮地望着言橫玉,“魚魚,你不吃飯了嗎?” 大人說話一副嚴肅臉的時候,田七都會很懂事地在一旁吃自己的雞爪子,直到他們起身,纔會開口說話。 言橫玉離開了橫玉山莊,在眼前蒙了一層清紗,朦朦朧朧的,別人見到以爲是眼睛受傷了,而不會疑惑爲什麼有人閉着眼睛走路。半張臉幾乎都被蒙起,反而讓言橫玉看起來更加輕逸出塵。 誰會想到,這樣一張臉孔下,沒有一雙靈動的雙眸呢。 田七手裡的雞爪子都沒有心情吃了,只是張着嘴呆愣愣地看着她。腮幫子鼓了鼓,又使勁鼓了鼓,終於忍不住,一把撲上了言橫玉的懷裡,“魚魚,真好看!” 原諒小娃子蠢萌的世界,雖然之前還嚷嚷着要討厭小白花姐姐了,可是真正相處起來,他們能夠敏銳地發現你是真的對他好,還是對他壞,和言橫玉相處了這麼幾天,田七已經早就忘記之前的偏見,將她劃到孃親,桃夭,紫琰之後喜歡的小姐姐了。 摸了摸田七的腦袋,言橫玉難得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玉白纖長的手指在田七臉蛋上摸了摸,輕聲說,“真軟乎,就像剝了殼的水煮蛋似的。” 低下頭,言橫玉在田七耳朵低語了一句,接着摸了摸他的腦袋,轉身進去了。溫無修哪裡會讓她一個人離開,連忙跟在後面,藉口幫助她整理東西,一同去了後面。 剛剛還坐得滿滿當當的桌子,如今只剩下天動三人大眼瞪小眼。桃夭見四下無人,方纔問田七道,“田七,剛剛魚魚和你說什麼了?” 田七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唔,魚魚說要是能夠見見我就好了,還說我肯定很可愛。” 反正田七不懂是怎麼回事,知道是誇自己的就成了,於是繼續美滋滋地吃鴨翅去了,一口咬下去,誒呀,辣! 天動和桃夭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悶悶不樂。言橫玉看上去沒有那麼孤傲,也不像外面傳言得渾身都是鬼氣,她也是開心了會笑,遇到喜歡的人會變得很溫柔。 即使是他們這樣相交不深的人,也願意拿出返魂草這樣貴重的東西,卻不願意別人記得她的人情。 “小和尚,
要是可以的話,我們讓紫琰給她治治眼睛吧,橫玉山莊那麼多藥材,肯定有辦法的。”桃夭說。 天動嘆了口氣,“看吧,如果言莊主一直不肯同意,我們怎麼說也是枉然。何況,現在還有一個大麻煩沒有解決。” 那個秦夫人,來者不善啊。 看着言橫玉收拾着東西,溫無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只能夠愣愣地看着她。其實言橫玉根本沒有帶什麼行禮過來,一件一件地收撿,還要一直思索着是不是什麼忘記了,天知道,她也希望能夠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終於,溫無修還是沒有忍住,一把攥住了言橫玉的手,止住了她的動作,“橫玉,你不能回去!” 言橫玉低下頭,“爲什麼?” 一句話問出來,溫無修半個字都答不出來。 他要怎麼說呢,說你那個推心置腹的秦夫人不懷好意,千方百計地想要害你性命,說你這一去,說不定就會深陷龍潭虎穴,說我真的不放心你這樣離開。 這樣的話,從自己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想要說了。可是總在理智被衝昏的前一秒鐘,硬是壓了下去。橫玉山莊就是言橫玉的全部,比她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自己哪裡有理由去一較高下? 聽到溫無修無言以對,言橫玉嘆了口氣,抽回了自己的手。心裡的那一點點漣漪,再次平息了下去。 驀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裡,熟悉的氣息充滿了呼吸。 “橫玉,橫玉,你嫁給我吧。” 溫無修閉着眼睛,一狠心終於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只要你嫁給我,我就有無數個理由和信心,讓你留在我身邊。 當年年少,溫無修跳起來,還夠不着自己房門的門框,連言橫玉也是常常笑着的,一雙眼睛裡透亮明淨,就像是上好的古玉一般。他們常常跑到洛陽城外,趁着三月天,放一隻紙鳶,時而高,時而低,伴隨着少年時清脆的嬉笑聲,簡直美麗得像一幅畫。 常常玩的晚了,溫無修就偷偷帶着言橫玉,鑽着學堂後面的狗洞,然後被前面一臉嚴肅,吹鬍子瞪眼睛的先生抓住。手裡的紙鳶被遺落在了牆外,聽着牆裡一陣陣討饒聲,不斷地喊着。 “先生我錯了!錯了!我再也不偷偷帶着橫玉出去玩兒了!” 少年腦袋上還帶着幾個被敲出來的包,跪在孔夫子面前念着《論語》,正念到十幾遍的時候,就感覺身邊湊來了一個小小的身子,還沒有張開的臉龐上,卻已經透露出了幾分傾城的顏色。 朝他俏皮地眨眨眼,少女捧着一本線裝的《論語》,放到二人面前,打開一看,裡面居然夾着的是一本小畫兒書,畫着孫猴子大鬧天宮的樣子。 聽着祠堂裡傳來的背書聲,一陣大一陣小,還不是蹦出幾個歡快的音節,書房裡的先生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八字徶小鬍子,“老了啊,老了啊!” 手上的毛筆落下,紙上的那張小畫已經依稀見到了樣子,少年少女站在草地上,天上的紙鳶遙遙高飛,一旁落下了幾行小字。 紅衣佳人白衣友,朝與同歌暮同酒。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只戀長安某。 終於唸完了一百遍《論語》,尚是年少的溫無修啞着嗓子笑了笑,一旁的言橫玉也跟着傻笑。心裡砰砰直跳,只是在那個年紀還不能夠解釋,也不能明白,可是冥冥之中,卻還是脫口而出。 “橫玉,等你十八歲了,我就娶你吧。” 言橫玉眼睛裡發出了璀璨的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似乎是一種誓言一般,兩個人都清晰地記在了心裡。用力吸了口氣,溫無修湊到了言橫玉臉頰旁,輕輕地淺啄了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