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了別墅裡的會客大廳。
會客廳高大,寬敞,地面鋪的是厚厚的暗紅色花紋名貴地毯。牆壁上到處掛滿了油畫。
古典高雅寬敞的客廳中央,三面紅木布質大沙發圍成一個U形擺,有長有短,顯得井井有條。
一行人魚貫而入,在宣家的紅木沙發上就座。
很快,剛纔在門口出現的那位戚官家,就指揮着家中傭人送上茶水和果品、糕點來。
一路行來,大家的肚子也有點餓了,也不客氣,就這麼邊吃邊聊起來。
剛開始,倒也沒有什麼。時間一長,宣思賢就有些坐立不安起來。白潔的面孔上,更是變了顏色。
“戚管家,我們回家的消息,通知姆媽了嗎?”宣思賢站起身來。
聽到問話,那個頭髮花白、身穿絲綢對襟唐裝的老人,連忙笑道:“少主人,一接到電話之話,我就稟報給了老夫人和大小姐。”
“那你快去催促一下嘛,總讓客人在這兒等着,多沒有禮貌啦。”宣思賢吩咐了一句。
“行,我這就去。”戚管家答應道。
說話之間,門外傳來聲音。
“姆媽,我扶着你走。”
“哎,還是我家慕梅最孝順姆媽。”
“姆媽,女兒不孝敬你,還有誰會孝敬你吶。”
聽到這樣的對話,宣思賢的臉色有些發白。
白潔更是表現得有些顫抖,幸好陳鳳琴的反應快,趕忙將茶杯送到了她的嘴邊。
隨着二人說話的聲音傳進客廳,宣思賢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他剛走到門前,一個身穿紫羅蘭絲絨旗袍的老夫人,在一個身穿中長款V領連衣裙的女人攙扶下走進了客廳。
“姆媽,思賢回來啦。”說話的同時,宣思賢上前扶住了老夫人的另一隻胳膊。
老夫人沒有說話,只是站立在客廳當中,朝着衆人掃視了一圈。
看到宣思賢的母親到了場,所有客人都站起來,喊了一聲‘老夫人’。
白潔也怯生生的上前喊了一聲‘姆媽’。
老夫人鼻子裡‘嗡’了一聲,甩開一雙兒女攙扶自己的手臂,徑自跑到主位上坐了下來。
看到自己母親如此失禮的做法,宣思賢面孔浮現出一縷尷尬。
他朝着大家笑道:“快坐,快坐。都是家裡人,用不着如此多禮。”
李守一眼中精*光一閃,也就坐了下來。看到他這一坐,其他人也就跟着坐回原位。
“小潔,聽說你又懷孕啦。”宣老夫人方一坐下,就出聲問道。
還沒有來得及坐下的白潔,連忙回答說:“姆媽,是的。”
“你也是這麼大的人啦,怎麼會如此不知輕重!既然是有了身子的人,爲什麼還要天南海北的到處瞎瘋?”老夫人訓斥道。
她滿臉嚴霜的在說話,與此同時,還用手一拍身邊的茶几。
白潔想要說話,卻又委屈得說不出話。只是嘴脣哆嗦,淚珠在眼睛眶中打轉。
“姆媽,這事怪不得小潔。在這之前,誰也不知道懷孕的事情嘛。”宣思賢見到母親如此刁難妻子,只好上前幫助分辨了一句。
“你別幫着他說話。”老夫人一拍茶几,斥責道:“難道說,宣家傳宗接代的事,還比不上你們遊山玩水的事情重要。”
說到這兒,老夫人索性站起身來,指着宣思賢說:“你也不是個省心的東西。你說,是不是把宣家的家業用來爲什麼人當賭注啦。”
“姆媽,不是這樣,你聽我說”宣思賢狠狠盯了站在旁邊抿嘴而笑的中年女子一眼。
“我不聽你說。”老夫人根本不給宣思賢解釋的機會,手指頭一直點到宣思賢的鼻子上:“好啊,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啦。”
宣思賢不好頂嘴,只得長嘆一聲。
“白潔,聽說你還認了一個小保安當兄弟,一個出洋的女人當妹妹。哼,不錯,不錯,你是越混越有出息啦。
我們宣家是什麼樣的門第?竟然連小貓、小狗都給領上了門。”老夫人說完這話,根本不看在場衆人的臉色,直接坐了下來。
穿着V領連衣裙的女子連忙端起一杯茶,送到老夫人手邊說:“姆媽,你別動氣。先喝上一口茶,消消氣再說。”
說完這話,她又站到老夫人身後,輕輕爲老夫人捶打起背脊。
做這一連串動作的時候,她那對靈活的眼珠子,始終沒有離開李守一等人的面龐。
老夫人這話說得極爲無理。不光是呵斥了自己的兒子、媳婦,還把李守一等人比成了小貓、小狗。
這樣的做法,顯然是極爲失禮。
別說是宣家這種講究體面的人家,就是普通居民,也不會如此對待上門的客人。
一時之間,客廳中除了老夫人喝茶的聲音和宣慕梅敲打背脊的聲音外,其他的人,全都靜了下來。
此時最爲着急的人,當要算是宣思賢。一面是自己的母親,一面是自己請來的客人,兩面都不好得罪。
不管他想要怎麼去做,都會傷害到另外一方。
如果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的話,更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看到丈夫左右爲難,急得團團轉的樣子,白潔也是心同感受,淚花閃爍,嬌軀連連晃動。
站在旁邊幫助服務的戚管家,本是宣家的老人。和宣思賢的父親同時長大的發小,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對這宣家的事情,他也要比一般的傭人多在意不少。
此時站在旁邊,不停地揉搓着雙手,就是想不出解決眼前困局的辦法。
放在以前的李守一,如果面對這樣無理的情形,早就會拂袖而起,揚長而去。
此時的他,卻捧起了茶杯,淺淺地抿了一口,讚了一句道:“好茶,好茶。”
原本已經是滿面怒意的陳鳳琴,見到兒子這副模樣,‘噗嗤’一笑,也跟着舉起了茶杯。
喝了一口之後,她跟着附和道:“嗯,還是我家守一有品味,一喝就能知道茶葉的好壞。”
眼見這對母子在旁若無人的喝茶,還在津津有味的點評着茶葉的好壞,其他人也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
有心想要問個究竟,礙於眼前這種情形,卻是什麼話也不好問。
“老寧,既然陳阿姨和守一都說茶葉好,我們也來品嚐一下。總不能茶到了嘴邊,卻給放棄了,那多可惜呦。”蔡元芳也端起了茶杯。
她雖然不能理解李守一的做法,卻很是配合的說起了話。
婦唱夫隨。寧靜也不多話,直接端起茶杯。
宣老夫人有意挑起的一場衝突,就在李守一的輕輕化解下,立即消失於無形。
“給,思賢。”白潔走上前去,將手帕遞到丈夫的手中。
到了這時,宣思賢方纔覺察到自己的額頭上全都是汗珠。一邊用手帕擦拭汗珠,一邊感激李守一的大度。
方纔那種語言諷刺和侮辱,換作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忍耐得下來。
就連宣思賢自己,想必也不會有這樣的肚量。卻沒有想得到,年僅二十歲的李守一會忍耐了下來。
而且巧借喝茶的機會,四兩撥千金,將一場諾大的風波化解於無形。
看到所有人都在悶聲喝茶,老夫人心中氣得大罵。
都是一幫見不得世面的窮鬼,看到一杯好茶就都顧不得臉面了。
話說到剛纔那麼一種分兒上,沒能激怒上門來的這幫人,老夫人也就不好繼續出言刺激。
不管好歹,她都是富傾一方的宣府老夫人。做事太過分的話,傳出去以後也會失去自己的身份。
“思賢,聽說你們要住到療養院那兒去?”宣老夫人改變了發難的對象。
宣思賢心知自己有難,還是畢恭畢敬的回答說:“姆媽,是的,我們準備住到那兒去,好讓小潔保胎。”
“保胎!能保得住嗎?上次你們不也搬到那邊住過,保住了什麼?是生了一隻小貓,還是生了一條小狗?
哼,一隻不能下蛋的母雞,要了又有何用!”老夫人的說話,愈加尖刻起來。
這樣的語言,別說是自己的媳婦。就是一個傭人,也會感覺到無法忍受。
性格有些軟弱的白潔,氣得身體打顫,淚花在眼眶中閃爍。
陳鳳琴的性格,最是喜歡打抱不平。
她站起身來,走到白潔身旁,拉着白潔的手說:“丫頭,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能總是站着。”
“阿姨——”白潔將螓首靠在陳鳳琴的肩頭上,哽咽了起來。
陳風琴用手拍打着白潔的背部,柔聲勸說道:“小潔,別哭。你要爲孩子着想。哭壞了身子,那可不行吶。”
在陳鳳琴的勸說下,白潔停住了抽泣,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姆媽,你不能這樣說小潔。”見到母親如此諷刺自己的妻子,宣思賢也不能繼續沉默。
“呦,出去轉了一圈,知道幫女人說話啦。”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繼續諷刺道:“如果療養院有用,上次怎麼又會流產啦?”
“姆媽,如果療養院不行,我就讓小潔跟隨陳阿姨去江水縣城保胎去。”到了這時候,宣思賢索性托出了最後的底牌。
“什麼!”聽到兒子的回答,老夫人明顯是吃了一驚。
就連站在老夫人身後幫助捶背的宣慕梅,手上的動作也明顯頓了一下。
臉上的表情,也明顯的抽搐了一下。
這樣的變化,正好落在了一直佯裝喝茶的李守一眼中。
雖說只是瞬間的變化,李守一的嘴角還是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好,正戲上場了。